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阴暗狭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压抑潮湿,墙壁上的蜡烛向四周晕出昏黄的光线,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让人生出强烈的不安感。
“怎么老走不到头啊,好黑,我好怕……”那个年纪较小的女孩颤着声音问道,声音像破碎的玻璃渣,在阴湿空气中发颤,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
女孩年龄不大,十**岁的样子,身材娇小,柔软的发丝乖巧地垂在肩上,眼中含着星星点点的泪意,格外惹人怜爱,与地狱中的一切格格不入,让人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居然会下地狱。
“别怕,你拉着我走。”清冷的女声在走廊回响,紧接着,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并不柔软,有很多硬茧,但温度在指尖传递,在压抑的氛围下多少让人有些安心。
“谢谢姐姐,你人真好。”
“你看着年龄挺小的,怎么会来这儿呢?”
“我……我不小心落水,然后一睁眼就来这了……”女孩嗫喏着,声音很不自然。
“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多多少少可以照顾你一下。”
“路冉,道路的路,柔条纷冉冉的冉。”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曹操的千古名句,真好听的名字。”
“姐姐,你呢?像你那么好的人,名字也一定很好听。”
“我叫桑叶,桑树上长的桑叶。”桑叶回头,路冉正冲她甜甜一笑。
……
在众人耐心即将耗尽之前,走廊尽头终于出现光亮。
“前面有光!”穆祁回加快脚步,向光源跑去。
如同飞蛾扑向明火,却全然不知是奔向希望,还是引火上身。
哒哒哒–––
映入眼帘的不是宽阔的世界,而又是一个阴暗的房间。
沈鸣钰回头看去,走廊无声消失,只有斑驳的墙壁,他们像是穿墙而过一般。
“这是给我们送哪儿来了!”穆祁回语气带着怒火。
“我们应该要先想办法从这儿出去吧。”异于年轻的声音,这个声音像是粗糙老木头,每道纹路里都藏着风雨。
是一个男人,看不出年纪,也许有四五十岁,抑或有五六十岁,额上的皱纹像干涸河床上的裂痕–––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指向紧闭的铁门,问道。
铁门已完全生锈,只有某些角落里还有零星的老旧绿漆,苔藓般顽固地附着。
其上挂着与其格格不入的智能密码锁。
“操,哪有正常人把锁安门里面的?”穆祁回彻底无语,“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少废话,能来这,肯定都做过不少孽,活着的时候没干什么好事,下地狱就多给自己积点阴德,先想想怎么出去。”沈鸣钰环顾房间,看里面的陈设,应该是个办公室。
“对啊,但我年纪大了,没啥文化,脑子也不好使,帮不上啥忙,你们年轻人想办法解决吧。”粗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我一身力气,可以帮你们干体力活,我叫魏文成,你们叫我魏叔吧,如果要帮忙尽管叫我。”
“嗯,那麻烦您了,有问题我们随时叫你。”桑叶客套几句,魏文成憨笑道:“哪有,还是你们任务大些。”
办公室陈设老旧,百叶窗歪斜,阳光从缝隙里漏出来,灰尘在光束中缓慢浮动,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坏了一根,剩下的一根偶尔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一切杂乱无章,不知从何开始。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木制家具的甲醛味,让沈鸣钰恶心,大脑混沌,如同办公室的陈设一般无序。
他强打起精神,重新审视一切。
先从办公桌开始,由大到小,条理会更清楚些。
办公桌上陈列简单,一台在21世纪几乎要灭绝的老式电脑,由于使用频繁,键盘上的字母被蹭掉,“E”键不翼而飞;公文纸上,原本鲜艳的“北林化工厂”褪为橙色,一盆多肉盆栽,已然枯萎,只留下枯黄干硬的躯壳。
办公椅的人造皮革破损,黑色的海绵爆出,肮脏无比。
沈鸣钰忍着恶心移开视线,转向办公室角落,一盆万年青鲜艳得养眼,用青花瓷装着,从内向外迸发出生命力,在室内破旧暗淡的物品中格外显眼,却让沈鸣钰感到怀疑……
桑叶认真打量着室内,办公桌,办公椅,文件柜……杂乱老旧却无任何异常。
最终,墙上的挂历引起了她的注意。
挂历停留在一个遥远的时间–––1984年12月3日,用油性红色记号笔画上圈,旁边写着“倒闭”。
桑叶端详着挂历,直觉与经验告诉她,在浮灰与霉斑之下,时间往往印证过去,线索藏于其间。
“1984年”,“12月3日”,“倒闭”,“挂历”一个个时间点,一个个词汇如碎片般涌入大脑,整理拼凑出零星的真相。
“12月3日”,“12月”,“十二月”……从数字到汉字,逻辑的不断变换让桑叶抓住本质,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于那盆富有生机的万年青上……
“姐姐,你有什么头绪吗?”路冉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她,语气里还夹杂着失落,“这儿好乱啊,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想到了一点。”桑叶单手托腮,紧盯着角落里扎眼的绿,“那盆万年青。”
沈鸣钰闻言看向桑叶,目光中带着欣赏:“不错,和我想的一样。”
“为什么?”路冉双眉轻蹙,不解道。
“先讲讲你的思路。”沈鸣钰开口。
桑叶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那副挂历。”其余人顺着他的目光,纷纷转头看向长满霉斑的挂历,纸张边缘如没有生命的枯叶翘起,除了老旧,没有任何异常。
“无论处于何种状态下,时间都是最为重要的,‘1997年12月3日’将抽象的时间化为具体的汉字,‘十二月’组合起来正好是一个‘青’字,再加上‘年’,让我想到‘万年青’”
“很缜密的推理。”沈鸣钰赞赏地看着桑叶,他一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谢谢赞赏,不过我更想听听你的想法。”
“思维方式不一样,但根本线索依旧是时间---办公室内设施都很老旧了,损坏的键盘,凋亡的盆栽,破烂的办公椅,无不显示着时间的摧残,只有那盆万年青鲜艳无比,时间的差异产生真相。”
“依然精彩。”桑叶不禁鼓掌。
穆祁回一把踹翻花盆。
“啪---”精美的青花瓷变成碎片,腐殖土散落,暴露出万年青发达的根系,他用手拨开层层泥土,“叮咚”一把裹满泥土的铜钥匙摔在地上。
桑叶捡起,擦干上面带着湿气的泥土。
“门上是密码锁,钥匙有什么用呢?”魏文成眉间拧成“川”字,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别的地方需要,地狱肯定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打开门。”
“这破地方,真是要人命”穆祁回愤怒的踢飞青花瓷碎片,碎片飞向墙壁,又反弹回来。
“别抱怨,快到处找找。”沈鸣钰最讨厌这种没本事有爱叫的人,语气带上几分不悦。
东西虽多,可带锁的地方总归只有那么几个:文件柜,办公桌抽屉……桑叶只能挨个挨个试。
“嘎吱---”抽屉发出刺耳的响声,一张A4打印纸孤零零地放于其中。
她小心拿起,上面是一串她再熟悉不过的结构简式---中心碳原子上连接着氨基,羧基和氢原子,R基是一个硒原子……
“这什么鬼啊。”穆祁回凑过来,问道。
“硒半胱氨酸。”
“什么?”
“人体的一种非必需氨基酸,结构与半胱氨酸相似,只是其中的硫原子被硒取代。”她的答案教科书一样,言简意赅。
“那和密码有什么关系?”
“密码子。”在穆祁回问完的一瞬间,路冉脱口而出,几乎不加一点思考。
众人的目光从纸上移向路冉的脸,似乎是因为害羞,路冉红了脸,低下头。
“很好的想法。”桑叶鼓励地看着路冉,“氨基酸和密码,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密码子。”
路冉眼中闪烁着光:“真的吗?”
“嗯,硒半胱氨酸的密码子是UGA,通常用作终止密码子,但如果在mRNA中有一个硒半胱氨酸插入序列,UGA就用作硒半胱氨酸的编码。”
正如rRNA和tRNA把密码子翻译为特定的氨基酸,他们要做的,就是翻译成开启大门的六位数字。
“先想想UGA和数字有什么联系。”沈鸣钰思索着,穆祁回忽然道:“交给我吧,我大学学过密码学,破译这个密码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穆祁回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铅笔,演算起来。
“从最常用的凯撒密码开始,每一个字母向左移三位,UGA对应RDX,对应为数字就是180424。”
“滴---密码错误”无情的机械女声响起,如冰水般迎面泼来,熄灭众人心中燃烧的真相。
穆祁回拿着笔的手一颤,深吸一口气,重新在纸上演算。
“也许加了多层密,再试试反向密码,RDX反向过来是LAC,那么,六位密码便是120103。”
“密码正确”
门“吱呀---”一声打开,发生的一切如同从万米高空落下,摔在厚重的垫子上,危险但又踏实。
门外通向黑暗,是生路还是死路?一切不得而知。
……
黑暗中,电子屏发出的绿色荧光映在时璨脸上。
“时璨,系统显示他们已经解开办公室的门锁,耗时时间不算长,这群人不简单啊。”林暄翻阅着系统传回的数据,感叹道。
“尤其是那个沈鸣钰,世界名校毕业,富家少爷,这么好的条件,却是个罪人。”
“罪人”就是“地狱旅客”为了好听才改名。
“这种人我们见得不少,表面光鲜亮丽,彬彬有礼,其实私底下就是个斯文败类。”
时璨没有接林暄的话,盯着电子屏上那张俊秀的脸。
这次审判对他来说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不可控因素太多,一个沈鸣钰,另外一个则是系统。
思及此,他开口问林暄:“系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一切正常。”林暄知道时璨在担心什么,“时璨,有系统参与,我们办事效率高多了,你别老抱着以前那套不放,我们要与时俱进,别的审判官和执刑者都说系统好,就你担心这担心那的。”
时璨没有反驳。
在黑暗下,他如同审判本身,完美,严谨,公正,但又冷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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