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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涌

帝王变色,不怒而自威。

那管事更加慌张,噗通一声跪下,冷汗直流。

“卑职不知……尸首……面目难辨。”

皇帝皱起了眉,指尖在手中的酒杯边缘敲了敲,道。“抬上来。”

那人低着头犹豫道:“陛下……这是否不合时宜?”

皇帝不耐烦道,“众卿在此,难道要朕带人同你去认尸不成?”

“微臣不敢,这便将尸首抬来。”

那人惶恐叩首,匆匆退下。

御座近前都是些带兵打仗多年的人物,自然不会在乎一具尸首,即便是形容凄惨,又怎么能吓到这些在沙场上见惯了死亡的将帅?

然而死的偏偏是个内官,实在微妙。

皇帝又让人将尸首抬到这狝飨宴上,更是叫人捉摸不透心思。

林岑垂着的眼眨了眨,他酒也敬了,还听了一耳朵不该听的,直觉待下去没好事,但场面僵持着,容不得他抽身,只好和宋绯身后侍菜的婢女和随从站在一处,眼观鼻,口观心。

无意间害他钉在这的宋绯倒是很悠闲,自顾自吃着面前小桌上的菜,还斟了一杯酒送入口中。

像穆王这般悠闲的,也没有第二个。

皇帝看不出什么表情,周围的众人也不好议论,离得近的互相对视,离得远的窃窃私语。皇帝身后的那位叫翠兰的内侍,小声吩咐人去按名册清点这次随驾的人,查问这几日有谁缺席,又暗中朝那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位燕甦只是站着,不出声,也看不出表情。

过了半晌,刚才来通报的那位管事带着几个人,抬着一具“尸体”来了。

那尸体血迹斑斑,遍布撕裂伤口和啃咬痕迹,露出小半骸骨,散发出一股腐臭,细看便可发现手掌和一条小腿都断了开来,只是被放在尸体旁边。身上的衣物糊着血迹和泥浆、草屑,难为他们看出是内官服饰。

列座众人都见惯了尸体,即便是如此可怖也并没什么骚动,宋绯倒是放下了筷子,却不多看,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尸体确实如管事所言,面目全非,看不出身份。

皇帝有些嫌恶,“怎么弄成这样。”

那管事站在一旁,答道,“回陛下,最初是狮子近来不思饮食,性情大变,异常狂暴,常年喂养它的苑丁靠近时险些被咬伤,请了兽医官来看,从狮子呕出的秽物中……发现一根指骨。这才派人入内探查,从狮子巢穴中抢出这具尸骨。”

“翠兰。”皇帝听得恶心,唤道。

“在。”翠兰招手叫来几个本在宴会上指挥传菜的小内侍,将尸体挪到一边,上前认尸。

皇帝又问,“朕记得那狮子是趯旃国进贡的,性格和顺,扑食时却也十分凶猛,何人能从狮口中夺食?御林苑竟有这等人才,朕倒想见见。”

“是御林苑苑丞,祝岐祝大人。祝大人在狮园,并没到场。”

林岑闻言眸光闪动了一下,祝岐正是他表哥,半年前同他一同入上京,空有一身武力,没什么远大抱负,领了个御林苑苑丞的闲职,本以为能安稳混日子,居然遇上这种事,心不由替祝岐揪了起来。此时只希望别再出什么乱子,真扯上他们兄弟俩。

“可是受了伤?”皇帝倒是来了兴趣,问道。

“祝大人……并没受伤,只是年纪轻,抢出尸体后狂吐不止,现在大约正在整理仪容。”

林岑闻言松了口气,皇帝竟是笑了出来。

周围众将领一向和宦官不对付,对宦官的死也只是有些冷漠,而皇帝向来是重用内官的,这般反应不免叫人毛骨悚然。

这边闲聊,那边查验尸体的小内侍们却还没什么成果,苦不堪言。

那尸体显然已经放了几天,气味令人作呕是其一,其二则是狮子撕咬出的恐怖伤口,皮肤表面已经溃烂,根本难以辨认,只能犹犹豫豫地翻着那污糟布料裹着的尸体,半晌也说不出什么。

皇帝已经不再问话,转向他们,显然耐心不多,翠兰皱着眉盯着他们,上前几步打算亲自动手,却骤然看清了什么,瞳孔骤缩,失声道。

“义父?!”

此声一出,全场愕然。

篝火还燃着,乐声也没断,空气像是凝了冰。

众人皆是外朝官,对近些日子刚得皇帝青眼的翠兰不算熟悉,然而提起他的义父常慎,满座官员无人不知。

常慎,自少年时便侍奉君侧,盘踞皇帝身边数十年,深得宠信。

而朝中文武百官对宦官的厌恶也正是源于此人。文官厌他,因为他最擅长鼓动帝王,这些年四处征伐,劳民伤财,根源少不了他的煽风点火,武官恶他,因为他插手军务,众将士在外拼死拼活,而他安安稳稳居于大内,从军中刮油水。

此人落得如此下场,众人惊异之余,难说不会觉得大快人心。

那几个小内侍翻过尸体,在后脖颈处发现一块被咬得有些难以辨认的黑色胎记,恰巧翠兰之前派出的那位内侍也在此时返回,正要禀报。

皇帝已然开口,神色有些冰冷,“常慎不是称病休养吗,这是怎么回事?”

翠兰惊疑不定,回身跪下,“陛下,义父前些日子受了寒,牵扯到旧伤,因此一直在帐中休养,不见任何人,这……”

那内侍也跪下,颤抖道。‘’

“陛下,总管,常公公确实已不在营帐之中,伺候的下人说,常公公……病后脾气古怪,胃口也不好,送去的食盒常常原封不动,这几日也是如此,因此并没怀疑……”

林岑算是听了个明白,这老太监平时作威作福,对自己的亲信想来也不怎么样,即便没死在狮子口中,怕也是要在营帐中饿个半死。

“如你们所说,他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那是他自己跑去喂了狮子,还是狮子去了营帐将他掠走当做食物啊?”

皇帝又开口,好像真带着疑问似的,然而这话太过匪夷所思,翠兰和内侍都不知该怎么接,只一味叩拜,狮园管事更是无辜,也伏地叩头。

皇帝抬眼扫视了一圈,“众卿以为此事如何?”

座下仍是寂静,众人都在思索着皇帝想听的答案,林岑这才隐约明白皇帝执意叫人把尸体抬到狝飨宴上的用意。

私下处理固然稳妥,却难保不会泄露什么风声。毕竟无论这内官是什么身份,归根究底是宫里的人,而那狮子是发狂伤人也好,被人利用也罢,总归是吃了人。

秋狩时人员受伤在所难免,但若是传出皇帝身边的内官为猛兽所食,原本人捕兽祭天的仪式,成了兽吃人的见证,所谓的狝飨不正成了笑话,到时有心之人借势称一句大历已失天意,风言风语可想而知。

这一层林岑想得到,朝中众人自然也想得明白,便有位禁卫统领起身拱手。

“陛下,这不过是个意外,这位小内官说常总管生了病,脾气古怪,或许他想要散心,便独自散步到了狮园,众人也都知道常总管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或是不慎闯入那狮子的领地,狮子见了生人,发狂撕咬也不奇怪。”

这话正是最能将此事影响碾得微乎其微的言论,其中对常慎的嘲讽可谓是登峰造极,显然是带着私仇,人死了也要来踩两脚。

林岑悄悄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确认是皇帝最信任的禁军大统领之一,姓童。

然而皇帝反应平平,端坐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此时又有一人起身,沉稳的声音远远传来,“臣以为不然,狮子已被圈养多年,性格温顺,怎么会发狂吃人?况且常慎若是出门散心,从营地至主苑,怎会无一人知晓?如此潦草结论,难堵悠悠众口。”

皇帝抬了抬眼皮,“哦?那杨卿便说说,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姓杨,单名古,字怀远,官居吏部侍郎,出身上京世家杨氏,杨氏一族从前显赫,是太后最为倚仗的几家之一,却不为当今圣上所喜,这些年有些寥落,而杨氏也并不讨好皇帝,以杨古为代表,常常在劝阻皇帝兴兵时打头阵,朝中众人都知他说的不一定是错的,但一定是陛下最不爱听的。

“此事既是意外,也是天意,常慎身为内宦,却常代陛下插手朝堂事务,如此下场实为天道锄奸。此事确实离奇,或许有人在背后推动,陛下有必要查明此事,但更重要的是不被有心之人利用此事借题发挥。”

这番话虽然在情在理,但就差没指着皇帝骂他宠信谗佞之徒,众人听了想说不敢说的话,一时间都肃然起敬,暗自佩服。

“坐。”皇帝不至于真的发难,脸色却也不太好看,冷冷吐出个字。

随后诸位官员讨论,落点皆是降低此事的影响,明面上都是为皇帝解忧,却也有着暗流涌动。

亲近皇帝的,如那位姓童的禁军统领,将此事归因于常慎本人,而如杨古之流,则明里暗里咬住皇帝宠信佞臣这一点不放,言语间搬出前代宦官不可涉政的规矩。

杨古身后也并不只是杨氏,许多世家从前都背靠太后,显赫一时,而太后从十多年前失去了亲生的小皇孙后便无心问政,他们却显然是忘不了当年的风光。

这些年皇帝大权独揽,一改太后与先帝在位时与民休息的仁治,频频兴兵对外征伐,世家的空间也被一众武夫挤占,如今一有机会便有心想顺势搬出凤驾,让太后这位养母出面匡扶君心。

林岑默默听着,对朝中局势看得更加透彻。

皇帝却早对这些人的心思了然于胸,出声打断这些争论。

“思吾,你说。”

思吾是燕甦的字,此人一直沉默着立在皇帝身后,此时被点名,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躬身从容道。

“微臣以为,此事事发突然,常总管之死着实令人震惊,但于此争论也得不出结果,不如先派人仔细调查,无论是天意还是**,若有凭据,自然分明。”

皇帝这才赞许地点了点头。

常慎之死太过震撼,各方都蠢蠢欲动,一时竟忽略了从这桩离奇的死亡案本身入手,才惊觉皇帝要的或许不止是大事化小而已,他将此事在狝飨宴上广而告之,为的竟也是名正言顺地把它和祭祀划清关系,不容任何人借以谋私。

“你觉得该派谁去查?”皇帝发问,问的依旧是燕甦。

众人皆不作声,林岑余光隐约瞧见燕甦朝他投来一瞥,心里警铃大作。

“既是涉及内官之案,自然交给刑部最妥当,近前这位员外郎林大人,便很合适。那位抢下尸体的祝大人,和林大人还是表亲,表兄那般勇武,林大人身为表弟,想必也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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