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京城沈太傅府的朱漆大门外,素来是车水马龙,肃静规整,今日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搅得鸡飞狗跳。
户部侍郎家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跪在府门前,哭嚎着求见太傅,声泪俱下道:“太傅大人,求您管管贵府大小姐吧!我家公子被她踹进护城湖,如今还躺在床上发着高热呢!”
这话刚落,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便带着两个丫鬟怒气冲冲地赶来,发髻都因赶路而歪斜,进门便对着迎出来的沈府管家厉声质问:“沈管家,你家大小姐未免太过放肆!昨日我家郡主的赏花宴,她竟当众掀了酒桌,还说郡主的花圃不如街边野草,这不是打长公主的脸吗?”
管家正满头大汗地周旋,远处又传来一阵喧哗,吏部尚书家的侍从牵着一匹瘸了腿的骏马走来,马身上的华贵鞍具被砸得稀烂,侍从面色铁青:“我家大人的坐骑,好端端停在酒楼外,竟被沈大小姐用石头砸得这般模样,还请太傅大人给个说法!”
三拨人堵在沈府门前,你一言我一语,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快地传到了沈太傅的书房。
沈明姝此时正坐在自己的闺房“汀兰苑”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的赤金镶红宝石手镯,听着丫鬟青禾慌张地禀报府门外的动静,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倒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骄纵。
她生得一副绝好皮囊,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琼鼻挺翘,唇若丹朱,肌肤莹白胜雪,一身石榴红的撒花软缎长裙衬得她艳若桃李,顾盼间自有风情。
只是此刻,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满是不耐,娇声道:“不过是些小事,值得这般小题大做?户部侍郎家的那个草包,竟敢对我动手动脚,踹他进湖是轻的;长公主的侄女,仗着身份就目中无人,她的赏花宴本就无趣得紧;还有吏部尚书的马,挡了我的路还敢尥蹶子,砸了它又如何?”
青禾急得直跺脚:“小姐!那可是户部侍郎之子,长公主的亲侄女和吏部尚书的坐骑啊!这三位哪一个是咱们能轻易得罪的?太傅大人得知消息,怕是要动雷霆之怒了!”
沈明姝撇了撇嘴,将手中的玉佩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自小便是沈太傅的掌上明珠,沈夫人早逝,太傅对她疼宠有加,从未真正苛责过。
加上她天资聪颖,容貌绝世,京中贵女无人能及,久而久之,便养出了这骄纵蛮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她做事全凭心意,从不顾及后果,只觉得顺心便好,哪里会想到这些举动会引来多大的风波。
“父亲最多骂我几句,还能真的罚我不成?”沈明姝哼了一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开得正盛的牡丹,眼底闪过一丝无聊,“京城里这些人,一个个虚伪得很,无趣透顶。”
话音刚落,书房那边便传来了沈太傅威严的传唤声,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穿透墙壁。
青禾吓得脸色发白,沈明姝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理了理裙摆,傲然道:“去就去,我倒要看看父亲能说我什么。”
她跟着传召的小厮来到书房,刚进门,便见沈太傅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手边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溅出,打湿了桌案上的宣纸。
两旁站着几位族中长辈,神色也颇为严肃。
“跪下!”沈太傅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沈明姝愣了一下,长这么大,父亲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她心里泛起一丝委屈,却依旧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女儿没错,为何要跪?”
“没错?”沈太傅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指着她怒斥道,“一月之内,连闯三桩大祸!踹伤侍郎之子,得罪长公主,砸毁尚书坐骑!你可知这会给沈家带来多大的麻烦?你可知外面的人如何议论沈家?说我沈某教女无方,养出个无法无天的疯丫头!”
“那些人活该!”沈明姝红了眼眶,声音却依旧倔强,“是他们先招惹我的,女儿不过是还手罢了!”
“你还敢顶嘴!”沈太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道,“你这骄纵性子,若再不加以管教,日后必定会闯出更大的祸事,连累整个沈家!今日我便做主,将你送往江南你舅舅家,好好磨磨你的性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京!”
沈明姝闻言,如遭雷击,脸上的倔强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委屈。
“父亲!”她声音发颤,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女儿不要去江南!江南偏远,又无趣得很,女儿想留在京城!”
“由不得你!”沈太傅心意已决,语气不容置喙,“明日便启程!若你再敢顽抗,我便断了你所有的用度,让你在江南吃尽苦头!”
说完,沈太傅不再看她,转身对一旁的管家道:“备好行囊,派两个得力的嬷嬷随行,务必看好大小姐,不许她中途折返。”
沈明姝看着父亲决绝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她知道父亲这次是真的动了怒,说得出便做得到。
江南,那个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地方,烟雨朦胧,远离京城的繁华热闹,一想到要在那里待上不知多久,她便觉得一阵窒息。
她咬着唇,强忍着泪水,猛地转身跑出了书房。
回到汀兰苑,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摔碎了桌上的花瓶,撕毁了心爱的绢帕,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与不甘。
青禾站在门外,听得里面的动静,心疼又无奈。
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骄纵,如今闯下这般大祸,也只能怪她自己。
夜色渐深,沈明姝坐在窗边,望着天边的一轮残月,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京城的好友,想起街边的热闹,想起父亲平日里的疼爱,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不过是几件小事,父亲为何要对她如此狠心,将她流放江南。
可她也知道,父亲的话向来算数,她反抗不得。
最终,她擦干眼泪,眼底闪过一丝赌气的神色。
去就去,江南又如何?等她磨平了父亲的怒气,自然能回到京城。
到时候,她还要继续做她的骄纵大小姐,谁也别想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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