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很足，裹挟着研磨咖啡豆的醇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林夏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身上。三年前，她和顾沉也是在这里，开始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三年后，同一个位置，却要画上句点。
“夏夏，”顾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打破了沉默，“我想，我们都尽力了。”
林夏转回视线，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双眼睛曾盛满对她的宠溺和专注，如今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沉甸甸的克制。他们恋爱三年，从初识的激情到后来的默契，再到如今……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怠和隔阂。像一架运行了太久的精密仪器，齿轮间卡进了看不见的砂砾，每一次磨合都带来微小的损耗，最终累积成无法忽视的停滞感。
是“三年之痒”吗？林夏在心里苦笑。或许吧。她的事业心在摄影圈崭露头角后日益蓬勃，背着沉重的相机包，追逐着晨曦与暮色，奔赴一个又一个远方。而顾沉，作为新锐建筑设计师，也正处在项目攻坚的关键期，通宵达旦是家常便饭。他们像两条交汇后又奔向不同方向的河流，交集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的交汇也常常被疲惫和未说出口的误解占据。沟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对方紧绷的神经，可沉默本身，也成了无形的伤。
“是啊，”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尽力了。”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压下了喉头的哽塞。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狗血的背叛，只是心照不宣地意识到，继续下去，那份曾经纯粹的爱意会被消磨殆尽，徒留一地鸡毛。和平分手，是他们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也是对过去美好时光的尊重。
“联系方式……还留着吧？”顾沉问，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这是他在思考或紧张时的小动作。
林夏点点头：“嗯，留着。” 删掉一个号码容易，可删掉三年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和记忆呢？留着，更像是一种无言的承诺——我们好聚好散，不必形同陌路。但也仅此而已。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们并肩走了几步，在街角默契地停下。
“保重。”顾沉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要把此刻的她刻进心里，然后转身，汇入人流。
“你也是。”林夏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光影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眼眶有些发热，她用力眨了回去。遗憾吗？当然。三年的青春，投入了最真挚的情感，最终却没能走到圆满。但理智告诉她，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分手后，林夏将全部精力投入了摄影。天赋加上拼命三郎的劲头，让她在纪实摄影领域迅速站稳脚跟。她成了自由摄影师，签约了知名图片社，作品开始出现在一些重要的展览和刊物上。她用镜头丈量世界，捕捉山川湖海的壮阔，也记录市井人间的烟火。忙碌填满了生活，也似乎稀释了离别的痛楚。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整理照片时，看到那些曾为顾沉拍下的瞬间——他专注画图时的侧脸，阳光下舒展的笑容，甚至是他蹙眉思考的样子——心脏会毫无预兆地抽痛一下。
那天，她整理旧硬盘，一个尘封已久的文件夹跳了出来。点开，是一组精心挑选、后期处理过的照片。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人：顾沉。从青涩到成熟，从开怀大笑到疲惫小憩。她曾计划在三周年纪念日时，把这组照片做成一本手工相册送给他。相册的雏形甚至已经设计好，封面是她拍下的他们第一次牵手时，路灯下交叠的影子。
然而，纪念日还没到，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本未送出的情侣相册，成了那段感情无声的墓志铭。林夏抚摸着屏幕上顾沉温柔注视镜头的眼睛，冰封的心湖悄然裂开一道缝隙，涌出迟来的、深沉的酸涩。原来，从未真正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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