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卫丞的精神状态不好，全公司都知道，宋哲当然也不例外。他给他发过信息，他不回，打过电话他也不接，宋哲怕惹他烦没敢过多纠缠，可到了周四卫丞一整天都没出现，他终于坐不住了。
晚上一下班他就去卫丞家了，但没找到人。车在楼下，按门禁没人开。
他猜卫丞也许是有事出门了，决定等一会，然而风大气温低，没到一个小时他就冷得受不了了，只好给卫丞发了个信息问他能不能见个面。
彼时卫丞正跟何冉冬一起坐在家门口的小餐馆里，手机就在手里握着，他解锁看了一眼就放下了，依旧没回。
心情太差，他实在没心思理他。
从墓地回来之后卫丞一直待在何冉冬家发呆，不说话，不喝水，连烟都没怎么抽。
中午何冉冬点了外卖，他不吃，人家把饭喂到嘴边都不肯张嘴。到了晚上他还是不想吃，何冉冬生气了，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两下他才低头，乖乖跟着他出了家门。
卫丞去是去了，也点了菜，可拿起筷子看看这盘看看那盘，还是什么都不想吃。嗓子眼里堵着个铅疙瘩，水都喝不下。
何冉冬从没对卫丞凶过，今天破例了，不光扇他还瞪他，在桌子底下踹他。卫丞见他那副样子也不敢不听话了，象征性地每个菜尝了两口。
何冉冬也没吃多少，剩下的打包让卫丞带回家，说好等他下班去他家陪他睡。
卫丞拎着打包袋走回家，远远地就在大门口看见宋哲的身影，正蹦跶。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收到信息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你终于回来了！”宋哲紧走几步迎到他跟前，“可冻死我了。”
卫丞没吱声，绕过宋哲走到大门口刷开门禁。
“让我上去暖和暖和行么？”宋哲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他进了大门回手把自己关在门外。
卫丞暼了他一眼还是没吱声，但迈进大门之后手在身后撑了一下门。宋哲见状赶紧撑住门走进去，跟着卫丞一起回了家。
“家里没热水，得现烧，你等一会儿吧。”卫丞把宋哲让到沙发边转身去厨房烧水，再出来时看见他正站在客厅中央一边脱外套一边环顾四周，“坐吧，没什么可看的。”
卫丞说完脱了羽绒服坐进沙发里点了根烟，胳膊肘撑住膝盖双眼无神地看向茶几上的烟灰缸。“找我干嘛？”
“想问问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儿。”
“有事儿，请假了。”
“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不想理你。”
宋哲垂下眼抿了抿嘴，又看向他的侧脸。“你这几天状态特别差，怎么了？”
“你也想问是不是黄永达玩儿腻了把我甩了是吗？”
“卫丞，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句回答里语气坚定，态度不卑不亢，卫丞听了表情一滞，跟着深深吸了一口烟。“对不起，我不该把情绪发泄到你身上。”
“你到底怎么了？就因为公司里的闲言碎语么？”
卫丞转头看看宋哲一脸的关切，思忖片刻决定告诉他实情。毕竟他们三个人曾经那么要好，接到那个电话时他也在，好像一切都在冥冥中自有天意。
“这事儿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既然你问到了，我就告诉你。”卫丞转回头碾灭烟，深吸一口气又开口，“琳琳走了，今天三七，我去墓地看她了。”
宋哲不可置信地张开嘴，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怎么走的？”
“车祸。就在她给我打完电话之后发生的。”
“就……就是你跟我一起吃饭那天？”
“对。”
卫丞说完双手捂住脸搓了几下，然后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时间好像静止了。宋哲陷在震惊和心痛中回不过神，卫丞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播放小时候欢乐的片段，相顾无言。
一声微信推送重新开启时光之门，把卫丞拉回了现实世界。他解锁手机一看，心脏瞬间漏掉一拍。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怎么会……怎么会……”卫丞边喃喃自语边哆哆嗦嗦地调出键盘，然而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不知道该打什么字，只好犹豫着发了一个爱心表情。
她已经走了，通过验证的人不可能是她。
会是妈妈么？总不可能是灵异事件吧？
卫丞还没来得及多想，微信又收到了一条信息，他赶紧退回主界面查看。
【婶婶让我帮忙关掉琳琳朋友圈的时间限制，好让她的朋友想她时可以来看看，我看见你的申请就通过验证了，没吓到你吧？】
是卫阳。
卫丞道了谢，平稳一下情绪之后点进了卫琳琳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桌美食和桌对面的人，配文“两个人的海鲜大餐”。对面的人只拍到衣领以下，没露脸，但看得出是个男人。
卫丞点进详情看看发文时间，突然发现这就是出事那天的晚饭。
谁能想到这会是她的最后一餐呢？造化弄人。
卫丞放下手机走到窗边，一打开窗户凛冽的风就猛地吹进来，吹得他一阵鼻酸。
许久没说过话的宋哲走到他身后轻声问：“墓地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等一下我发给你。”
“卫丞，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仨……”
“不记得。”卫丞不等他多说就斩钉截铁地打断，“我一丁点儿都不记得，全忘了。”
宋哲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颤抖，混着倔强，心里说不出的疼。他下意识向前跨了一步，伸出的双手在空中停顿一秒钟还是忍不住圈住了他的腰，下巴搭到他肩膀上。
卫丞微微向前倾了一下，没有挣扎。
他闭上眼，脑子里又闪过十几岁时的画面——快乐的，酸涩的，疯狂的，伤感的，具体到每个细节，每个人的容貌都清晰可见。他紧紧盯着画面中的妹妹，想要把她的眉眼牢牢刻在脑子里，然而越用力画面越模糊，那张脸渐渐飘远，大脑里空荡荡的没了痕迹。
背后的人忽然深吸一口气，收紧双臂，“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么？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我会用这辈子剩下的所有时间补偿你。”
“不可能，你别白费力气了。”
“卫丞，一切都结束了……放过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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