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下葬的那天是阴天,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雨水却迟迟未曾落下。
整个世界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色调中。
一片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立于墓碑之前,白希慎站在葬礼队伍的最前列,他的王妃和白希岚站在其身后。
君王的灵柩呈置在最前方,只等时间一到就入土安葬。
白希岚四处张望着,迟迟没有见到王后的身影。
昨天他才去看望过父后,omega按时一日三餐,状态如常,看上去没有因为君王的离去而有太大悲伤,只是不爱说话了。
白希岚觉得父后心里肯定还是有些悲伤的,毕竟做了26年的夫妻,爱恨情仇,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分明的,于是决定等葬礼一过,就留在父后身边多多陪伴他,开导开导。
那幅油画也已经完成被封装起来了,白希岚没有看到画作最终的样子。
白希慎看了眼时间,招来旁边的宫人,“王后呢?”
“殿下,已经派人去请了。”
“再派。”
“是。”
但是直到入葬时间到了,王后也没出现。
再等了小半会后,白希慎开口补场道:“父后因为父王的离去悲痛不已,不愿到场再触景伤情,但时间不可耽误,现在葬礼开始。”
人群中的议论声逐渐淡去,所有人肃穆看向前方。
大主教开始朗诵祷文,君王的灵柩被缓缓下放入墓穴中。
王公贵族和各大臣开始轮流上前献花,整个葬礼仪式漫长而沉闷。
白希岚是第三个献花的,献完花后站回原地,身后还排着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队伍。
不知道为什么,白希岚心中感到隐隐不安,他还是想立马离场去找父后。
可是,王后缺席君王的葬礼已经不符合礼制了,会被教会和大臣诟病,要不是白希慎发话镇场,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这种时候,自己不能无缘无故提前离场。
白希岚又回头看了队伍一眼,心里难掩急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葬礼的寂静,人群后方传来骚动。
白希岚也回头一看,是两个护卫和一个侍女匆匆跑过来。
白希岚认得那个侍女,是父后宫里的,心跳不由加速。
一眨眼,人已经跪在面前。
她尖利的声音刺破了白希岚的耳膜,“殿下,王后他……王后在宫里自尽了。”
白希岚一个站不稳,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股冰冷的感觉已经从脚底蔓延全身。
世界天旋地转,白希岚再也不顾忌,撒腿跑出陵园,跳上了黑色专车。
“快!回王宫!”
灰暗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随后是滚雷的闷响。
雨水唰唰落下,模糊了车窗。
专车在宫门前停定,白希岚猛地拉开车门,开始一路狂奔,任由雨滴从脸颊刮过。
后面追着几个护卫想要给他撑伞。
白希岚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往前跑。
他被宫人带到了王宫西南角的画室,奇异的是,这里封禁多年居然没有一丝荒废,室内被打扫得整整齐齐。
王后躺在一张榻子上,面容平静,嘴角带着一抹血迹。
白希岚愣愣地跪了下去,握上父后已经冰冷的手,眼泪无声滑落。
王后的肩头压着一封信,白希岚颤抖着把它抽出。
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爱子希岚:
展信佳。
你父王一生功绩无数,错事无数,我与他纠葛一生,此番他先行离世,我也没有必要再独活。请原谅父后的自私,不告而别。愿我的岚儿今后与意中人携手共进、幸福一生。
后面还有一段话——
爱子希慎:
展信佳。
我虽无意,仍鸠占鹊巢,良心有愧。虽尽力弥补,却知不足,还愿勿忘诺言。
此外,此生最后请求,希望能与你父合葬。
白希岚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看着父后冰冷的身躯,一时回想起这些时日与父后的相处。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父后早已作好与父王同去的准备,只是自己心大,没有注意到。
不然自己还能和父后再说说话,他心里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呢。
哭着哭着,他感觉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是白希慎。
白希慎稍微弯腰,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封信。
另一只手搭在白希岚肩头,“他自此解脱了,你该为他高兴。”
是啊,都解脱了。
自己在世上有血脉亲缘的人就只剩白希慎了。
因为这个意外,君王的灵柩当天并没有完成盖棺,白希慎和白希岚都中途离场了,葬礼举行到了一半也被早早叫停。
白希慎拍板做了决定,将王后一并葬入君王身侧。
墓碑上多添了一行字:法莱帝国第5任君王白泽爱妻闻语之墓。
白希岚曾问过白希慎,这样子不会委屈了你母后吗?
他答,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爱,何来委屈。
白希岚笑笑,也是,躺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恐怕是死后都不得安宁吧。
新王登位定在了下个月第一天,白希岚趁着这段时间把父后宫里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这里或许就要迎来它的新主人。
白希慎的王妃是位知性的世家小姐,白希岚知道白希慎很宠自己的omega,极少让她出门,所以自己也只是在正经场合打过几次照面,omega为人谦和、大方得体,给人的感觉很好。
而这位嫂嫂对自己也不错。
忙活一天躺在床上,白希岚仰面朝天,捧着手机点开沉寂许久的聊天界面,突然有些惆怅。
白希岚:向以安,我再也没有父亲和爸爸了。
输完消息,白希岚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发呆,想着向以安现在会在干什么,打仗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提示音响起。
向以安:别难过,你还有我呢,宝贝。
白希岚看着这条消息,莫名有些心安。
alpha平时嘴皮,总喜欢腻腻歪歪叫他宝贝,刚开始白希岚还不适应,后来也就习惯了,但自从上次因为抑制剂的事大吵一顿后,向以安就没叫过了。
如今细细品味这个称呼,心里有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暖暖的。
白希岚:你在忙吗?
向以安:我在复盘最近的作战路线。
白希岚:那我打扰到你了,你先忙。
向以安:不打扰,和你聊会天能放松下。
白希岚略一踌躇,手指输入。
白希岚:前线的战事紧张吗,你有没有受伤?
向以安:不用担心,一切都很顺利。
页面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中,白希岚等了两分钟,信息才弹出来。
向以安:你之后是留在王宫,还是回云邸?
白希岚:我还没想好……
向以安:回云邸吧,王宫太多勾心斗角了,不适合你。我在首都留了一队兵,我让他们去云邸守着。
白希岚:嗯。
向以安:记得多备几支抑制剂随身带着,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你身边,你一不舒服就用。
白希岚:嗯。
提到抑制剂,便会想起那些糟心的事情,白希岚简单回复了,盯着手机看半天,向以安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又开始忙了吧,自己先不打扰了。
帝国南部军区指挥中心塔内。
向以安看着聊天页面,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办公桌上的内部座机同一时刻响起。
“上将,敌人发动夜袭,请速来……”
向以安下颌线条绷紧,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挂了电话随手抄起外套往外走去。
这不安生的帝国南部,随时随地都可能烽烟四起。
新王登位那天,白希岚站在阶下,微微抬头望向王座,白希慎身着正统君王衣袍正襟危坐,旁边立着端庄矜贵的王后。
十二下庄严的钟鸣宣告仪式开始,新王宣誓后,大主教上前用圣油为其涂抹头、胸、手,再为新王戴上王冠、呈上权杖。
之后王后也是同样的流程。
加冕仪式结束后,白希岚按照流程,与各王公贵族和大臣一起跪拜君王和王后。
礼毕,白希岚从王座厅退出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后上方原来壁画的旁边,挂上了父后画的那幅油画。
两任君王王后成双成对,注视着王座厅后代君王和臣子的一切。
油画上父王和父后的模样白希岚之前已经见过,当时以为画的布局大概就是如此,没想到成品上两人背后竟然是一片郁金香花海。
白希岚觉得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也万万没想到,白希慎居然会同意把这幅画展示在王座厅,让后代都能瞻仰君王白泽和王后闻语,看到他们并肩而立。
白希岚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空着的王座,万千思绪也迎来了终局。
旧王落幕,新王已立。
当晚,白希岚去见了白希慎。
“王上,我想搬回云邸了。”
白希岚近距离看着身着黑红色君王衣袍的白希慎,一时还不适应,称呼也觉得有些别扭。
白希慎看出他的异样,笑了笑,“你继续叫我王兄或者哥哥,我也不会介意的。”
其实大多数时候这两种称呼也是听不到的,两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往,一般不会叫人。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该有的规矩不能乱,何况白希岚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和白希慎的关系没有到这种能放肆的地步。
白希岚喉咙动了动,“不了,总会叫习惯的。”
“为什么想回去了,宫里住得不好吗?”
白希岚说得坦然,“毕竟云邸才是我的家,我就不待在这影响您与王后的生活了。”
“要不要我派几个人去保护你?”白希慎清清嗓,意有所指,“向以安如今在前线与付迟对战,你自己独自住在云邸,我怕你有危险。”
“不用了,家里有安排人保护,倒是王上您,务必注意安全。”白希岚隐晦地提醒,付迟意指整个帝国,搞不好会再次对新王下手,若事成,到时候王储空悬,必定会引起大乱。
白希岚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几步之后,白希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若是在向以安身边待得不快乐了,就回来找我吧。”
白希岚一顿,沉默两秒才道:“谢谢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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