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陌生的世界在眼前徐徐展开
天色微微暗了下来。
与林欣然分别后,天上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雨。暖色的路灯已经亮起,在路上投下一片一片柔和的光,匆忙的少女将它们踩碎,如同细碎的水珠滴落水面,只留下轻微的涟漪。
向小露抱着琉璃水镜焦急地奔跑在人行道上。她不顾天上飘落的细雨微微打湿一头秀丽的长发,一心只想着再快点回到家。
完了完了完了,要被骂死了!
少女欲哭无泪地奔跑着,老天却像与她作对一般,雨势一瞬间变大,细密晶莹的雨珠狠狠砸落在向小露脸上。
“呀!”向小露冷不防淋了大雨,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校服外套瞬间出现了几块潮湿,头发也粘在了脸上。心中无奈,只得抱头逃窜到路边商铺的屋檐下暂避。
看着纷纷扬扬坠下的雨滴,向小露说不急是假的。可是遇到这种事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自我安慰道:“嗨呀,没事的,有得就有失嘛,得了这么漂亮的一面镜子,淋了雨晚回家被骂也没什么的!”
想到琉璃水镜,向小露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弯起,她从怀中捧起镜子翻看了一番,注意到依然雾蒙蒙的镜面,她疑惑小声嘀咕:“真是奇怪,为什么所有的镜子一夜之间都起了雾啊?”
镜中的画面很难分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浓浓的雾气中,她依稀感觉到那是一片血红色的海。雾气在镜子倒映的世界中无意识地蔓延着,里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向小露伸手轻触镜面,镜面冰凉细腻,因为刚才的雨势而挂着少许雨滴。就如同同班的女生所说,雾气怎么也擦不干净,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轻叹一口气,抬起忽然头发现雨势似乎减小了许多,在夜晚肉眼几乎不再看得到雨丝。她微微笑了笑,很好!看来她的运气也没差到那个程度嘛!
在路灯下行走,地面多了很多小水洼,像许多细小的镜面镶嵌在路面上。人们的倒影行色匆匆,从一个又一个水洼上略过,向小露好奇地张望着,这些倒影给她的感觉很神奇,也许是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十分梦幻,她不切实际地幻想,也许倒影中是这里的平行世界呢?两个世界的人只有在下雨时才能看见另一个世界,却都固执地认为另外的世界只是虚无的倒影。
思绪纷飞,向小露越来越兴奋,她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走着。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她前方的人行道上有雨水积蓄成了一个很大的水洼,浅浅地几乎覆盖了整个路面。向小露看见自己的倒影微妙地被夜色包裹着,新奇地瞪大了双眼。夜空和四周的建筑都在其中静静地流淌着,对比之下,向小露感觉自己就像茫茫花海中一只小小的蝴蝶,这一刻她心中忽然浮起了一个念头: 原来自己如此渺小。她不由得屏住呼吸,不知为什么,凝视着大片的夜空,她仿佛化在了这浓烈的颜色中,仿佛一只能蛊惑人心的巨大的眼眸。理智开始抽离,她的思想被一个奇异的念头占据:
跳进去。
跳进去,里面将会是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她将来到那片倒影中庞大的夜空。
她凝视着水洼里的倒影世界。它就像一片巨大的画布,大自然的画家肆意地在上面挥洒笔墨,浓的化不开的蓝色深深地晕染着,两侧高大的居民楼拔地而起,点点的灯光又为这冰冷无情的钢筋建筑平添了不少烟火气。星星悬挂在高悬的天幕,就如同高贵的天鹅绒布料上镶嵌着的钻石,如此美丽神秘。
“我知道这有一点点中二啦……”向小露痴痴地盯着倒影中那高悬的夜空,沉迷地小声说。
“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呢……”少女轻轻闭上双眼,呢喃着。她知道自己的意识不太清醒,然而她不愿意思考太多去戳破它,就像被甜甜的蜂蜜裹挟着下坠,尽管被粘稠的束缚着,嘴里浓的化不开的甜味却使她不愿醒来,心甘情愿沉溺于这不切实际的幻梦。
四周似乎不再是平凡的街道,原本的水洼似乎化成了一面巨大的镜面,夜色在其中无限蔓延,就像被散开的乌黑长发,蜿蜒着在水中伸展,神秘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星空在面前旋转,星星仿佛变成了自由的舞者,在天空中随心所欲地舞蹈着。
太美了。向小露在心底默默惊叹。
她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琉璃水镜微微颤动起来,耀眼的光芒从它身上猛地爆发出来,轻柔地包住了垂着眼帘的少女。
现在,进入这星空为幕布的、神秘又美丽的舞池吧。
“一……二……”少女嘴里念着,皮鞋轻轻向前,带起一小片涟漪。
另一只脚也跟着向前,轻轻踏入水中,激起了一小片水花。有些凉的水从缝隙慢进了鞋子里,浸湿了干净的花边袜。
“三。”
脚缓缓抬起,接着坚定地踩下。自己仿佛变成了满天繁星中的一颗,滑入了这无边际的夜空中……
就在这一刻,庞大的水面忽然泛起了巨大的涟漪,水波碰撞间,里面的倒影已经截然不同!广阔且无遮挡的浅蓝色天幕替代了昏暗的夜空和冰冷的城市,洁白的云朵在上面静静地卷舒。一层浅浅海水吸附在脚下,咸腥的海水拍打着,漫上了少女的脚踝,就像是两个世界之间的隔阂被打破,水面成为了联通两个世界的门。
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使向小露微微皱起眉头,她还没有睁开眼睛,而冰凉的水已经浅浅地漫到了脚面,属于大海的湿气在一瞬间猛烈地包裹住了她,浪花轻拂,打湿了她的袜子。
这是……海?
不等向小露反应过来,原本承载着她的水面忽然如同镜面一般碎裂!仿佛某种平衡被打破,向小露脚下一空,竟然径直向下坠落而去!
“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向小露陷入了惊慌,坠落的速度很快,凌厉的风在耳边不断呼啸着,不由分说地灌进她的口鼻,使她完全无法睁开双眼。狂风掀起了她的长发和衣角,坠落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平衡!她本能地紧紧抱住手中的琉璃水镜,尽量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狂风呼啸了多久,向小露感觉自己仿佛在梦境中,意识有些混沌,时而清醒时而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来,这一次,她听到单调的风声中忽然多出了一些其他的细小声音。海水的翻涌声渐渐清晰,在这声音中,好像有谁在平静地说着什么。风声太大,尽管向小露十分努力,她依然无法分辨话中的内容。
正在她茫然地努力分辨时,那说话声忽的停下了。
“……咦?”察觉到不对的向小露努力睁开一只眼,一种不好的语感涌上心头。
哇啊……向小露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
绚烂的海面极速接近,她的眼眸已经倒映出波光粼粼的海水,身体与海面的距离一寸寸拉进,她仿佛已经尝到了海水咸咸的味道。她马上就要拍在海面了!向小露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怀中的琉璃水镜及时绽放出白光,一层柔和的光圈瞬间绽放,包裹住向小露,这及时的保护让向小露摔的稍微体面了一点:
在坠落的最后一刻有一瞬间的缓冲,自己似乎短暂地停滞了一下。还没等向小露反应过来,那股力量已经消失,她直接脸朝下摔在了一个什么平台上。
“呼啊——”预想中巨大的撕裂般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向小露努力仰起头大口呼吸着。吓死人了好吗!
凌乱的发丝因为潮湿粘在脸上,向小露气喘吁吁地拂开发丝,直到这时她才来得及观察所处的环境。
向小露现在正趴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遥远的海平线与天空接壤,无限绵延向远方,让人莫名地感到舒心。身下似乎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就像在海上平铺了一层半透明的白膜,使她并没有跌入海中。身后,一面巨大的镜面伫立在平静的海面。它的表面微微荡漾着水一般的波纹,凭空漂浮在海面之上。奇妙的力量则从镜子表面缓缓溢出,在四周流淌着。不知为何,向小露所有的烦躁仿佛都被这股力量驱散,只感到无比心安。头顶,温暖的阳光自高高的天穹洒下,如同垂落的轻纱。海面倒映着细碎的阳光,与浅蓝色的天穹共同组成了一幅令人惊艳的画卷。向小露惊叹。她微微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不远处,一个瘦削高挑的轮廓沐浴着阳光站立,轻柔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恍若神祇降临。因为背光,向小露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墨色长发随风微微飘动着,每一次飘动与卷曲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向小露看呆了,甚至不需要看到脸,她都可以确定这人一定俊美非常。那人影微微侧头,似乎轻轻撇了一眼向小露。向小露呼吸一滞,慌乱地收回视线,竟然不自觉地盯着人家看的这么久!真是失礼!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关节的运行也十分流畅。除了之前捧着的琉璃水镜不知道在坠落中遗落到了哪里,其他一切正常。不过现在并不是找镜子的时候。
向小露小心地看了一眼面前那俊秀的人影,难道……是他刚才帮了自己?
心中对那人的亲切感大涨,在异国他乡被人没有缘由地帮助,向小露感动地呜咽一声,她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猛地扑上去,双手如同软烂的章鱼爪,横七竖八地抱住了那人的双腿。
“呜呜呜呜呜呜——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小女子别无所求,只愿恩人告知尊姓大名,小女子往后若飞黄腾达,定不会忘记恩人——!”向小露一双眼蓄满了感动的泪水,她鬼哭狼嚎着,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感激,鼻涕眼泪全部蹭在那人华贵的勾着金线的青黑色衣袍上。
那人微微顿住,接着转过头来,面色不善。他的面容棱角分明,与之相匹配的是高挺的鼻梁。阳光勾勒着他脸上的棱角,一双轻撇的剑眉下是一双沉默的黑眸,微微反射着阳光与大海的色彩。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即将振翅而飞的蝴蝶。他轻抿的薄唇此时微微张开,轻轻吐出低沉悦耳而富有磁性的音节:
“把她抓起来。”
向小露呆住。
下一刻,几位身着类似古代官兵盔甲的士兵训练有素地从向小露身后冲了上来,冰冷坚硬的钢铁手套无情地拽住向小露的胳膊,不留情面地将向小露从那青衣人的身上扒了下来,没有丝毫迟疑,将她丢到了后方的金丝牢笼中。
“咔哒!”刻着繁复花纹的金锁落下,将牢笼唯一的出路封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向小露完全懵住了。
“禀告大人。”慵懒悦耳的男声从人群外围传来,瞬间将人的注意力吸引。士兵们从中间分开,让出了一条道路。一道纤长秀丽的人影从其中走出,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用红色发带系在脑后,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的味道。那男子一袭朱红色的长袍,金线在上面勾勒出了繁复的花纹。宽大的袖袍中探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腕,金片做成的扇子轻摇,上面悬挂的铃铛随着那人不紧不慢的每一步而发出玲玲的清响,悦耳动听。微风拂过,吹起那人脸侧的长发,露出了一张明艳动人,雌雄莫辨的脸庞。长眉微微挑起,眼波流转,轻轻的一撇都令人心惊。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上扬的嘴角带了一丝幸灾乐祸:“顶撞大人,不知礼数的罪人已经被抓获了。”
青衣人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领口,解开了那件被向小露弄脏了的华美外袍,随手丢在了地面上。
“丢掉吧。”士兵们恭恭敬敬捡走了那件贵重的外袍,青衣人双手背在身后,径直转身走向了金丝笼,满满的嫌弃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甚至不愿意多看那件外袍一眼。就像丢弃了一个再肮脏不过的垃圾,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见状,朱红色衣袍的男子眼中笑意更甚,扇子轻轻掩面,差点没忍住嘲笑出声音来。为了不被发现,他清清嗓子,赶紧转向笼子中的向小露。他打量着这大胆的少女,眼前的少女面庞白皙,一双会说话一般的大眼睛转动着,粉嘟嘟的嘴巴像一颗樱桃,嘴角微微上挑,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力,令人心生好感。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而身上是从未见过的陌生服饰。男子勾唇一笑,懒洋洋地问道:“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自天空坠落,不会是没站稳,从鲲背上掉下来的吧?”说完,他轻蔑一笑,嘲讽的神色写满了眼底,“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们水空城的人总是爱做出这么离奇的事。”
向小露迷茫地看着眼前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眸子,迟疑地摇头:“不是啊,我并不知道什么鲲,还有水空城……我只是回家路上掉进了路上的水洼,之后就到了这里……”
面前的人狐疑地打量着她,向小露瞄着他的神色,越说声音越小,她知道自己的话很难被相信,她自己也觉得很离谱啊!她扁扁嘴,忽然有那么一点想回家。
青衣人也缓缓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向小露身上不伦不类的校服裙。他眉头轻皱,他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服装。
他和朱红衣袍的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猜疑。身着古怪的服装,从见面开始就不断做出奇异的举动,甚至连鲲和鲲背上的水空城都不知道……简直像从消息闭塞的村庄里突然出现在此处一样。
不过,眼下明显有更重要的事。
脚下的平台随着海水的波动微微震颤起来,这是来自于远方海平线的巨大震动。本来平静的海面起了风,扬起他们的长发。
宛如雷鸣般的巨响从远处轰鸣而来,他们的视线投向了远处的海平线,本来空无一物的雾气中,数个连绵的黑影渐渐显现,他们的身影愈发清晰,如同轰鸣着的巨大山脉,向这边缓缓靠拢而来。
凝视着远方缓缓靠近的兽群,他轻轻说道:“人已经到齐,我们的会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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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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