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取代了空间传送的眩晕,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直透骨髓。林序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寂的、望不到边际的雪白。
不是中世纪欧洲温带森林的泥土气息,而是属于远古冰川时代的、凛冽到近乎割裂呼吸道的干冷空气。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得仿佛随时会塌下来,刚刚平息不久的暴风雪留下了齐膝深的积雪和起伏的、被风塑造成诡异形状的雪丘。极目所至,除了冰,就是雪,没有任何生命的绿色,只有远处几座黑色山峦的剪影,像巨兽的脊背匍匐在冰原之上。
“咳……操……”沈酌的咒骂声因为虚弱而显得断断续续,他半个身子还埋在雪里,背后的伤处被低温一激,疼痛似乎都变得迟钝而麻木,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让他控制不住地牙关打颤。
林序的心脏猛地一沉。随机传送?还是定位被干扰了?无论是哪种,他们都脱离了原定的安全点,落入了一个比14世纪欧洲更加危险百倍的绝境——冰河时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杂念。林序迅速从雪地里挣扎起来,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刀割般的痛感。他首先确认沈酌的状态: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甚至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失血加上严寒,他的体温正在快速流失。必须立刻找到避寒处,否则不需要追兵,光是低温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能走吗?”林序的声音在寂静的冰原上显得异常清晰,也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沈酌咬紧牙关,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右肩的贯穿伤让他使不上力,双腿也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发软,刚撑起一半就又跌坐下去,溅起一片雪沫。“……妈的。”他低骂一声,脸上闪过一瞬的挫败和暴躁。
林序没有多说,直接俯下身,将沈酌未受伤的左臂再次架在自己肩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搀扶起来。“节省体力,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地方躲避。”他简短地命令道,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风雪虽然停了,但气温低得可怕,估计至少在零下二三十度。狂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生疼。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预示着这片冰原并非毫无生机,而是潜藏着饥饿的猎食者。
他们的首要任务,从追查真相,瞬间降格为最原始的——活下去。
林序搀扶着沈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他选择朝着那几座黑色山峦的方向前进,那里更有可能找到岩石遮蔽或洞穴。沈酌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林序身上,意识因为寒冷和伤痛而有些模糊,但他强撑着没有完全昏睡过去,只是偶尔从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痛哼。
走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有半小时,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林序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但瞬间就被冻成了冰碴。他的体能也接近极限,携带的简易行囊(幸好从14世纪带出来了)变得无比沉重。
就在夕阳的余晖即将被地平线彻底吞噬,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要消失时,林序的目光锁定在了前方山壁下一处不显眼的阴影。
“那边!”他精神一振,搀着沈酌加快脚步。
靠近之后,发现那是一个狭窄的裂缝,似乎是山体岩石的裂口。洞口被积雪和冰凌半掩着,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林序先小心地将沈酌安置在洞外背风处,自己则拔出随身携带的、伪装成中世纪匕首的高分子切割刃,费力地清理开洞口的冰雪和障碍。
一股混合着岩石和干冷尘土的气息从洞内涌出。洞口虽小,但内部空间比预想的要大一些,像一个倒扣的漏斗,底部较为宽敞,足以容纳两三人蜷缩,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背对主导风向,洞内竟然比外面要暖和不少——至少没有那割人的寒风。
“进去。”林序松了口气,先将沈酌小心翼翼地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才侧身挤入。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洞口透进的一点微光。但总算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致命严寒。林序将沈酌安置在最里面相对干燥的角落,让他靠坐在岩壁上。
“怎么样?”林序喘息着问,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冷……”沈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他蜷缩起身体,受伤的那边肩膀下意识地避靠着岩壁,但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很差,脸色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
林序的心揪紧了。他立刻放下行囊,开始紧急清点他们所有的物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时空定位仪——那个巴掌大小、本该指引他们坐标和联系外界的精密设备,外壳上有一个明显的焦黑弹孔,内部元件已经彻底碎裂。显然,在传送离开法国大革命现场时,那道擦过的激光流弹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迷失了方向,更彻底断了与时空局、与任何可能援军的联系。
生存包在连续的逃亡和传送中遗失了大半。剩下的只有:几块高能压缩饼干,一小袋饮用水,一个仅剩少量消毒粉和止血凝胶的简陋医疗包,以及那柄匕首和一根照明棒。没有御寒的睡袋,没有生火工具,没有足够的食物和药品。
真正的绝境。
林序强迫自己冷静,将负面情绪压下去。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他先拿出水袋,小心地抿了一小口,让略带冰碴的水湿润喉咙,然后递到沈酌嘴边。“喝一点,慢点。”
沈酌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冰冷的水让他打了个寒颤,但干渴的喉咙得到了一丝缓解。
林序又将一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喂给沈酌。“吃点东西,保持体温。”
沈酌勉强咽下几口,就摇了摇头,表示再也吃不下。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林序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伤口感染,加上失血和严寒,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林序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迅速拿出医疗包,解开沈酌肩膀上已经被血和冰水浸透的临时绷带。伤口在低温下凝血尚可,但边缘红肿,有明显的感染迹象。他只能用最后一点消毒粉小心处理,重新涂上薄薄一层止血凝胶——这东西所剩无几,必须省着用——然后用洞里找到的相对干净的、冻得硬邦邦的苔藓和最后一点从内衬衣撕下的布条,重新进行了包扎。
做完这一切,林序的体力也几乎耗尽。他靠在沈酌旁边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洞外,最后一丝天光消失,黑夜如同巨兽的口,彻底吞噬了这片冰原。温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降,洞内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寒冷刺骨。
黑暗和死寂笼罩了一切,只有洞外风刮过岩缝的呜咽声,以及……远处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的狼嚎声,一声接着一声,充满了饥饿和威胁的意味,仿佛正在逐渐缩小包围圈。
而身边的沈酌,体温却高得吓人,意识开始模糊,时而发出痛苦的呓语,时而因为寒冷而剧烈地颤抖。
“冷……好冷……”
林序看着蜷缩成一团、在高烧和严寒中挣扎的搭档,又望向洞口那被夜色染得漆黑的世界。定位仪损坏,补给匮乏,强敌环伺,搭档重伤发烧……他们被困在了这个人类文明尚未诞生的史前绝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夜幕彻底降临,冰河时期的死亡威胁,从四面八方逼近。活下去,成了此刻唯一且无比艰巨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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