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惊惧。
桑叶意识到语气可能太过严肃，于是放缓了语气，又问：“昭儿，你为什么肯定她会死？”
“每次河神节的之前，都会有姐姐生病，去年是秋容姐姐，今年又是昕玥姐姐，河神节之后，这些姐姐就会不见，爷爷说这些姐姐们都被送到外面去治病了，可我不信。”
“那为什么会死呢？”桑叶轻抚着昭儿的头，问道。
“去年，有一次我偷偷去看他们准备河神节，发现他们把秋容姐姐绑起来，穿上红色的裙子，秋容姐姐脸很白很白，还有些从她的嘴和眼睛流下来，好吓人……”昭儿抱紧怀中的洋娃娃，小小的身体在不停地发着抖，“她死了……她死了……我好怕……”
“别怕。”桑叶轻轻将昭儿拢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她一向心疼小女孩。
“你们救救昕玥姐姐，她也可能会死的……”昭儿抽噎着，眼中蓄满泪水。
“昭儿，我们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出昕玥，但会尽力而为。”桑叶擦干昭儿的泪水，道。
“谢谢你们。”昭儿谢道，“我爷爷在下午六点的时候会回来，你们要快点。”
桑叶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六点钟还有三个小时。
“走吧。”桑叶站起身，对身旁的几人说，“去隔壁找昕玥。”
走出孙家大院，隔壁就是江家的宅子，门口还有一个妇人在剥青豆。
“你们真的要去救昕玥吗？”沈鸣钰突然问道。
“你什么意思？”桑叶停下脚步，冷声问道。
沈鸣钰抬眸对上桑叶的眼睛，笑道：“没什么意思，想就就去救吧。”
桑叶没有理会沈鸣钰，继续向前走。
“前门有人，我们从后面进去。”桑叶转向房子后方。
“人去太多也不好，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们。”沈鸣钰停下脚步，没有跟上他们。
后门没锁，只是虚掩着，被风吹的“嘎吱——嘎吱——”响。
桑叶小心打开门，看房间的陈设，应该是厨房，几人走出厨房门，顺着走廊继续走。
或许是因为湿气太重，房子里散发着厚重的霉味，墙上长满黑色的霉斑，有一种诡异的阴湿。
“那么多房间，昕玥的房间在哪儿？”路冉轻声问。
“不知道，一个个找吧。”
一扇扇房门被打开，却空无一人，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
吱呀——
房间中央坐着一个白衣少女，端坐于镜前，红木梳齿缓缓滑过垂落的青丝，发梢在光线中泛起琥珀色的涟漪。
听到声音，她慢慢回过头，众人对上一双无神的眼睛。
见到外人进入闺房，少女并没有惊讶，只是平淡地说：“进来吧。”
几人进来，少女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对镜梳妆。
她用指尖沾染了少许玫瑰膏，轻点唇瓣，镜中的倒影也随之抿出一抹嫣红——那颜色像是将开未开的山茶，含蓄而鲜活，待画完唇，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审视镜中的自己，用指尖轻轻擦去唇上画的不完美的地方。
“你是昕玥吗？”桑叶开口问。
“是。”昕玥轻轻点头。
桑叶看着镜中的昕玥：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凝烟。无疑是个美人，可皮肤却苍白如纸，双眼无神。
“你们找我做什么？”梳妆匣里散落着珍珠发钗与鎏金耳珰，她却只拈起一支素银簪，将碎发别至耳后。
“昭儿说你生病了，很担心你，要我们来看看。”
“昭儿。”昕玥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软，她从旁边的小盒子里抓出一把糖来，递给桑叶：“告诉她，我美食，不用担心我，还有，把这些糖给她，她最爱吃糖了。”
“你知道河神节吗？”桑叶接过，是包着漂亮糖纸的水果糖，五块钱一大包的那种。
听到桑叶的问题，昕玥描眉的手一顿，眉毛画歪了，像一只蜈蚣爬在脸上，很难看，她赶紧擦掉：“知道，河神节怎么了？”
“河神节祭祀，会嫁新娘给河神吧，你知道新娘是谁吗？”
“是我。”昕玥描完眉，对上镜中桑叶的眼，“后天，他们就要把我嫁给河神了，你们看，那就是我的嫁衣。”
几人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嫁衣悬在空荡的闺房里，袖口无风自动，像被无形的手穿戴着，烛火摇曳，嫁衣上的金凤羽翼随呼吸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
昕玥葱白的指尖小心抚过衣襟的合欢花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清是喜是悲。
“你知道成为河神新娘的下场吗？”
“知道。”
“那你想走吗？”
“不，不想。”
“为什么？你明知道成为河神的新娘只有死路一条！”
“哼。”昕玥冷笑，“死路一条？对我来说，不管哪条路都是死路，逃是死，嫁也是死，我又何必白费力气，而且，当河神的新娘也没什么不好的。”
桑叶闻言一愣，沉思一会儿又说：“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你不想跑，我也不会逼你跑。”
昕玥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整理奢华的嫁衣。
“你有恋人吧？”桑叶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字迹清秀工整，开头第一句话是；亲爱的玥。接下来都是些肉麻的情话。
昕玥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她一把夺过桑叶手中的情书：“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吗？”
“知道。”
“你真的想当河神的新娘吗？”桑叶紧盯着昕玥的眼睛。
昕玥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说：“当河神的新娘又什么不好的？你看这些首饰，这件嫁衣，我如果没有被选中，还能有这样的好东西在我手上？人各有命，你不要再管我了。”
“时间不早，我们要走了。”桑叶似乎有些失望，准备推门离去。
“等等！”昕玥突然叫住他们。
“怎么了？”桑叶回头，问道。
昕玥跑到梳妆镜前，在梳妆匣里胡乱翻找着什么东西，珍珠、耳环散落一地，最终找出一把银簪。
“送给你。”她把簪银递给桑叶。
桑叶接过，这支银簪长约三寸，簪头錾刻着一朵盛放的牡丹，花瓣边缘却布满细密的锯齿，如同某种昆虫的口器。银质表面并非均匀的亮白，而是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像是被月光浸泡过的尸骨。指尖触碰时，能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仿佛簪子正在无声吮吸体温。
“谢谢。”
“你们小心一点。”昕玥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小声道。
……
“那姑娘呢？你们没把她带出来？”沈鸣钰见几人出来，问道。
“她不愿意走。”桑叶语气冰冷。
“在我预料之中。”沈鸣钰靠着墙，垂眸道，“那姑娘是必死的结局，她不死，我们都活不下去。”
“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白费力气？”
“我只是想试一下。”桑叶看着手中的银簪子，“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闻言，路冉眸色一沉，她上前抱住桑叶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姐姐，没事的。”
桑叶轻摸着搭在腰上的手，像是在安慰路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人各有命，我无权改变结局。”
突然，一个黑影从后院闪过，众人心中一惊，下意识跟了上去。
黑影从后门进入，就像他们来时一样，直向最深处走去。
他们跟在黑影身后，黑影山神尽量昕玥的闺房。
“你来啦。”昕玥从镜中看清来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几人透过门缝，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芒——那是一个少年，阳光帅气，高挺的鼻梁如山峰般耸立，两侧是微微上挑的剑眉，透着一股英气。
“后天就是河神节了。”少年看着镜中的人，眉眼不禁拢上一层悲伤的阴云。
“我知道。”镜中人依旧不急不慢的梳着头发。
“还有一天，我们跑吧。”
“跑？跑到哪儿去？”
“到村外去，村外那么大，总有我们藏身的地方。”
“你说的倒轻巧，我们跑得出去吗？”
“阿玥……”
“况且，我们俩跑了，阿爸阿妈，还有其他家人朋友怎么办？”
少年彻底说不出话，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
“珣阳，别那么幼稚了，好吗？我们都长大了。”昕玥看着赌气的少年，无可奈何道。
少年垂眸，低声说：“那你就要去送死吗？”
昕玥回头，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嗤笑道：“我也就只能去送死了。”
少年走上前，蹲下身，拉住昕玥的手：“阿玥，和我一起走吧。”
昕玥一把甩开自己的手：“我不去。”
“我求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去死。”
“我说不去就不去！”
“阿玥，跟我走，求求你……求求你……”少年的语气带上哭腔。
“你快从我房间里出去，被别人发现我们俩都没好果子吃。”昕玥眼中蒙上一层泪花，却还是冷声道。
少年站起身，不舍道：“阿玥，你如果想走就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不用等我，我永远都走不掉的，你快走吧，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少年失望地离开，门外的几人躲在角落，少年步伐缓慢，肩膀微微前倾，仿佛背负着无形的重量。他的双手插在兜里，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偶尔擦过墙壁，带起一丝尘埃，鞋底与地板的摩擦声逐渐减弱，从清晰的“嗒、嗒”变为若有若无的窸窣，最后完全被走廊的寂静吞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