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的在此?”临殊眉眼一挑,眼神扫过无鬼紧握着自己的手,随后无意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无鬼因她温柔而疏离的动作一顿,身子僵住。
珠玉一般的声音落到程仙耳中,他心中却只是沉重,低垂着眼眸不敢看她。沉寂半晌,临殊也不催,只是默默俯看他。
无鬼咽下一口水,挤出一丝笑,转了话头:“上神怎的忽然醒来了?”
他这话属实奇怪,临殊一向清醒的时日没个定数,什么时候醒来,实在与他无关。
临殊见他神情忧郁,一副强颜欢笑模样,虽有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她没有窥人**的癖好,旁人若是不说,她也不会主动去探究。
听无鬼如此问,她眼神一转,落到空旷大殿上,道:“在神识中修养许久,神力也逐渐恢复,忽想起下界在元清山历劫失败一事,我还没去司命阁寻命薄册子,故而就醒来了。”
无鬼会意,随后慢慢起身,退至一边。
“这些小事上神吩咐我们便是,不必亲自走动。”无鬼道。
临殊神色一顿,也不在意,笑道:“就当活动活动身体了。”说着,她也慢慢站起身来。
白玉裙衫曳地,锦绣纹理若流光一般,更显整个人她神光熠熠。
临殊忽地叹息道:“此番历劫失败,我实在是想不出个缘由……”无鬼一听这话,不禁将头垂得更低,面上隐隐发烫。
她补充道:“想上一世在吴江时候,也是莫名,我回来后险些将那司命薄翻烂了,”无鬼忽地抬眸盯住她,心神微动,她说“吴江”?
临殊此刻却没发现无鬼的不对劲,转身丢给他一句,“就是你上次拿来的那本司命薄。”
“……”无鬼一时只觉荒谬。
他欲寻吴江真相,故而来到这九重天。谁料无意间遇上徐白,又看见她,而今转了一圈,她却说自己一开始就拿过那吴江的司命薄。
他人还没反应过这造化无常,临殊看向他的眼神却忽地一紧,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无鬼一愣,不知临殊是什么意思。
临殊嘴唇抿成一条细线,淡色瞳孔下隐匿着无边风波。她被掩在华服长袖中的手凝住一份力,两指微微摩挲。
无鬼心鼓微振,暗道莫不是自己哪里漏出了纰漏,暴露了自己的无鬼身份?
他薄唇轻动,张口欲问:“上神这是……”
临殊忽地抬手,一剑寒冰瞬间击向无鬼,他人自是警觉,本欲反击的手却下意识被压抑了冲动,只呆愣在原地。
那寒冰险险擦过无鬼脸颊,随后是“通”的一道闷响,似什么东西被钉在了墙上。无鬼忙回头一看,一具暗黑鬼影被寒冰瞬间凝结禁锢,面上冰封的外壳还在闪着寒光。
余悸未消,他故作镇定,慢慢走至临殊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临殊面上无情,如墙上寒冰一般。她眯眼又将那鬼影打量一番,漠然道:
“阴莱鬼,附身之鬼,是缘界的东西。”
无鬼心情复杂,震惊与嫌恶交织,震惊是因临殊一眼看出了他身上的脏物,嫌恶是因那鬼帝竟然又在他身上打起了主意。
临殊收回目光,左手五指轻轻捻动,那冰封阴莱鬼的寒冰瞬间化为一团白雾,暗黑鬼身也与之一同消散。
“阴莱鬼以人的肉身为食,让活人只留一张皮,还能如常人一般自由行动。一些低阶修为的道士仙人有时候也经不住阴莱鬼,白给鬼做炼器了。”
正说着,临殊又看向无鬼,道:“你身上有气运在,天资也不错,故而那阴莱鬼附身你多时了,到此番终于是熟悉了你的气息,这才敢要对你下手。”
无鬼没说话,低垂了眼眸不敢与临殊对视。
他是世间唯一一只无鬼,又得了自由身,故而才能藏住鬼身痕迹在临殊面前逗留这么久。既然自为鬼身,那阴莱鬼无肉身能吃,附身在他身上自然也不图所谓的操纵,具体为何,那就得问鬼帝了。
临殊没在意他此时眼神的躲避,想起刚才的情景,不禁发问道:“你怎么没躲?”
“嗯?”无鬼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临殊。
临殊道:“方才情急,我出手快也没提醒你,你不警觉我是要伤你么?”
自然是警觉的,无鬼心中暗道。只是不知为何,他身体的动作被一种莫名意识压抑下来,硬生生止住他反击的冲动。
无鬼道:“我相信上神不会伤我。”
临殊却笑了,“你不必如此。”她转了身,一面往外间走,一面道:“不管在哪里都须以自身为重,就算是我,你也得有自保的警觉。”
无鬼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十指微蜷,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身体好像被上了一道枷锁,一遇上关于她的事,他身心全然受缚,不得自由。
他心有执念,故而还纠缠在她身边舍不得离去。但有时候又不禁怀疑,在人界不过也就那么点时间,他何以如此沉迷。
再抬首时,临殊早已没了身影。
……
无鬼一路去到司命阁,天界各处修得其实都差不多,街衢四通八达,云气缥缈间,他只觉自己恍如进入鬼打墙一般,围住一地转了又转。
正在犹豫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耳边忽地响起一阵细微扑扇声。无鬼脚步一顿,身子僵住。
他慢慢将周遭扫视一眼,此地除去他之外,再无一人。
无鬼咽下一口水,眼皮微翻,随即甩出一道无形剑光——
刺眼剑光浦延开来往四周挥割,只听嘎吱断裂声响,随后是“咚”的一道重物落地声,云气四溅,鬼帝微寿坐在一把白骨轿椅上,一脸怨愤地瞪着无鬼。
他紧紧捏着手中羽扇,怒声道:“你把我鬼仆割了,谁来抬我,你来吗?”
无鬼眼神冷冷扫去,只见那轿椅四边的鬼骨都剑气割断上下两截,断在地上。
他讥笑道:“鬼帝不好好待在你的缘界,来天界做甚?”
微寿将手中羽扇往椅把上重重一拍:“与你何干?”
无鬼眼神掠过他,“我自然是不关心,但我们早已两清,你又是在我身上放阴莱鬼,又是在这天界给我造鬼打墙,平白给我生出麻烦来,这我便要讨个说法了。”
微寿提着一边衣衫,站起身来。他一面看着无鬼,一面拿羽扇往身后一扫,白骨轿椅与断成两截的鬼仆瞬间化为齑粉,融入白茫茫的云气之中。
“说法?”微寿捏着羽扇半掩住脸,嘲弄道:“我又没伤你分毫,你莫不是想反来讹诈我不成?”
无鬼懒得理他,就要错开他继续往前,微寿又喝止他:
“倒是你心心念念之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毁了我的阴莱鬼,我这还没找她要赔偿呢!”说着,他提步赶上无鬼,凑着身子逼近他,故作狠厉道:
“你知道炼化阴莱鬼要多少孤魂吗?我得这么一只就花了八千年的时间,她倒好,随便一出手就……”微寿简直快咬碎了满口白牙,“下手简直没个轻重!”
无鬼一顿,倒从微寿话中得出另外一层意味:看来临殊的神力真是不容小觑。
见人面上一副另有所思的模样,微寿不由得更气,拿着羽扇狠狠敲着无鬼的前胸:“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无鬼眉头一皱,一手扫开微寿的扇子,瞪视着他:“若你没在我身上打主意,这一切便不会发生……”说着,无鬼忽地一笑,继续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我今日是好好提醒你,你知道的,我是世间唯一一只身负气运的无鬼,若是真要闹起来,大不了大家两败俱伤。”
微寿被他这话一噎,眼睛微眯,下意识将手中的羽扇往自己身上收,慢慢往后退开他几步。
微寿嘴角一挑,又是忍不住挖苦他:“果然自由身就是不一样,身负气运当真是骄傲啊……可惜啊,这气运不该落在你身上的……”
这话又刺又苦,见微寿故意的装神弄鬼,无鬼懒得理他,一手将挡在他面前的微寿推到边上。
微寿气地牙痒痒,甩手顿脚只恨无鬼没得报应。
既已发现做局人,无鬼此番心思倒是清明了。他垂眸默念法诀,随后大手一挥,只见一直维持原样的周遭场景,瞬间被翻涌云气一挤压,变化了模样。
再不管微寿,无鬼顺势离去。
微寿眼望着无鬼的背影,一脸怒色慢慢被收敛起来。他眼神诡谲,心中只是计量。
虽说是世间唯一一只身负气运的无鬼,但自己毕竟是缘界之主,鬼帝的实力,要收服无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废些心力罢了。
当初与无鬼做交易,本也是看向了他身上的气运。当然,若是能顺便收在自己帐下,每天欣赏看看,也是快意的一件事。
只是如今人还有用。微寿垂眸,心思又是百转千回。想了半晌,他手中羽扇再一挥,倏忽间,人立刻消失在了原地,只几片羽毛还在虚空之中悠悠转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