沈郁反常地没有表露出任何怒意，但他此刻越平静，却越让人心里没底。
整个会议室陷入粘稠的安静，隋辩左看右看，连转动眼珠的幅度都被他有意控制。
“当时有记录到什么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愣了愣，“泛洞”内部是能量爆发的最核心位置，哪怕是特制的装备也很难起效，更何况那样的场合之下，真的还会有人想着去记录吗？
毕竟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命丧黄泉了。
沈郁压低眉头，看上去正在忍耐心中的不愉：“我记得顾杰羽的怀表被解禁了，那个东西很特殊，上面或许会残留些信息，可以让易骄尝试着读一下。”
“怀表？”
很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物件。
马瑞安沉默了好半晌，才认命地点点头：“虽然可能性很低，但确实值得一试，如果你一定想看的话……做好心理准备。”
他明白沈郁口中的“让易骄读一下”是什么意思，这不仅是简单的“读取信息”，而是利用脑电波传输成像，直接同步生成画面。
哪怕只是零碎的画面，也足够有冲击力了，只希望看过之后，沈郁不会对简初怀有成见。
“谢谢你的忠告。”沈郁定定看了他几秒，“隐瞒情报的事我先记着，等回头再一一清算。”
……
简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只剩空白。
外面的日光很明亮，却显得屋内更加昏暗，客厅空空荡荡，一片寂静，连外卖的包装袋都消失不见。
“……幽灵？”
声音空落落地回荡，一阵风把窗帘吹得高高鼓起，简初才注意到背后那扇大开着的窗户。
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他是主动离开的？
真是能耐，腿断了也不老实待着，这种一声不吭就离开的行为，着实令人恼火。
简初腮帮子鼓了鼓，“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窗户，厚重的窗帘随之拉上，屋内彻底昏暗了下来。
幽灵的离开也不算多让她意外，毕竟大家都清楚，彼此都有事情隐瞒着对方，这让本就不牢固的关系更加摇摇欲坠。
但话虽如此，事情真的发生之后，还是让人感受到莫名的“背叛”。
简初坐回沙发，沉默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深刻反思着自己这几天犯下的所有错误。
从一开始被镜中人的话语干扰，再到后来“多管闲事”，去找温南和路玺，然后是刚刚……追寻着那道黑雾而去，每一步都好像踏错了方向。
但令人沮丧的是，哪怕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因为自己需要异能署的力量，所以有人精心定制了专属于她的圈套。
只要自己有所行动，陷阱就会如影随形，黑雾可以随意操控某人的躯体，吐出自己的名字，并冠以“加害者”的罪名。
她和异能署之间的信任本就濒临破裂，这下更是麻烦。
按照之前穿越的规律，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五天，简初现在很担心异能署会调转枪口，转而优先对付自己。
“泛洞”的调查一直停滞不前，他们肯定不会就这么闲着，相比之下，当前最显眼的目标也只有她。
除非……制造更大的动静，让所有人被迫入局。
……
最近的天气热得异常，也正因如此，傍晚的余晖显得格外妖艳。
天空之眼的命案“悬而未决”，短期内没有人去租借这略显“不吉”的会场，从它建造至今，很难得地陷入了暂时的冷清。
紫红的霞光从云层后面洒下，反射出诡谲的暖光。
“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改主意了。”白偌趴在栏杆边，垂头看着街道上缓慢行动的车流，“还以为你要一直赖在那个人身边呢。”
在她身后不远处，面容平凡的男人推着轮椅，而端坐其上的，正是失踪的幽灵。
“我没必要和你解释这些。”年轻人面无表情，余晖投下睫毛的阴影，将他的眼神完全隐匿，“就像我再怎么好奇，也不会追问你的捷径。”
不过半天的功夫，白偌此刻已经摇身一变，成为被委以重任的，新的“执行人”。
一如此前的砒霜。
“哼哼，我可没你这么小气。”白偌轻笑着转过身，手肘在背后支着身体，逆光的方向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很简单，因为我不怕死。”
幽灵抿紧嘴唇，只是盯着她。
“砒霜和玩具商双双殒命，但‘神降’的仪式并不会就此中止，有了前车之鉴，贪生怕死之徒自然不敢冒头，现在只要我有足够的胆量，那位自然会青睐于我。”
白偌伸出手，似乎要在虚空中抓到什么。
“他似乎并不尤其看中实力，相反，胆魄才是他挑选‘执行人’的决定性因素。”
这也是当初砒霜能够压过玩具商的原因，因为她胆子够大，动起手来毫无顾忌。
“你真的不怕死？”
幽灵的问题让白偌短暂沉默了两秒。
这个世界上，有谁真的完全不怕死呢，不过是有其他的**压下了对死亡的恐惧。
每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而她能放在天平那头的东西，比其他人更多。
“我挺庆幸你断了腿的，否则你说不定还会给我找点麻烦。”白偌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露出有些陌生的、让人胆寒的微笑，“你说，这次仪式还会有人来捣乱吗？”
幽灵假装没明白她的意思：“异能署驻扎在这，不光是以前的老对手，连沈郁也带着人来了，一旦他们监测到变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我问的是不受控的那个变量。”白偌摇摇头，抬手露出掌心不断旋转的积木，幽幽的光辉洒落，很显然正在使用当中。
幽灵突然很是不安。
“我打算扫平前路的障碍，再放手一搏。”白偌眼角弯弯，但却毫无笑意。
“你坐的位置，可是最佳的观影席啊。”
……
“叮叮。”
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未知对手的短讯。
简初低着头在纸面上涂涂改改，有些漫不经心地点开，可下一秒，瞥过去的视线却凝固了。
短讯里没有文字，只有一连串的几张照片，单单从拍摄风格看上去，它们日常到有些平淡，但里面的画面却让人脊背发寒。
“颜和……”
简初无声动了动嘴唇，紧紧盯着里面略显疲惫的年轻人。
而在照片的角落里，一只手正相当恶劣地比作枪，直指颜和的背影。
偷拍者一直跟着颜和，直到最后，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照片中，取而代之的是那只白皙的手。
掌心正托着一个积木块。
简初咬紧牙关，滑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还是那只手，它的食指和拇指捏着积木，背景里是昏黄的余晖以及模糊楼群。
“天空之眼……”
这是个明晃晃的陷阱，但该死的是她没法放任不管。
拨出的电话无人接听，许久之后转到了颜和的语音信箱，里面的机械声让人倍感烦躁，简初揉了揉头发，眼神落在了“蔺潇”的名字上。
尽管她平日和颜和父母的交往并不算多，但这种时候……
电话“嘟”了三声，很快被人接起，对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诧异。
“小简？好久不见，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蔺潇的话让颜父疑惑地抬起头。
“嗯？颜和她还没回来呢，可能路上堵车吧。”
女人起身走到窗边，意料之中看见外头缓慢的车流。
“她可能没注意手机……等她回来我让她回个电话……诶，好，就这样啊。”
蔺潇挂断电话，捏着手机略感茫然。
“怎么回事？”颜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是比平时晚了点。”
“我也不知道。”蔺潇低下头，尝试着拨通女儿的电话，但无人接听的应答让她心中不安，“可能是我多想了，总觉得小简的语气怪怪的。”
颜父抻着脖子看过来：“你也没打通？”
“嗯。”
其实电话打不通也算不上什么事，但有人特地为此打电话来问，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简初没说别的？”颜父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蔺潇摇头：“她说没什么事，但是……”
“这样，你给她回个电话，我来接。”
“也行。”
颜父坐在餐桌边，眼神紧盯着妻子拨通电话，但片刻后只看见她紧紧皱起眉头。。
“小简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
直到天色擦黑，白偌仍然站在栏杆边，望着远处即将被地平线吞没的太阳。
积木在她手里灵活地打转。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幽灵的手指紧紧扣住轮椅的扶手。
白偌转头看他：“当然是等到目的达成，你看上去好像很担心？”
“担心谁，你吗？”幽灵嗤笑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别惹她，你打不过她的。”
“呵，我该谢谢你？”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不是也在这吗，难道你真打算做个单纯的观众？”
“你觉得我会比砒霜和玩具商加起来还强？”幽灵冷淡反问，“何况她不会一个人来的，那太蠢了。”
他刚说完，白偌的胸腔就挤出一串笑声。
“哈哈哈，你是想说异能署吗？我猜他们应该不会帮她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大楼外侧的装饰灯施舍了一点灯光，白偌背靠在栏杆上，话还没说完，却看见地面上投下一道滞空的人影。
耳后有风声袭来，她匆忙回头，却被人一把拖到了身后。
“砰！”
简初一脚踹到实处，狠狠踢中了男人的下巴，她蹬上栏杆顺势拧身，五指一抓从空中抽出一柄利剑，狠狠戳了过去。
一瞬间，男人的胸口突然散开，化作纷飞的粒子缠绕在剑刃两侧，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
简初狠狠皱紧眉头，却没有就此收手。她手腕一抖，顺势掷出铁剑，穿透男人无实质的胸膛，直指其身后的女子。
白偌慌忙弓腰——她异能的弊端就在此处，同一时间只能制造一个积木空间，这也是她疯狂想要接受“二次浸染”的原因。
就在剑锋即将刺入血肉的瞬间，一点蓝光闪过，铁剑眨眼化作飞灰，带着点土腥气洋洋洒洒，飘落一地。
简初脚一横，稳稳踩在栏杆上，她的视线刺破昏暗的天光，落在最后方的人身上。
她没说话，但幽灵还是下意识逃避了她的眼神。
“……”白偌也没想到，幽灵竟然会选择出手帮她，这让她完全推翻此前的猜想，陷入短暂的茫然。
他是真心打算继续合作？
我回来了[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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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镜中花（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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