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小白好像又长长了不少。
狗蛋的手摸过他扶养长大的身体，感到胸口闷闷的。这闪着银光的肌肤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暗淡的灰色。
狗蛋不由自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为什么？明明小白还在长身体，为什么要提前出货……
他的手摸过了小白胸口的白布，像是被针扎一样收了回来。难道是因为这个烙印吗？回想起来，AA先生是看见烙印才说出的这番话。
狗蛋轻轻推开了大门，溜了出去。他在洁白的走廊上奔跑，一口气跑到了二楼尽头的办公室门口。
他看着门上闪着冷光的“AA”,吞了吞口水，敲了敲门。
有节奏的敲门声在走廊里回荡，就在他以为没有人时，里面传来了带着笑的声音，像是长辈在应付顽皮的孩子。
“谁啊～进。”
AA先生把手里擦拭着的一个大白卵推到了一旁，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狗蛋把目光从大白卵上收了回来，直入主题“我认为不该把521号出货，他还未到出货时间，身体还在成长，这样茫然出货会损失很多应有的肉。”
AA先生笑了笑，倚在了椅子靠背上，“孩子，这是上层规定。”
“上层难道不明白吗？提前出货521号会让很多本来应该领到肉的人领不到肉。”
“狗蛋。”AA先生突然身体向前，收起笑容，上下打量着他，“你对521号是否有点太执着了呢？别爱上人鱼。”
什么？我爱小白！？我有吗？
外面的雨滴声突然消失，一切都静了下来，他只看到AA先生的嘴在一张一合。
这句话如同妈妈一样，抓住了它这个犯了错的孩子。“没有！”
“没有……”
“没有……？我身为人类，我身为人鱼饲养员，人鱼厨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书桌上的日历在立冬那一格里画了一个圆圈，狗蛋的汗顺着脖子流下，双手在背后紧紧攥着。
真的没有吗……
“哈哈，瞧你激动的。”AA先生笑着靠回了椅子背， “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
狗蛋朝AA先生鞠躬，手迅速摸上门把手，想逃离这个“闷热”的地方。
“延迟出货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狗蛋立刻转回了头，端端正正地做到了AA先生对面的椅子上。
AA先生用手指夹起一张抽纸，放在了他的面前，“真是的，我这里有这么热吗。”
狗蛋疯狂摇着头，汗水滴在了桌子上。
AA先生小心翼翼地托起了那个卵，“我们可以留下产卵的人鱼，卵不论受不受精都可以，因为人鱼间很少产生感情，受精卵出现的概率和这个世界重新恢复正常的概率差不多。蛋白质含量极高的卵是个稀罕物。”
狗蛋站起来和AA先生道了别，轻轻关上了门。他低着头，没骨头般走着。他觉得他还不如不问呢，雄性人鱼产卵，简直是天方夜谭。
“狗蛋，你想什么呢……”
小红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他猛地抬起了头，装做认真擦地，“md，雄性人鱼怎么才能产卵。”
“可以呀。是条人鱼就能产卵。”
咣当咣当，狗蛋把手里的拖把扔到了一边。
“人鱼和我们又不一样，为了在严苛的海洋中完成种族繁衍，他们和海兔一样是雌雄同体的存在，因为他们生殖系统里有一种结构，防止自体受孕，所以还需要别的人鱼来完成□□。但和海兔不一样的是，人鱼每个月只能产生一枚卵，如果不和其他人鱼待在一起，没有激素刺激的话，可能连一颗卵也不会产。为了隐匿在人群中，他们保留了两性特征，外表和人类一样分雌雄，但在养育小人鱼的时候，他们会根据自己的角色相应地改变性别。”
“如何让他们产卵！”
“就是让他们和心仪的对象待在一起，他们体内会产生激素刺激卵的形成，但是想要受精卵的话还是要□□才能得到。”
“你真厉害，谢谢你！”狗蛋握着小红的手激动地晃着，似要把小红的胳膊卸下来。
“哈哈，那是……”小红大声答道，眼睛狠狠地斜睨向了小明，“我厉害着呢！！！”
狗蛋没有察觉到周围两个人的小小摩擦，他抄起网子环顾四周，准备为小白挑一个心怡的对象。
他看着千姿百态的人鱼，泄气地放下了网子。他根本不知道小白喜欢什么样的人鱼。
小白手撑着岸边，正摇着尾巴看向他。
细细想来，小白总是盯着他看，他身边有什么呢？
狗蛋低头，看见了前面池子里的橙色人鱼。
那小家伙正在池子里仰泳，被狗蛋盯得倏地钻进了水中。
啊哈！原来是你啊！
狗蛋立刻拿开池子里的挡板，用网子把那橙色的人鱼赶到了521号池。
小白见池子里来了位不速之客，立刻缩到一角，竖起了鱼鳍。
“md，别这样，和他好好相处。”
狗蛋拍了一下小白这不开窍的脑袋瓜，指了指同样竖起鱼鳍的橙色人鱼，“好好相处。”
小白立刻收齐了鳍，乖巧地围着橙色人鱼游了几圈，拉起了橙色人鱼的手，两条人鱼和谐地在池子里游了起来。
真好啊……狗蛋站在岸边，看着这和谐地景象，突然想变成那条橙色人鱼。
他被自己危险的想法下了一跳，脸刷得变成了红色。
狗蛋连忙从池子里捧起一捧水甩在脸上，让自己冷静下来。人鱼们那如细小雨滴般落在地上嬉闹声让他觉察到了不对劲。
人鱼进入□□状态不应该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撕咬吗？
眼前的两个人鱼笑呵呵的，还用尾巴往对方身上泼着水。
“小白！”
小白委屈地放下了高高抬起的尾巴，朝有些生气的狗蛋游去。
狗蛋为什么会有些生气？他明明按照狗蛋所说的和那条讨厌的人鱼好好相处了啊。
“小白，”狗蛋认真地看着他，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你成年了。”
小白更迷惑了，他用尾巴指了指池子旁的信息牌，“我还是认识我的出生日期的。”
狗蛋松开了手，捂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小白啊……”
小白有些焦急地把尾巴伸向狗蛋的额头，想要去试温度，可将要触碰到那白皙皮肤的一瞬间，他又顿住了。
狗蛋，我可不可以触碰你？
人类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尾巴，将他的尾巴放入了水中。
鳞片上还残存着人类的温度，他满足地在水下摇着尾巴。
“小白，去玩吧……”
“嗯，好！”他控制着快要起飞的心，才没让自己喊出来。
嘻嘻，狗蛋今天触摸我了呢。真好……
小白笑着用尾巴撩起水，朝橙色人鱼甩去。
狗蛋走到了阴影中，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他从未使用过的人鱼项圈控制按钮，手颤抖地握紧了它。
最近屠宰场对肉质要求极高，他们不会接受受了重伤的人鱼。
他明明发过誓的，用不伤害小白。
“对不起……”他把握着按扭的拳放到了嘴边，“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他屏住呼吸，按了下去。蓝光还未灭掉，他提着鞭子走了过去。
一鞭，两鞭，三鞭……
橙色的人鱼吓得躲到了角落里。
小白薄薄的皮肤立刻出现了红痕。
他没有躲开，只是绷紧肌肉静静地看着狗蛋，似在无声询问着原因。
笨鱼，躲开，快躲开啊。
狗蛋挥着鞭子，泪在眼眶中转悠。
“大家快来领餐——”
狗蛋扔下鞭子，朝餐车走去。
他当着小白的面，把桶里的土豆倒在了别的人鱼池中。恨我吧，恨我没关系，你活下去就行。
噗通。
狗蛋没料到小白倒在了池子里，他赶紧去捞小白。
人鱼皮肤上那熟悉的冰凉让他心叫不好。
阿草喂了小白那么多人鱼体温失衡剂，小白不可能没有后遗症。
这条笨鱼一直在忍着吗？
狗蛋真想去拍一下小白，让他不要那么愚笨，可是那血淋淋的皮肤让他无从下手。
哐——哐——
天花板上的灯依次关闭。
狗蛋连忙去推门，“喂——这里还有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着，无人回应。
“md...”
他暗暗骂了一声，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脱光了衣服，舀起一瓢冰凉的池水，从头浇到脚。
他打开窗户，让冷风吹着全身，就在他觉得头发快结冰了时，额头上终于传来了熟悉的热度。
他拖着慢慢变烫的的身体走向了小白，“md，笨鱼，你的人形暖宝宝来了。”
神志不清的小白在他触碰到的一瞬间突然清醒了，拖着笨重的身体慌乱向后躲去。
狗蛋一把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拽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别tmd别闹了，你都冷成什么样子了。”
以前狗蛋这么抱着他没关系，可是现在……他吞了吞口水，压下了自己的食欲……
可是狗蛋怀里太温暖了，他咬紧嘴唇，不受控制地向里面拱去，陷入了睡梦中。
在没有暖气的室内，狗蛋身体靠着一个大冰窖，冷得牙齿直打颤，根本睡不着。
破晓时分，那大冰窖才慢慢变成小火炉，狗蛋正准备睡一会儿时，门传来了钥匙扭动的声音。
狗蛋连忙跳起，套上衣服。
“你又加班了啊，一起吃早饭吗？”小红提着早饭， 愣愣地看着歪在池子里的小白和站军姿似的狗蛋。
狗蛋没有理会小红，他接着细微的晨光看着小白愈合了七七八八的身体，心里酸酸甜甜的。
这笨鱼的身体终于好了。可是现在这些伤口不能好啊……
今天是个出货的日子，大家早早地都来了。
狗蛋没有时间再给小白制造伤口了。
对不起……狗蛋握紧了拳头，突然感到与生俱来的呼吸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人们往小白身上照着网子，细细的白色网线在慢慢地带走小白。
他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抓过了网线。
“狗蛋！？”小红差异地看着夺网子的狗蛋。
“我来……”
他要亲手网住小白，他们都太粗暴了，小白白皙的皮肤上都落上了网绳的红印，况且，时间能拖一分是一分。
小白感到了皮肤上狗蛋的温度，开心地笑了起来。 果然，昨天晚上的一切不是幻觉……
突然，下腹部的疼痛让他整条鱼都僵住了。
他吓得一下子缩成了一团，藏着从身体里出来的东西。
他前不久见过别的人鱼产卵，看那两条人鱼相互撕咬的狠劲儿，他也猜到了产卵的原因。
不行，他不能让狗蛋觉察道他这可耻的生理反应，狗蛋会讨厌他的。
狗蛋注意到了小白的异样，用手盖住了他的小腹，“小白，怎么了？”
狗蛋的心揪成了一团。都怪他打得太狠，让小白疼成这样。
他不由分说地扒拉开小白，开始全面检查。
一颗闪着银色光泽的卵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小白见状，立刻想缩起尾巴再次藏住卵。可是狗蛋眼疾手快地掏出了卵。
“卵，md，是卵。”
他高高举着卵，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小白产了卵。
狗蛋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他转过头，朝小白笑了——小白，你可以活下去了。
原本羞愧地缩成一个球的小白被这一笑弄得心尖一颤。狗蛋难道不讨厌他这样吗？
同事们好奇地凑了过来，小心地用手指触碰着稀罕的人鱼卵。
“真的是卵啊……”
“终于又有人鱼卵了……”
狗蛋哼着小曲把网子从小白身上撤下。
突然，曲子声戛然而止。
卵？
小白是受了谁的刺激才排的卵？
他看向了空空如也的521号池。橙色人鱼昨天下午就回到自己的池子里去了。
狗蛋的视线慢慢拉进，落到了自己的鞋上。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和身后的小白，突然感到自己的体温又往上升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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