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愁的脸色越发沉重,眼底流露出几分焦灼:“他不会害你?云裁,你当真以为他可信?你忘了升之是因何死的,你又是因何而死的?他要杀你!”
胥兰璀瞳孔颤动,她不再说话了,屋内只能听见她慢慢紧促的呼吸声。
赵升之是怎么死的,七窍流血,药石无医,活生生疼到筋脉俱断,她难道忘了吗?
胥兰璀紧紧咬住下唇,说出的话无力而苍白:“我……我信他。”师无愁深深地凝视着她,忽然长叹一口气:“情字害人啊。”
胥兰璀攥紧了衣裙,低声开口:“上一世时我便觉得此事疑点颇多,燕彻为何非要杀我不可?纯粹是因为不喜欢么,这也太牵强了些。我与他无冤无仇,况且父亲待他不薄。”
师无愁语气平静:“如果他没有做,为何不解释?不管父亲如何去审问他,刑院如何动刑罚,他都说不出一个字,这又是为何?要不是……”
他没再往下说了,她却听懂了。
赵升之是替她死的,一命填了一命,不管如何,是她欠他的,赵升之是无辜的。
胥兰璀挪挪嘴唇,她的肩膀软塌了下来,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她伸手撑出案几,竭力压制住摇摇欲坠的冲动。
师无愁眉目中的寒意散了些,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真心吗?云裁,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胥兰璀无力地垂下头,呜咽了片刻:“兄长放心,若真有这日……我定亲自动手,清理门庭。”
师无愁苍白的双唇动了动:“我希望没有这日。要是真到那时候,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阿云,我不想你手上凭添血腥。”
胥兰璀从锦垫上坐了起来,屋里没有点灯,四下昏黄,斜阳浮动,衬得她的身影愈发单薄了。
师无愁没有出言劝她,只是目送她拉开木门,任细微的灰尘在傍晚的霞光间浮动,胥兰璀穿过夕阳离开了。
“吱呀——”,厚重的木门缓缓合拢,没有了外头的天光,屋里又恢复了从前的昏暗。
师无愁轻轻眨了眨干涩的眼皮,喃喃道:“你做不到的,兄长都替你做。”
……………
夜色正浓,宁陵山内外一片死寂。
昏沉沉的天幕压了下来,绵延不绝的群山藏进了漆黑的深夜中。今晚的天象怪得很,别说往日高悬的明月,连一点朦胧的星光都没有,天地间似乎只余山尖的一盏荧荧孤灯。
那是留春峰山顶的灯。
闻雪幕一袭黑衣,伫立在密林里,四周树影婆娑,山风袭卷而过,惊动起一阵令人瑟缩的沙沙声。
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跃了下来,落在她脚畔,有序地俯首行礼道:“闻姑娘。”
闻雪幕目视前方,神色如常:“胥兰璀不是鼠辈,此行九死一生,若有意外,规矩你们都懂的。”黑影恭敬地垂下头,齐声答道:“是!”
闻雪幕闻言,赞许地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魔族不会忘记你们的功绩,诸位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她轻轻地拢上黑色面纱,足尖在地面轻轻地一点,像只漆黑的蝴蝶,朝那处院落飞奔而去,她身后的十道黑影也紧跟其后,四下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
闻雪幕带着手下灵巧地翻过院墙,屋里的灯已经熄了,只有长廊下悬着一对烛灯,灯光昏暗,散发着朦胧微弱的光芒。
今夜格外寒冷,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没有半点生气。
她的脚步情不自禁地一停,心下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为首的手下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用气音低声询问:“姑娘您……”
闻雪幕咬紧牙关,呼出一口气,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行动。”手下们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一行人放轻了脚步,缓缓地向正屋包抄而去。
先前的那个手下率先一步,轻巧地翘开了门锁,闻雪幕深深地望着那昏暗的屋子,复仇的快感令她头脑发热,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要杀了他们,杀光他们,绝不让仙门百家有一丝好过。
她不会放过胥兰璀的,还有她的爹娘,以及她背后的宁陵山。
四大派在攻打她家族时出力颇多,她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呢?她要以牙还牙,让他们都品尝痛苦的滋味。
宁陵山,静心宫,华钦门,鸿刃楼,还有危崖山派和积云柳氏,她一个都不会饶恕。闻雪幕眼眶发红,压抑地笑了笑。
往日静谧精致的寝居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她环顾四周,借着一缕月光看清了隐在重重屏风、帷幄后的架子床。
淡粉的罗帐低垂,自床架旁燃着一盏重瓣小莲灯,烛光在帐边轻轻摇曳。
闻雪幕屏住呼吸,缓缓朝前走去。她的动作极轻极慢,仿佛一片无声无息的落叶,悄悄落在地上,无人察觉。
“悉索——”细微的动静从房屋深处传来,闻雪幕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一缩,一滴冷汗从额前滑落,摔落在地上。
几人静默地等待许久,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终于,闻雪幕定下心神,剑尖缓慢地挑开罗帐,然后狠狠地朝那隆起的被子上一刺!
然而,并没有她料想中的鲜血四溅,只有被利刃划破的棉絮纷飞,似洁白无瑕的飞雪,被呼啸而来的剑风卷得飘飘忽忽。
“呃!”远处的一道黑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黑衣人痛苦地挣扎着,很快便没了气息,屋中只能闻到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锃的一声,银刃划破黑暗,寒光闪动,直朝她咽喉而来,闻雪幕飞快地接下一招,昏暗的夜色里,她凭着极好的视力的看清了来了,赫然是本应该在榻上,被她一击毙命的胥兰璀。
胥兰璀柔和一笑,仿佛是叙旧一般轻声发问:“怎么,见到我,师妹很失望?”
闻雪幕眯眯眼睛,轻蔑地扬起下巴:“事到如今,何苦再虚与委蛇?什么师妹不师妹的,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师姐。不过——”
她语锋一转,挑了挑眉毛:“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胥兰璀笑语盈盈:“师妹当我白生了一双眼睛吗?那日在徐家,那魔修每次攻击人,你都能险险避开,我们一行人中除了你,多少都有负伤,其中不泛有比你修为更高深者。而你,未免也太心大了,竟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闻雪幕的神情刹地冷了下来:“废话不必多说,看剑!”
“咣当!”,两人的剑刃直截了当地碰撞在一起,迸出几点火红的火星子,闻雪幕的招式越出越快,次次都带着令人齿冷的寒风,胥兰璀翻袖躲过,用灵力将她的剑气挡了回去。
闻雪幕暗自骂了一句,眉心一拧,高喝道:“一起上!”几个黑衣人从暗处冒了出来,刀剑齐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胥兰璀团团围住。
闻雪幕自袖中飞出一条颜色乌紫的长鞭,朝空中噼里啪啦地狠狠一挥!
鞭尖将将扫过她的脖颈,胥兰璀紧紧咬着牙,身子向后一倾,那条长鞭落在她的肩上,划出一道深而狰狞的血痕。
疼痛仿佛刻入骨髓,震得浑身一颤,她不禁痛呼出声,额前滑落几滴冷汗。被闻雪幕击中的皮肤缓缓地发冷,胥兰璀的半边身子软了下来,挺拔的身姿不自觉地晃了晃。
闻雪幕看见这一瞬,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么?胥兰璀,我族受过的痛苦,全都要你一一偿还,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
闻雪幕开怀痛快的笑声传入耳中,渐渐与前世灭门时的笑脸重合,胥兰璀只觉得心口钻心地发痛,她勉强平复呼吸,冷静下来,在心脏附近的几个穴位轻点了几下。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她:“谁逃不掉,还不一定呢!”
胥兰璀慢慢合上眼皮,待她睁眼,眼底的恍惚之色已然散去,冷清平静得惊人。她将剑横于身前,口中轻声念道:“连微雨,春回顾。”
淡蓝的灵力在剑身萦绕流动,速度越来越快,光芒越来越盛;闻雪幕见状不好,心中不由地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我这鞭子上可抹魔族密制的毒药,你受我一鞭,很快便会遭到反噬,重则毒发身亡,轻则法力尽失,沦为废人,你还以为你能击败我?真是可笑。”
胥兰璀不置可否,衣袖翻飞,迅速地朝她身侧破空刺处,闻雪幕来不及躲避,手臂便被冷冽冰凉的剑风割开一道口子。
几个黑衣人见首领受伤,心中气得咬牙切齿,先后高喝出声,便迎身上前,摆出一个阵法,猛地朝阵中央的胥兰璀打出道道狠厉的掌风。
胥兰璀眼神一瞥,找准破绽,反用剑气打伤了靠窗的两个黑衣人,脚尖在窗前置物的案几上一点,身手敏捷地破窗而出。
闻雪幕瞪大了眼睛,连忙高声呼喊:“快抓住她!快!能杀胥兰璀者,高官厚禄,重重有赏!”
好久没更新了……对不住哇,实在写得很艰难了[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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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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