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伯昭啊伯昭,你当着众百姓的面说出那番话时可有想过皇家的尊严和脸面!?”老皇帝怒气冲天,抓起面前的玉杯砸向厉显。
厉显沉着脸,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也躲都不躲。
玉杯磕在厉显的额角,而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道鲜血从厉显的额角流下,堪堪停在眼角边。
皇后墨氏就坐在一旁,神色冷淡地瞧着厉显,只是落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攥紧了。
老皇帝瞧见厉显脸上的那道血时眼睛一痛,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个儿子一躲也不躲,生生挨了这么一下。所幸他没将常年放在桌上的匕首扔过去,否则就不只是磕破一点外皮这般简单。
但这并不足以平愤。
老皇帝将薛福喊来,“太子妃入东宫之前,太子禁足,不得再踏出东宫半步!至于宋家小儿,别说是东宫,就是皇宫也不允许他踏入一步!”
“父皇!”厉显终于沉不住气了,“您可以对我禁足,但不能去找阿怨的麻烦!”
“你还敢提他!”老皇帝气得又要摔东西,但被皇后抢先了一步。
墨氏抓起还显烫手的茶杯往厉显身上砸去,“太子,慎言。”
茶水洇湿了厉显的外袍,打湿了他的鞋面,但大部分的茶水都落在了地上,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母后……”厉显有些错愕。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母亲虽然对他严苛,却从未对他摔过东西。
今日这一遭,怕是真的将母亲气坏了吧。
厉显敛着目光,不看不语。
墨氏起身走到老皇帝面前跪下,“太子之错,是妾平日里教管不严。今后太子定会将皇室规矩、尊严放在首位,定不会再做出今日的荒唐事。”
“行了。”老皇帝摆手,“既然如此,皇后便与太子一并受罚。太子禁足直至太子妃入东宫,皇后就罚抄宫规三遍。”
大厉的宫规又臭又长,不眠不休抄完一遍也得五天,这三遍抄下来,许是惊蛰都过了。
厉显将攥紧了的拳头藏在袖中。
哪怕他是太子,他也不敢再反驳,若是再惹怒皇帝,许是这罚还会更重。
墨氏闻言神色依旧平淡。她朝老皇帝一磕,“谢主隆恩。”
*
安诏王府内,筠连夫人和汝雨夫人正在前厅与林溪知他们说话,萧褚就抓着余围下棋。奈何他这人别说是精通,都能说是不通棋艺,只是下了一会就觉得烦,干脆问余围会不会更简单的。
余围:“……萧将军指的是五子棋?”
萧褚一拍棋桌,“对!就是五子棋!下这个!”
余围点头,将桌上的棋子重新分好,“萧将军请。”
前厅热热闹闹的时候,宋元晟跟着厉奉去了书房。
其实宋元晟是不想去的。厉奉的书房黑得要命,除了最深处书桌那豆儿大的灯外,几乎没有什么能透光的地方。
虽说吃了一阵子的药,扎了一阵子的针,但他这一折合也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了漆黑一片的地方该抓瞎还是得抓瞎。
门一推开,宋元晟瞧见里头漆黑如深渊,闭了闭眼。他是真的不明白,这好好的书房弄得那么黑漆漆的做什么?
“我去点灯。”厉奉先一步进门,熟门熟路地绕过地上堆放的杂书和木匣子,一路将灯点上。
眼前终于亮堂了一些。
宋元晟跟着走进去。
这书房他不过第二次来,还未做到厉奉这般。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书摞,走到堆积如山的木匣子旁时,他呼吸都屏住了。上回他就在这个地方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木匣子,里头调出来的东西冰冰凉凉的,除了玉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是什么。
古往今来,玉都珍贵。
上次没碰坏,这次要是碰坏了他可赔不起。
他刚小心翼翼地抬脚,长长的袍摆掠过最上面的木匣,在他落脚的时候,木匣被袍摆带了下来。
“咚”的一声,接着是一声脆响。
宋元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赶忙将东西捡起来。
这次那玉整个都从匣子里掉出来了,烛光一照,宋元晟隐约能看到那东西的轮廓。
这东西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他弯腰凑近看了看,又拿起来瞧。
烛光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势就这么被他拿在手心里,冰凉的玉势仿佛突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让他几乎握不住!
靠!那些传闻中在博物馆里展出的……竟然都是真的!
他甚至还摸到了真的!
所以上次他不小心撞倒的就是这个?
宋元晟着急忙慌地将玉势往木匣里塞,偏偏那木匣是定制的,要是放得不正,别说放稳了,根本就放不进去!
他急得额头都出汗了,更不敢抬头去看厉奉。
厉奉轻笑了一声。
“……”
宋元晟突然就不急了,甚至还能面无表情地将没有放好的玉势拿起来,递向厉奉,“王爷的书房里原来还有这种东西?真没想到啊,王爷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人。”
说完,他随手将那玉势往匣子里压,没想到还真的给他牢牢地压进去了。
他又松了口气,将那匣子往远处放。
没承想,他收回手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面前又有一个匣子倒了。
匣子依旧是没上锁的,里头两颗圆润的玉石滚落下来,看得叫人心慌。
宋元晟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都怪这厉奉,没事儿往本应该全是书香气的书房里放这些腌臜东西做什么!?
厉奉已经走到了跟前,弯腰将那两颗圆滚滚的玉石收好了。
“这是夜明珠。”厉奉语气带笑,屈指弹在宋元晟眉心,“想什么呢?”
宋元晟哼笑一声,“我能想什么?自然是王爷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了。”
“真的?”厉奉的声音贴着耳朵落下来,听得人酥酥麻麻的。
“自是假的。”宋元晟赶紧起身,将话头拉回去,“王爷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不会就是这……咳,两颗夜明珠吧?”
厉奉将夜明珠递到宋元晟眼前,“你若是喜欢那也拿去。”
宋元晟摇头。他对夜明珠没什么兴趣,更担心这厉奉蒙他,把那腌臜东西说成是夜明珠让他收下,日后好用。
“那便不要。”厉奉将匣子丢在一旁,牵着宋元晟的手为其引路。
这一路走过去,宋元晟才发现他刚才发现的那玉势在这书房里怕是最不起眼的东西了。灯一点上,那些各不相同的春日风雨图挂得满书房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什么淫窝。
“厉仲宣,这些都是什么!?”宋元晟忍无可忍。
厉奉“嗯?”了一声,回头才瞧见那些被他展开来的春日风雨图到处都是,也怔了怔。
他许久不来,倒是忘了这些画还挂着。
失算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宋元晟。他的阿晟正瞪着他呢,眼底烛火跳跃,似恼似羞。
很好看。
宋元晟瞧见厉奉愈发幽深的眼神,心底一软,情动时才有的酥麻顺着尾椎缠上来,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说话。”宋元晟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都哑了,他急忙找补,试图将自己现在的不对劲都怪在厉奉身上,“你平日里就这么……”
“嗯。”厉奉也低着嗓音凑近,与宋元晟呼吸纠缠,“平日我并不耽于情事,甚至对情事提不起任何兴趣,直至你来。”
宋元晟觉得厉奉太近了,他向后撤了一些,却被厉奉摁住后背,后退不得。
他紧着嗓子说:“王爷的意思是,怀疑过自己那……那方面不行?”
厉奉没说话,只是呼吸又更重了一些。
宋元晟闭了闭眼睛,鼻尖全是厉奉才有的清冽香气,根本无法忽视。
他试图屏息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是无用。
“不错。你来之前,这书房里的所有画作都于我无用。方才的玉势是唐家公子所赠,本意是讨好本王,求本王办事。那东西确实不错,只是他的算盘打早了。”
宋元晟不知道这个唐家公子是谁,也没兴趣,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玉势的模样。其实他本该不记得的,毕竟就是见过一次的东西,可偏偏那东西却宛如烙印一般,怎么都忘不掉。
见鬼。
这唐公子真真是有大毛病。哪儿有人求人送那腌臜东西的?也不怕厉奉一气之下将人支出都城去。
“不过……”厉奉又低低地笑了一声,“放着也是放着,现在试试也无妨。”
“?”宋元晟倏地瞪大眼睛。
你说试什么?什么无妨?
不是,谁无妨啊!
“王爷,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那东西还是……”
厉奉已经亲了下来。
“不急。”
宋元晟一直被厉奉带着走,浮浮沉沉。
厉奉是他唯一的支点。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终于停了,一块用红绳系着的玉佩忽然落在眼前。
“这玉佩是我娘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她说,若是有一日我遇到了心悦的、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便将这个送给他。”厉奉亲了亲宋元晟的耳朵,“如今它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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