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中闪过犹豫,最终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等赵宥慈再次回来,他侧着身子,自己把自己环抱住,在毯子里缩成一团,眼睛闭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她把水放在一旁,弯腰摸了摸他的脸,试了试温度,烫的吓人,他眉头痛苦地皱成一团,在她手落上去的瞬间整个人缩了缩。
赵宥慈突然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链子。
她这些年一直在关注他,很多活动中都见他戴着这条链子,但从来都是藏在衣服里,没人知道吊坠是什么。
赵宥慈心头一动,手落在链子上。
下一秒,陈楚年睁开眼睛,手十分警觉地拦住了她的动作。
赵宥慈缩回手,心里砰砰乱跳,面上装作无事发生:
“楚年,先把药吃了再睡。”
他一张惨白的小脸缩在被子里,眼睛掀开一条缝,湿漉漉的。
他支起身子,反复几次,使不上劲似的,嘴唇没有任何血色,轻轻地喘着气,似乎内疚地看向赵宥慈。
这人怎么又突然装上可怜了!
可恶,偏偏她最受不了这一套。
她纠结了一下,又看他小脸紧皱,满头是汗的可怜模样,咬了咬牙:
“我扶你吧。”
她靠着他坐下,把手伸到他的头下边,湿漉漉一片,轻轻托住,顺力把他的上半身稳稳托在怀里,他瘦的像一张纸,赵宥慈心里一阵酸楚。
陈楚年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绳子的木偶,软绵绵地趴在她怀里,神情凄楚,煞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垂着,赵宥慈一勺一勺药吹凉了送进他口中,他连下咽的动作都似乎艰难,每吞咽一口,喉结滚动,细细的眉毛便随之蹙起,时而难忍地咳嗽几声。
赵宥慈忍不住开口:
“慢点。你怎么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呢,以前就是这样,累不得冻不得,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他乖巧地缩在她怀里,但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幽怨,闷闷一句:
“反正也没人在乎。”
似乎是怕她又翻脸,强行压下那抹恨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难受。”
赵宥慈像是在哄小孩:“你以前比这难受的多的不都挺过来了吗?睡一觉就好了。”
他垂下眼,眼里的凄楚神色慢慢退却,转而变成古怪而羞耻的欣喜。
他突然发现,似乎她也是在意他的。
她这个人,圣母心,对谁都很好,他时常因为她对别人的在意吃醋痛苦。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是不是只要他装作脆弱,就会得到她的关心?
喂他吃了药,赵宥慈抽身想离开,陈楚年却虚虚握住她的手,浑身发颤:“我睡不着...”
“在这里陪陪我,可不可以?”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从前。
他睡眠不好,是从小的事。
他脑子里总是有想不尽的事,想得他头疼欲裂,想得他整宿整宿睁眼到天亮。久而久之,他开始讨厌睡眠,讨厌一眼望不到头数着秒数等死一般的长夜。
最疯狂的时候,他能几天几夜不睡,一直到身体实在撑不住,才几乎晕倒一般睡上一整天。
就算是睡梦中,也是独自一人前行在深渊中的噩梦。
赵宥慈却不同,她最爱的事就是睡觉。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遇见赵宥慈之后,陈楚年一直很奇怪她为什么这么爱睡。每天只要到了那个固定的时间,她就开始昏昏欲睡,连他讲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最初只是不解和不屑,后来,他竟然——有些嫉妒。
睡觉这么重要吗?连和他说着话都能睡着。
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
赵宥慈对着眼底乌青却精神奕奕的小少爷,大晚上想睡却睡不了,无奈地开始给他念科学书。
念着念着,她更困了,可每当她快要睡着,对上陈楚年阴森的眼神,又立马精神起来。
她给自己洗脑,他总是睡不着,多可怜啊,还不能干这干那的,脾气不差才不正常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枯燥的科学原理开始变成一会小兔子一会小猪的睡前故事。
陈楚年皱皱眉:“喂,你有没有给我认真念?你怎么开始念睡前故事了?”
她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你不是说自己精神得很吗?那有什么好怕的?”
切,他当然不怕,他就是觉得无聊。
但他冷哼一声,闭上眼睛,让她继续念下去。
有她在身边的生活似乎总是格外安心。
过了一会,陈楚年前所未有传来匀长的呼吸声。
后来,他们恋爱后,离开了陈家,住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那段时间他们都过得很辛苦。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睡觉,都必须等她一起,哪怕真的很晚很晚,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会由衷的安心。
赵宥慈低下头,半晌,轻轻点了点头:“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陈楚年喉头微动,看着她为自己掖了掖被子,看着她的手用毛巾轻轻给他擦着头上的冷汗,轻轻闭上了眼。
他的失眠这几年更严重了。
几天不睡觉是很常见的事,不然就是实在难受的严重,借着安眠药入睡。
而今天,她坐在他的身边,手轻轻落在他脸上,意识逐渐昏沉,没过一会,他实在累极,睡了过去。
赵宥慈听着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睡着的时候,乌黑的眼睫垂在雪白的脸颊上,小小的鼻尖随着呼吸轻轻耸动,一点也不像平日凶巴巴的模样,反而像是一个小宝宝,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让她心里一软。
过了一会,她口有些渴,正想起身,陈楚年冰凉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扯住她的一个指尖。
她抬眼看去,他并没有睁眼,嘴唇却微微抖动着。
她没有反抗,他的手却愈发大胆,一点点沿着一个指尖向上爬,即将握住她的手时,赵宥慈脑中一片空白,就在她想抽手的时候,他却先她一步,小心翼翼地把手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睁开,睫毛上还带着水珠,他那么小心翼翼地飞速看了她一眼,又轻轻蹙眉,失落地垂眼。
心头一酸。
赵宥慈忍住口中干涩,坐了下来,她无奈地拍了拍盖在他身上的毯子,语气是控制不住的柔软:
“楚年,我在呢,你好好休息会。”
她的手轻轻拍着,落到他身上。
他闭上眼,心里漫上一种喜悦和委屈夹杂的复杂情绪,下一秒,她的声音轻的像是悄悄话。
“就像我们以前那样,我在呢,你快睡吧。”
陈楚年鼻尖微微耸动,眼角红了红,却突然偏过头,一滴泪水沿着鼻梁滑下,滚落进毯子里,没有被赵宥慈看见。
她一直守着他。
陈楚年前所未有的睡了一个好觉。
他实在是太疲倦了,以至于连梦都没有。
对于一个长期失眠的人来说,久违的睡眠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
美妙的让他更加疯狂地渴望把她占为己有。
然而当他再次醒来,身边已经是空落落一片。
只有夕阳斜斜照进来。
陈楚年立刻坐起,四处张望,都没有赵宥慈的身影。
又丢下他了吗?
他顾不得其他,赤着脚就下了地,急匆匆向别的房间跑去。
刚到门口,熟悉的声音响起:
“楚年...你...”
那一瞬间,浑身紧绷的神经一瞬间回落,整个人仿佛突然被抽干力气,几乎快要支撑不下去,劫后余生一般,他伪装不下去,回过头,开口的声音颤抖而幽怨:
“你又丢下我。”
赵宥慈看着他这幅激动得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有些懵,他刚才不是还可怜兮兮的吗?怎么...又变回来了?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熬了一碗粥。”
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茫然,视线顺着她的脸往下看,一碗苦菜碎肉粥,白白嫩嫩的粥水上面,零星的闪着点点油光,肉末微红,菜叶碎绿油油的,清甜的味道一点点传来。
陈楚年低下头,半晌,声音低落:
“我...没想到,你还愿意给我熬粥。”
赵宥慈笑了笑:“这有什么,你好些了吗?”
她走过去,自然地把手搭在他额头上,感受了片刻:“好像降下来了。”
陈楚年愣愣地站着,视线留恋地追随着她,眸子里全是怀疑和惊讶。
以及难以察觉的满足。
她……主动碰了他。
赵宥慈扯过他的手臂带他往餐桌那边走,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小臂颤了颤。
她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了吗?”
他怔怔摇头,任由她牵着。
他的小臂上,是上次抑郁发作留下的伤口,用纱布随意裹了一下,被她轻轻按了一下,刚刚结疤的口子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但他没有吭声。
这样的疼痛让他知道她牵着他。
他很畅快。
等坐了下来,赵宥慈把粥端到他面前:“尝一尝好不好喝?”
陈楚年看了她一眼,神色晦暗不明,垂下眼,僵硬道:
“看着不怎么样,给你面子,我尝一尝。”
赵宥慈早就习惯了他的毒舌,这人就这幅德行,看着他一口一口把粥全都喝完,她心里还是升起一丝满足感。
“你就应该多吃点,你比前些年瘦多了。”
陈楚年握着勺子的手颤了颤,缓缓看向赵宥慈,语气刻意地不经意:
“我这些年都有锻炼。”
“那多好呀,你身体不好,应该多锻炼。”
砰的一声,陈楚年放下碗,冷冷道:
“腹肌还在。”
“...”
“那那那...好事好事。”
赵宥慈的脸蹭一下发红,尴尬地笑了几声。
“好事?对谁好呢?”
他似笑非笑。
赵宥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从前她随手点赞了一个腹肌视频,被陈楚年发现了,可是打翻了一个大醋坛子。
好在我们小少爷不仅压力别人,更压力自己,后果就是他开始和健身杠上,赵宥慈美美受益,大饱眼手之服。
赵宥慈连忙转移话题。
陈楚年其实饭量特别小,尤其是陈晓尘出事那年,他看到了些不好的场景,一度看见食物就会呕吐,后面的食欲也一直不太好,所以看他这样,至少他现在心情不错?
那.....
“话说,我今天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
陈楚年神色古怪:“什么?”
“帮我录一首生日歌!”
赵宥慈激动开口。
之前一直想感谢江绰,但一直没想好,昨晚刷到江绰发朋友圈求问送妹妹什么生日礼物,她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她妹妹是陈楚年粉丝。
一首歌而已,不算很过分吧?
陈楚年神色微动,看向赵宥慈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得意。
他清清嗓子,不咸不淡道:“其实...现场版也不是不可以。”
赵宥慈一愣:“不行不行,那多麻烦!不合适不合适!”
陈楚年垂下眼想了想,原来她想留着他的声音反复听吗。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那他...就勉为其难不拆穿她。
她的生日确实很快了,其实他们的关系,她这么想听,他多唱几首也不是不行。
陈楚年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你朋友圈屏蔽了我?还想找我帮忙?”
赵宥慈一秒在脑中回顾了那些内容,尬笑道:
“那...我删一下,马上对你开放?”
对面的脸色却是冷了又冷。
“赵宥慈,你发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以后都是正常更新,凌晨准时日更!
这几章有点拖沓了,后面会快起来[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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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狗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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