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根本就不是……”
话还没说完，体育馆外传来悠扬的下课铃声，馆内则很快响起哨声以及牛山老师宣布解散的声音。
十六夜冥顿了顿，正要继续解释这个误会，却被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打断——座敷小吉的肚子又叫了。
“一小时前不是刚吃完午饭么……”她一时语塞，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天意不让她说破。
座敷小吉捂着肚子委屈道：“我很容易饿……对不起……”
十六夜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妖怪食欲旺盛本就正常，座敷小吉这一道歉，反而让她觉得自己先前的吐槽有些过分了。
她无奈地挠挠头，决定带座敷小吉去买点东西吃，这样正好既能教她怎么操作自动贩卖机践行学园长交付的责任，又能还矿泉水的人情，一举两得。
能白嫖东西吃，座敷小吉自然没意见，二话不说就点头要走。
两人离开体育馆，在中庭里找到一台自动贩卖机，然而此时还有个妖怪正准备用它——就是使用的方法不太靠谱。
没错，它就是那个狸猫妖怪，化野圆太！
她们恰好撞见这样一幕：兽形的化野圆太正对着自动贩卖机蹲下身子，用一种在十六夜冥看来极其眼熟的动作进行蓄力。
又是熟悉的屁股一扭、四腿一蹦，化野圆太喊着：“给我出来！嘿——呀！”然后直直冲机器撞去——
一包薯片成功从出货口掉了出来。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聪明地用脚缓冲，没再把自己撞飞摔成脑震荡。
“化野同学在使用秘法呢。”座敷小吉在一旁认真地解说。
这不管怎么看都是物理层面的投机取巧吧……十六夜冥内心默默吐槽，脸上仍保持平静。
她看着化野圆太得意洋洋地用爪子捞起薯片，熟练地撕开包装，咔嚓咔嚓地嚼起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显然就是撞自动贩卖机的老手了。
就在这时，他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动静，猛地转过身来。
看到是十六夜冥和座敷小吉，化野圆太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有点做贼心虚地把薯片往身后藏了藏，变回人形——一个娃娃脸大眼睛的棕发少年，头顶还保留着那对褐色狸耳。
“啊哈哈……是十六夜同学和座敷同学啊，好巧。”他讪笑道。
“化野同学，‘秘法’又成功了呢。”座敷小吉指着出货口，语气里带着单纯的敬佩。
“那是自然！”化野圆太立刻挺起胸膛，狸耳得意地抖了抖，“这可是我潜心钻研出的独门绝技！只要角度、力度、时机恰到好处，就能让这铁疙瘩乖乖交出贡品！”他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十六夜冥那一言难尽的眼神。
要不是他刚刚一见面就想将薯片藏起来，她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通过开学到现在这四天来的相处，十六夜冥清楚化野圆太没什么坏心眼，顶多是好吃懒做、爱耍小聪明，这也只是狸猫的天性。
不过他为什么会教座敷小吉这样做呢？
很快，答案自己浮出水面。
“化野同学好厉害，有了这个秘法，我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座敷小吉认真地说。
一道白光从脑中闪过，十六夜冥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从开学那天的不良敲诈事件可以得出，并不是所有妖怪都能仗着年龄大攒到钱；而身为“人类社会中诞生”的座敷童子，座敷小吉却严重缺乏常识，可见她并没真正接触过人类生活。
夜行学园本身还不需要学费、书本费等支出，完全是无门槛就能来这上学。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座敷同学，难道……你没有钱吗？”
十六夜冥的问题让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座敷小吉茫然地眨了眨她那黑亮的眼睛，似乎完全没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她歪着头重复道：“钱？”
一旁的化野圆太嚼薯片的动作猛地停住，狸耳警觉地竖起，试图打断这个话题：“等等，座敷，这种事情——”
但已经晚了，座敷小吉诚实地摇了摇头，语气天真又理所当然，“我没有那种东西。化野同学说，只要用‘秘法’敲打这个铁箱子，它就会给我吃的。”
她指了指自动贩卖机，又补充道，“他说这是只有我们知道的、不用钱也能吃饱的秘密，不过十六夜同学是给我供奉的好人。”
十六夜冥瞬间翻译出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是好人，所以可以分享秘密”。这果然是心智只有五六岁的妖怪会有的逻辑。
但化野圆太的反应就没那么淡定了，他瞬间石化，手里的薯片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张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不、不是！那个，我是说……这是因为……！”
十六夜冥淡定地点了下头，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他要教这种“秘法”，又为什么那么心虚。
她看着化野圆太那窘迫得快要冒烟的样子，又看了看座敷小吉那双全然信任、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欺骗的眼睛，原本想教育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
化野圆太的行为固然不对，但出发点是好意。他或许只是在某个时间看见座敷小吉饿肚子又身无分文，才分享了这个他自以为“聪明”的笨办法。
“……原来如此。”十六夜冥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却没有指责。
她转向座敷小吉，从自己的裙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零钱包，从中拿出几枚硬币，然后拉过座敷小吉的手，将它们轻轻放在她小小的掌心里。
“座敷同学，你看，这个就是‘钱’。”她稍稍弯下腰，声音温和，指着自动贩卖机上的投币口，“把它从这里放进去，然后按下你想吃的食物的按钮，东西就会自己掉出来了。这才是正确的‘秘法’，不需要用力撞，明白吗？”
硬币冰凉的触感和金属光泽让座敷小吉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看硬币，又看看贩卖机，最后看向十六夜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来，试试看。”十六夜冥牵着她走到贩卖机前，指导她将硬币投入，然后按下饭团的按钮。
“咔哒。”一包海苔饭团应声落下。
座敷小吉惊喜地“哇”了一声，蹲下身取出带着凉意的饭团，抱在怀里，仰起脸对十六夜冥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满足的笑容，“供奉掉出来了！谢谢冥！”
那笑容纯粹而明亮，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棒的宝藏，让十六夜冥心中软成一片，很快接受了她对自己的称呼。
她知道，光教会方法没有用——座敷小吉没有钱，眼下又不适合打工，真正现实的解决办法，或许反而是继续“撞”贩卖机。
反正妖怪世界本就不太讲究人类那套道德，更何况学园连学费都不收，乌天崖校长显然也不在意这点损失。
十六夜冥自认自己有一条灵活的道德底线，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想帮就帮，哪怕合理范围内的溺爱也无所谓。
至于座敷小吉，她决定暂时不纠正这一点。等座敷小吉真正熟悉人类社会后，再教她正确的生存方式也不迟。
再看另一个妖怪……反正化野圆太又没犯大错，装作没看见算了，总不能厚此薄彼。
十六夜冥弯腰捡起化野圆太掉在地上的薯片袋，拍了拍灰，递还给他，“不用紧张，我不打算干涉什么。但下次可别再把自己撞进医务室了。”
化野圆太愣愣地接过薯片，耳朵耷拉下来，小声嘟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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