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潋收下了伏棂送的衣服,衣服不大不小,刚好合身。她不是傻子,自然也不会相信是去年买的旧衣物这样的话。
去乌镇的时候,她也穿上了这件长衫。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白潋显得清秀漂亮了,还把她的身段衬得利落。
伏棂挨着她坐上车板,笑眯了眼,“此衣与白潋,有‘天然去雕饰’之美。”
白潋攥着牛辔的手紧了紧,她知道伏棂在夸她呢,可伏棂一夸她,她都不敢轻易说话了,只好扬鞭轻喝一声“驾”。
牛车“吱呀吱呀”地走。
半个时辰过去,就到了乌镇。
包子铺的蒸汽裹着肉香扑面而来,茶馆伙计的吆喝、铁匠铺的叮当声撞进耳朵。
白潋重新整了整果干,记起来上回里街的沈家布庄的老板沈念,连忙和伏棂说起沈念托自己做的事。还好自己想起来了,不然岂不是失约了,
伏棂若有所思,“我们也不急这一会儿,那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吧。”
白潋点点头,满怀歉意,“让你等我了。”
伏棂笑笑说没关系,白潋也不扭捏,让伏棂坐好,自己下车拉起牛就往里街走。
本朝律令规定,镇及以上治所所在之地,严禁乘骑驱驰。若需通行,须下马下车牵引马匹、车辆缓行。
若有违者,轻则罚银十两,重则押解至衙门受三日笞刑。
白潋引着牛车到了里街,这儿热闹非凡,她找了一会儿,最后在沈家布庄前停了下来。
她拎着袋子让伏棂在外边等等她,伏棂却摇摇头,说是要一起进去。
白潋的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
饶是她刚来,也听说了里街的名声。可想而知,如果她的铺子能开在这里头,生意会有多好。
可小瑶打听了好几个铺子,没一个是里街的。只能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没人卖这里的商铺,另一个就是没有关系买不到这里商铺。
这布庄老板既然能让她的布成四宝之一,说明是个厉害人物。如果能在她这里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位置。
伏棂理了理衣裳,和白潋一起走了进去。
沈家布庄生意果然好,店里边也是挤挤攘攘的。白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怀里的果干罐子,就怕被人弄碎了。
伏棂请了个伙计帮忙看着点外面的牛车,另一个伙计笑着迎上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不知两位客官想瞧些什么料子?我取来给二位比划比划?”
“不用了。”白潋止住他,“沈老板之前让我给她送点东西来。”
白潋刚想说清原委,伏棂腰背挺直,按住了她的手,声音温和有礼,“麻烦小哥跑一趟,就说有旧相识带了桩生意,想和沈老板当面聊聊。”
她目光沉稳,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要是错过了,沈老板往后怕是会觉得可惜。”
“原来如此,两位请随我来。”小二闻言,不敢怠慢。
他把伏棂两人领到雅间,又急匆匆离去了。
方才白潋不好问,现在可以开口了,她好奇道,“你认识沈老板吗?”
伏棂说不认识。
白潋睁圆了眼,“可方才你说,是旧相识。”
“你与她,不就是旧相识么?”伏棂得逞地笑。
“可我们只见过一面。”白潋担心道,“万一待会儿沈老板生气了,觉得我们浪费她时间可怎么办。”
伏棂见她小心谨慎,心中一软,抬手替白潋理了理被人群蹭乱的鬓发,“不怕。若她真要发火,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但你一会儿得乖乖听我的。”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沈念推门进来了。
见到白潋,她是眼熟的,又看见白潋身边还坐着个眼生的小姐,心中也是了然。她做生意的,见过多少人,心里也知道这是伏棂的主意。
两人起身和沈念打了个招呼,沈念自然也是寒暄一阵,又对白潋说,“上回从你那儿买的果子味道真不错,你这一会儿是要送果干来了?我还怕你忘了呢,再不来,可把府里的丫鬟小厮都给馋死了。”
白潋见终于说到了果子,赶紧把果干罐子打开,一股香甜扑了出来。
沈念尝了尝,心说果然好吃,她合上罐盖子,“这样吧,你现在一共有多少?我全都收下了。”
白潋想了想,家里还有一些,不过到时候要送给王婶几家尝尝,“车上还有二十五袋。”
伏棂戳她的腰眼,对沈念微微一笑,“恐怕这回我们只能卖给沈老板二十袋,不知沈老板做不做这生意?”
见她不肯全卖,沈念好奇心也上来了,全卖给沈家岂不省事许多,她似笑非笑,“怎么不全卖给我?难不成两位还有别的旧相识?还是说,不怕得罪了大客户?”
伏棂狡猾地暗示,“难道沈家布庄的布,也只卖给一户?我们多寻几条销路,不过是在学沈老板。”
是个聪明人。沈念的兴趣愈发浓烈,要是都卖给自己了,以后沈家如果不收她们的果干,她们到时还要另寻渠道。
沈念心里想了个数,“那这样吧,你这一袋,我就给一百五十文,如何?”
白潋听了,脑袋一晕,居然这么多,二十袋就是三两银子了。
以往她辛苦一个月,也不过能挣两百到四百多文钱。
三两银子折合成铜钱足有三千文,这能买下六石白米,够寻常人家大半年的口粮,而她家只有她一个人,这么算下去够她吃一两年的了。
白潋强忍心头的雀跃,如果这里没人,她真想大叫几声。可想起伏棂说了,要乖乖听她的话,便安静地坐着。
沈念也看得出来,这两人中,做主的是伏棂。
伏棂自然是接受了这个价钱,但她看得出来,沈念这个人精,不会无缘无故地给她们开那么高价,其中定有缘由。
毕竟这果干就算再稀罕,也值不了这么多。
沈念差人拿了三两银子,白潋银子到手,这下已经抑制不住笑了,整个人热情高涨。
“既然这一桩事了,就该谈谈下一个生意了?”在方才谈话的时候,沈念已经清楚了二人的名字,心想着伏棂伏棂,果然很灵动。
白潋闻言诧异,怎么还有下一个生意。当然,伏棂不走她也不会走的,看来是伏棂的生意。
伏棂见她听出来了自己的言外之意,索性坦诚道,“我想请沈老板帮我寻间里街的铺子。”
“哦?”
伏棂生在商贾之家,自幼年起就见过许多商人,和沈念这样的人交谈起来,不至于会落下风。
她笑意恬淡,一副不疾不徐的从容模样,“沈老板若肯相助,往后果干都以沈家商号作保,让整条街、整个镇子整个县,甚至可能是整个州都知道这是沈老板点的好货。沈老板知道,这果干是新鲜玩意,买的人家肯定不少。”
沈念摩挲着下颌,眼里泛起兴味——用他人招牌为自家造势,这算盘倒是打得精巧。但她摇摇头,“你说得轻巧,倘若你这果干一个不好,我沈家也遭殃。”
白潋听了,接话说,“我会好好做的,绝不坏了自己和沈老板的名声。”
“口说无凭。”沈念摇了摇头,“你提出的条件不错,但还得用别的做抵押。”
伏棂沉思片刻,“这样吧,若是我们制作过程中出了问题,导致沈家名声受损,届时我们就把这制果干的方子双手奉上。且以后,再不碰它。”
白潋心里暗想,她做的构棘果干,好似也没什么法子,不过是按照制普通果干的顺序做了一遍罢了。
但这种话,她当然不会说给沈念听。
沈念手指敲着桌面,盯着伏棂的眼睛盘算。果干方子虽然不难,但她们能做出名堂肯定有窍门,要是拿到手,沈家就能多门生意。
就算不用,也能断了别人的财路。再看两人敢拿方子抵押,八成是有把握。
“行。”她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我给你们找间好铺子,你们这个时间来寻我即可。但你们给不给得起盘铺子的银钱,可得好好琢磨琢磨。至于文书,等到了看好了铺子,我们再说。”
“多谢沈老板。”
“不必言谢。”沈念摆摆手,她做事只求一个互惠互利,“只是我奇怪,你们怎么不去找陈家?你们虽一个是果干,一个是糕点,可论实质都差不离。”
伏棂诚恳地朝沈念望去,“虽是如此,可陈家怕是更想收方子,定不会答应盘里街铺子这种近乎抢生意的要求。更何况——想必沈老板不想再和泰和四宝排在一块了。”
沈念不由得欣赏起这个人才来。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泰和四宝虽名声在外,可百姓提起时,总把布庄与酒坊、米糕、铁器具混作一谈,她更想要的是单独被人们谈起。更何况,今儿碰到了这两个妙人,慢慢的也可以把手放到除了布庄以外了。
她出身贫寒,从小跟着父亲走街串巷卖布。父亲病倒后,她独自撑起生意。靠着挑好布、卖实价,闯出了点名堂。
如今沈念已不满足“泰和四宝”的虚名,一心要让沈家布庄成为独树一帜的金字招牌。
三人说好后。
白潋和伏棂离开了沈家布庄,驾牛车离开了。
走出一会儿后,白潋的声线都颤抖了,“伏棂,这是我第一次花了那么一会儿赚这么多。”
“日后还有更多。”伏棂见她这样,笑得开怀。
白潋在心里打好主意,这三两,她得分一半给伏棂。剩下的一两半,她扣掉罐子和其他成本,还能净赚一两。
“咱们去集市上把剩下的五罐卖了吧。”
白潋应了声,经过伏棂和沈念的谈话,她自己也明白了伏棂留五罐的由头。
眼熟她的有来问她还卖不卖那果子,白潋见来了生意,连忙让他们看果干。
照着之前的法子,伏棂很快把剩下的五罐给卖光了。五个罐子都蛮大,她学聪明了,把五罐分成了小份小份地卖给别人。
就是不能完全均匀分得每一份都一样多一样重,导致花费了不少时间。
最后一罐果干卖完,伏棂掏出块绣着花的帕子,抬手就擦她脸上的汗,“瞧你热的。”
见白潋往后躲,伏棂故意将帕子悬在她鼻尖晃悠,心里直乐——这姑娘。
“怎么,嫌我手脏?”伏棂佯装委屈,看着白潋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她就把帕子整个蒙在她白潋脸上,趁机凑近低声道,“还敢不敢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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