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刺耳的铃声像冰锥扎进我混沌的梦境。我猛地睁开干涩的眼，迷糊中手抓起了震个不停的手机。屏幕幽光刺眼，墙上钟表幽幽显示着：2062/7/17/3:36。
我一脸不情愿地问道：“喂？”
“李漾？公司急事，立刻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成熟斩钉截铁，原来是博士。
“……明白。” 喉咙嘶哑，像砂纸摩擦。窗外是凝固的墨黑，身侧笔记本的键盘灯还亮着微弱的白光——昨晚又熬了个通宵，给“乙”赶最后几行代码。零件被毁的愤怒和无力感瞬间回涌，胃部一阵抽搐。昨夜送走母亲后，又给邻居的二维码发完钱，回到房间时，我那些几年来一直制造用来快速解锁文件，还有那些“爱因斯坦”制造的零件和小型机器——全被胡乱塞进一个沉甸甸的收纳箱。精密的齿轮变形，脆弱的电路板碎裂，小零件和一堆杂物混在一起，抢救到凌晨也只挽回一小部分，我这时才想起是母亲和那位男人干的好事。
来不及多想。我甩甩头压下钝痛，飞快套上衣服，在堆满金属碎屑和电路板的桌上胡乱摸到钥匙，在冰冷的洗手台里抓了一把冰水，快速地刷完了牙，抓起背包塞进笔记本，冲出小区，嘴里还弥漫着一股来自口腔里残留牙膏的薄荷味道。
凌晨的风带着凉意，路灯已熄，但城市并未沉睡。车流和人影已在街道上流动。我牵出停车位的自行车，风驰电掣般掠过立交桥，放下车后便快速走进了地铁站。
大概在二十分钟后，我终于站在了灯火通明的公司大楼前。大厅里人影幢幢，西装革履，完全不像是凌晨该有的样子。时间：4:02
今天的安保比以前都更加严苛，不只是金属探测门，连路障都搬了出来。
我没想多少立即来到电梯中，直降-3层，开门后一阵光芒袭来，工作区的景象更甚：空气紧绷，人人步履匆匆，低声交谈带着一种压抑的急迫感。
我缓缓的走向了在所有工作单位上方的楼梯，到达尽头的铁门前，我朝着显示屏刷了刷卡，铁门开后我透过缝隙看到博士正焦躁地在一排电脑前指挥。见我进来，博士热情地给我打了招呼后，朝旁边一指。
一个穿着同样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快步迎上，眼神锐利如鹰好像一个扫描仪，这几秒好像就已经把我给看透了。
“李漾先生？很高兴能和你合作。我叫阮霍空，天文学家。” 对方的手干燥有力。李漾心头一凛——又是这种高层级的人物。自从转职到这里，接触的就没一个简单角色。
阮霍空带着我走下观察室，走进一个隔音的玻璃钢铁预备室，从满墙的密码柜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来。我摸索出来，里面是一个亚克力盒，封着一片手掌大小的黑色卡片，质感冰冷。
“我的任务？”
“VR联网操控，人机接口实验模拟。” 阮霍空语速极快，“用这个。” 他又递来一个比打火机大不了多少的方块——微型间谍摄像机。
“记录B门里的东西。目标：VR环境内的破解与重组。”
因为我从前看过关于冷战时期苏联间谍的纪录片，所以我很快就掌握摄像机的用法——拉一下侧边开关即可，只是没想到这种设备到现在还是如此实用。
“其他细节边走边说。” 阮霍空转身就走，步子又急又重，大步流星一般。李漾紧跟其后，穿梭在各种各样的工作单元里，生怕慢一步就跟丢。
在标着 C*-7的门前停下，阮霍空用颈间的红卡刷开门禁。我没有跟着走进去，在我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张4级门禁卡，还是没有权限打开这种级别的门。片刻后他出来，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塞给了我一个平板。
屏幕上是一个逼真的森林环境建模。李漾和往常一样滑动放大来回观察，果不其然地形和建筑标注着编号。一个醒目的 B门标记在深处。几块区域则是被刺眼的红色覆盖，标注着“禁止接近”。
“记住地图的样子，目标B门。红色区域绝对避开。当然只是模拟未来需要的场景。限时10分钟。” 阮霍空走到远处的VR设备控制台，“核心是你的技术操作，我听闻过你的工作经历，我对你完成的信心还是很大的。别引人注意，如果你在其中死亡，那就是整个系统的崩塌。”
盯着屏幕上的B门标识，我的脑中无声吐槽着：“又是这样。明明是代码修正，非要套上VR潜入的壳子，搞些没必要的花哨。”但指尖触碰着冰冷的黑卡，那种深入系统核心、掌控一切的安全感又悄然升起——这份工作，终究离不开这份我所掌控熟知的技术。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VR设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机械的微凉气息，任务开始了。
等我只穿着短裤出来，辅助人员熟练地把我围住，将那套复杂的机械穿上。冰冷的钢制框架如同外骨骼机架，上面连接着许多细小的电路与接口，把我的身体需要包裹的部位都捆绑连接好。复杂的安装工作完成后，感觉自己就像是操纵机架一般。察觉没有松动及异常，试电测试开始。瞬间，全身各处传来一阵阵如同微弱电流刺激的感觉，但疼痛感却没有，只有一丝丝的痒。
等阮霍空从电脑前走到我面前，说道：
“腹部、面颊、额头、头部、脖颈、脚心……（腹部重复已删）还有很多部位，你是否感觉到了蚂蚁咬一般的感觉？我看了一下你的体脂率很低，应该能直接感觉到这些刺激。”
我一一确认后，对方递来了平板，让我把图上人体所标红的部位都按了一遍，就像是一个遥控器，点哪里哪里的机械便有了反应。
只是我心里纳闷得很，为什么一个将来要适应全社会乃至市场的设备，做得这么复杂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商品怎么都没法大规模使用。
没有多想看了一会的我就把平板递了回去。在外壳彻底如同一个蛋把我包裹起来之前，我仿佛听到阮霍空那嘶哑的声音：“加油。”
随着全身的麻痹感与光芒的来回切换，我紧闭双眼，察觉到一阵阵寒意袭来。大脑深处传来的耳鸣声逐渐淹没了听觉。
我醒来之后只感觉全身都有些清爽，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湛蓝的天空上挂着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银色月亮。我环顾四周，身躺在大理石板上却没感觉到一丝坚硬，反而一切都让我舒服。我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且陌生的环境——我没有直接到达他们所说的地点，而是到达了“游戏加载界面”。我知道时间不多，于是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与天空相媲美的湛蓝海水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与天空融为一体。远处好像有光亮传来，天空与大海的颜色由浅到深向远处延伸。身下坐着的洁白大理石墙，像是由于坍塌才留在这里。但所谓的海水，其实只是一个没到膝盖的浅水池，上面浮动着无数簇白色花朵，下面是纯净洁白的大理石底，仿佛一个私人泳池。微风吹过，水面传来阵阵涟漪。脚下大理石板连接着一座巨大的神庙废墟，藤蔓缠绕其上。遥远的海平面上，更多建筑轮廓矗立着，还有许许多多如同撑天柱般的高塔支撑天地。最让人感到巨大压迫与震撼的，是身后那根占据几乎半个天空的、台风眼般的巨大云柱，在远处静静地躁动着。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那破碎的废墟与雅典神庙有异曲同工之妙，庙后仿佛还有长满橄榄树的岛屿在浮动。湛蓝——纯粹得令人心悸的蓝，铺满了整个视野。天空如此，水面亦是如此。
脚下的大理石平台延伸开去，连接着一座巨大神庙的废墟。时光和藤蔓早已攀上那些断裂的巨柱与残垣，苔藓在石缝间点缀着绿意。平台边缘没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浅水中。
目光越过水面，景象愈发宏大而虚幻。遥远的海平线上，更多奇异的建筑轮廓刺破水面，沉默矗立。最令人窒息的，是那些贯穿天地的巨柱，它们自海中拔起，直抵苍穹，仿佛远古巨人遗落在此的脊梁，散发着无声的压迫感。而在我身后，占据了大半个天穹的，是一道静止的、台风眼般的巨大云柱。涡旋内部涌动着难以名状的光与影，静静散发着磅礴的气势。
“这……简直是天堂的碎片……” 我喃喃自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非现实的宁静，脚下温润的触感、眼前震撼的奇观、那庞大却静止的风暴云柱……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带着精心设计的、属于虚拟世界的纯粹美感。这加载界面，本身就是一个令人屏息的序章。
这不仅让我想到了乙……如果她在这，那该是多么神圣的景象。
“甲”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我迅速转身……
「轰隆！」巨大的爆炸声把我震醒！我迅速环顾四周，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周围。远处传来一阵阵像是怪物的咆哮，地面都在剧烈颤抖，泥土和落叶不断在半空中飞舞。
缓缓地爬起身来，耳边的爆炸声让我的脑海无法再思索什么，“限时九分钟。”说罢便按着记忆在森林里穿梭。我放眼望去，森林旁的那个山头正冒着青烟，还隐约传来「嘀嘀嗒嗒」的声音。
等到前面隐约看见一个人时，我立刻躲到一个土堆后面。这时我才注意到对面是一个拿着枪的军人，一身的伪装色，让我差一点就没发现。但是耳边缓缓传来了落叶沙沙的响声，我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大气不敢出一声——他居然发现了我……难怪我只穿着一条短裤简直不要太显眼，虽然这只是普通的VR……全都是假的呀，可这紧张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沙嗒沙——嗒」来了吗？因为早在几周前，我便在公司的要求下进行一些体质训练……所以这些声音让我极其敏感……只是一个……「哗！」是短刀出鞘的声音！看来对方有十足的把握……不然就不会故意弄出声音……
一滴汗水从眼前滑了下来……「轰隆」又是一声爆炸。
一把闪亮的匕首径直朝着我刺了过来！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本能钳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那人彻底露出了全貌，全身的迷彩色让人难以分辨，眼神凶狠得如同一只得了狂犬病的动物，这个表情让我不寒而栗。
对方眼看刺出的匕首没有结果，一只脚瞬间踢了过来！我的腹部受到猛烈的撞击，坚硬冰冷的靴子让我不禁蜷缩了一下身子。对方眼看自己的招数未奏效，另一只手又立刻伸出！我眼看不对劲，主动松开了手。
趁对方不注意，右手用尽全力朝着对方的下巴打去！对方被打得口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军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被猎物反抗激起的凶戾。他低吼一声，如影随形地扑了上来，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再次毒蛇般刺出！
“呼！”我强忍腹部的剧痛，身体猛地向侧后方倒去，同时右脚狠狠蹬向地面松软的腐叶和泥土！泥土和枯枝败叶被我蹬得飞溅起来，形成一片迷蒙的屏障，直扑他的面门！
我顾不得形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手掌在湿滑的地面胡乱摸索。指尖触到一块坚硬冰冷的物体——是块半埋在土里的石头！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用尽全力直直地向前砸去！
“没有反应……难道……”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自己的手段已经用完了。
军人甩掉脸上的泥土，眼神更加狂暴。他显然没料到我这个看似毫无准备的“猎物”能有这样的反应和急智。他放弃了花哨的战术动作，缓慢地向后退了两步，然而随即站直了身子，发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奸笑。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半个脸，像是一个怪物一样。
这比我见过的任何影视作品里的军人都更不同……完全就是一个怪物。
对方站直了身体，口中的奸笑逐渐停止，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他伸出舌头舔舐脸颊上的血，带着残忍的满足感，缓缓地掏出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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