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其他测试都暂时停下了，只剩下拿着小提灯不断开关的测试者。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虫群吭哧吭哧从四面八方跑来，又在闪烁的紫光中吭哧吭哧跑远。反反复复爬过附近的阻碍，拼命突破不同测试间的围挡，也要跟随提灯的指令。
“太敬业了，最听话的狗都没这么听话吧……”学生们看到老师过来，连忙求救，“老师，你看，这不科学。紫光灯不该有这个效果的！而且每种虫子对声光气味的敏感度不同，怎么会有一种设备能吸引所有虫子啊？？？”
说明书写得很简单，“开启吸引虫子，换向驱逐虫子”，看起来狂妄又胡说八道。
但，谁能想到，居然是真的？！
何教授调出旁边仪器的数值检测，“未检出有害物质释放？未捕捉到紫外光、超频声波等特殊项目……”
也就是说，提灯和市面上所有设备的原理都不同。“紫光灯”，只是当做开启显示灯用，压根不是它在起作用。
作为研究学者，最知道这意味什么。
再看预计零售价，她顿时不觉得贵了。满心不可思议，“第一个无毒无害又强有效的捕虫设备，这就出现了？”
学生们压抑不住好奇，蠢蠢欲动，“老师，到底什么原理啊？能不能拆开看一下？”
何教授板起脸，重新将产品装箱，贴上检测通过的标识。
箱子送出去，厂商申报表被一起打印放进箱子。
何教授远远看了一眼，清晰看到“叶韶光”三个字，不自觉露出笑容。
何教授回头赶走学生，“规章制度都忘了吗？样品没有检出毒害或设计缺陷，就不能随意拆装。快去做事，其他检测做完了吗，就在这里凑热闹？！”
“等上市了再买回来看看吧。”何教授按捺着好奇，想了想，拨出一个电话，“喂？马经理吗？你们商场现在还在用电蚊香是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惊喜的声音，“何教授？诶哟您最知道的，虫子一不留意就进商场了。蚊香和杀虫剂成箱成箱地用，还怕小孩乱碰出个岔子。是您发现了什么新技术吗？”
何教授：“有一个新设备，捕虫驱虫效果一流。你可以联系圆梦工厂看看。”
“不是您？圆梦厂，哦，远山科技分出去那个？”马经理热情的声音一下子尴尬起来，“这个……这个……何教授，不是我们不相信您的眼光，主要吧，我们蚊香这些和其他企业签了合同，采购期换人也不好换的。”
何教授劝说，“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新技术很有效。可以先少量试用一下，效果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研究生诧异。
老师会为学生写介绍信、介绍投资。但被拒绝后还尽心竭力推荐的，从未有过。
不过……这个捕虫灯值得。
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的。好东西就该让更多人看到才行。
马经理被劝得无奈，“小叶是您的学生吧？圈子里谁不知道，圆梦厂只会做代工了。穆总打过招呼，谁跟圆梦厂合作，远山科技就拒绝合作。这……一个小工厂而已，没必要，没必要。
“再说了，人家家里的事，咱们外人就别掺和了。您不如劝劝她，父女俩哪有解不开的仇。”
“我的学生，我不会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何教授挂断电话，研究生凑过来小声道，“老师，师妹技术这么好，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您没介绍出去，也别往心里去。”
“我没生气。”何教授冷着脸，“以后他就知道他错过了什么了。”
研究生乖乖闭嘴，觑着她手机屏幕。
……您不生气，怎么还在翻其他有可能需要捕虫设备的联系方式啊？
-
检测区的骚乱，引来外面等待人群的注意。
可乐伸长脖子试图往里看，“我好像听到‘抓完了虫子’什么的。这么快有这么明显的效果，肯定是‘百虫网’！”
袁枫将信将疑，旁边有同样等报告的短发女人好奇道，“什么‘百虫网’？”
“就是——”
“没看过报告，不要乱说！”
可乐被女朋友瞪着闭了嘴。
袁枫微笑，拿出手机，指了指昨天直播视频，“就是里面这个灯，据说很有用，具体的我们也不太清楚。”
“谢谢。”短发女人看完热搜视频，若有所思，“它看起来很方便……”
短发女人拿到厚厚一沓打印报告，十几种知名杀虫、驱虫喷雾品名赫然在列。
她看着检测出的成分数据和毒性提示，飞快算了一笔账，皱起眉。
短发女人起身走向检测中心内部，展示工作证，“请问刚刚进行测试的产品，是捕虫类型吗？既然绿色通道审批接受所有人观看，我能不能看一下检测数据或者监控？”
工作人员检查证件，惊讶道，“蒙州市文旅局副局长唐飞雁，来A市学习先进工作经验。蒙州？就是那个九月开始漫天飞虫，听说好多杀虫剂公司跑去市里找你们……啊对不起对不起！”
唐飞雁点点头，“对，就是那个蒙州。”
-
“滴滴滴——”叶韶光睡梦中被恼人的电话铃声惊醒，刚皱起眉，听到妈妈轻柔的声音，眉头又松开了。
隔着一道薄铁门，叶妈妈压低的声音对叶韶光来说依然清晰。
“您好，圆梦工厂。对，是我们提交的样品……报审的改良电器通过审批了，可以去登记拿生产许可了？好的，我们尽快过去。”
“好快。”叶韶光的睡意彻底散去，一骨碌爬起来，瞄见电脑屏幕上时间刚过九点半。
算算时间，快递刚到，就做完了测试，第一时间给他们打来电话通知。
叶韶光随便抹了把脸，推开门，“妈，我去登记！”
少女一阵风一样奔出去，叶妈妈刚挂电话，都没来得及拦住人。
“哎？不吃早饭要得胃病的——”
途径郊区工业区的公交，拉着叶韶光摇摇晃晃走远了。
叶妈妈无奈摇摇头，回到值班室里，拉开窗帘，满室阳光。
工厂和市区隔得远，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晃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
“遁地术、缩地成寸、飞剑飞舟……”叶韶光满怀深情地念念有词，搜索蓝星代步工具。
电动车三千，小车五万，最新测试的近地载人飞行器20-30万。
她可怜的余额只够刷个共享单车，哪怕等到这批“百虫网”资金回笼，也只够买辆二手小面包。
叶韶光面无表情地关掉页面。
不是不买车，她就喜欢市民卡刷公交地铁八折，绿色低碳环保。
再说了，买别人的车和飞行器，哪有自己做的灵器好？
“检测中心，到了，请下车。”
路上走了太久，马上到中午吃饭时间，检测中心门前全是往出走的人。
窗口排队的人寥寥无几，只剩取报告的机器还有人在排队。
走到标注着改良创新绿色通道的窗口前，叶韶光拿出证件，工作人员一看眼睛就亮了，“你就是圆梦工厂的负责人？好年轻！”
一出声惊起一片好奇，“什么？圆梦厂来人了？”
“就是今天那个……”
“哇，是她的产品？”
连玻璃幕墙后忙碌的隔间里，都有人抬头围观，像看到了什么神奇人物。
灼灼目光中，叶韶光淡定地在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百虫网”的效果，引来围观才正常。
叶韶光确认道，“今天能审批吗？需不需要去审批部门继续做登记？”
工作人员不假思索地回答，“绿色通道一站式服务，不需要多跑各个部门。你登记完，我们在系统上传好，马上就能看到了！”
话音刚落，叶韶光手机弹出提示。
将新的型号上传销售平台，这次认证果然顺利通过，可以开始发货销售了。
“谢谢，不耽误你们吃饭了。”叶韶光抱起通过检测的产品箱子，告别离开。
一出门，就被一辆车拦住了去路。
车窗下降，何教授冷着脸，“现在才到，不着急通过审批了？”
看到她瘦削的身形，何教授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心疼。
叶韶光一愣，“老师？您怎么来了？”
何教授不容置疑道，“上车，我正好去郊区考察，送你回去。”
开车的研究生没敢吭声，在背后拼命使眼色。
叶韶光从善如流，“开车回去要少一半时间呢，谢谢老师！”
“哼。”
何教授冷眼，“你还当我是老师？回去遇到什么困难也不提，闷头搞研发把说明书写得一塌糊涂，卖出去产品才想起来补手续……”
叶韶光敏锐察觉，“老师，绿色通道是你在做审批？”
何教授脸色微微缓和，“你回去没有放弃研发，新产品功能很强，做得不错。”
“——但是！”
何教授气得戳她脑门，“你怎么想的，居然走的改良创新审批？这台捕虫器和之前的产品根本不是一回事，创新专利、新产品报备，选哪个都更能防范抄袭啊！好不容易研发的新品，你们小厂产量还没提上来，被别人一抄就抄走了！”
“还有，做出了新技术，怎么光想着个人应用！明明做大一点，工农业和大型场所更需要它啊！”
叶韶光喜上眉梢，“所以绿色通道审批，确实只检查功能是否和描述一致、是否存在有毒有害物质？”
不会像专利、新产品审核一样，仔细分析结构和要求解释原理。对她来说就方便多了！
何教授没好气道，“不然呢？你担心检测中被人抄袭？这都担心，就早点去申报专利啊！”
叶韶光摊手，“没钱，没时间等，要吃饭的。”
何教授：……
不用问，不做大型设备的理由同上。
破旧的老工厂出现在车窗外，何教授都不忍心继续责备了。
车缓缓停稳，何教授拍拍叶韶光肩膀，叮嘱道，“先开售就开售吧，尽快去申报专利，技术得抓在手里。有困难挺过去就好了，需要找什么资料、遇到研发问题记得找我。好好脚踏实地，不要被某些人吹捧的营销带偏了主次，没有产品，一切都是空谈。”
叶韶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咳咳，绿色通道真好用，下次也不一定。
叶韶光刚要下车，何教授叫住她，拎出放在副驾的保温袋。
“赶过来登记，没吃饭吧？才多久没见就瘦成这样，光顾着研发没好好吃饭是不是？说了多少次身体是研究的基础，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是乱来。你妈妈生病，别让她操心。喏，中午我们吃的盒饭，带回去一起吃点。”
叶韶光眼眶发热。
前世妈妈出事，也是老师和同学在陪着她忙前忙后。虽然说话不好听，但老师真的关心她。
“谢谢老师！以后有新品，肯定给您看！”
何教授关上车窗，“废话真多，赶紧走。天这么热，再不回去饭都馊了。”
叶韶光打开保温袋，半透明餐盒里赫然是大骨汤和地锅鸡，扎扎实实全是肉。
老师口味清淡，这明显是专门给她买的。
“妈，我回来了——”
刚推开厂房大门，叶韶光就看到妈妈和陌生的短发女人坐在一堆库存前，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一会。
“抱歉我回来晚了，条件简陋，招待不周。您好，请问您是？”
短发女人笑着伸出手，“唐飞雁，蒙州市文旅局副局长。叶厂长，你好。”
唐飞雁开门见山，“我们的草原旅游公司大约需要订购三千台‘百虫网’，多长时间能生产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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