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
“嗯……大概就是那个你们一直在追查的叛徒吧。”乔琚略略思索一阵,“被袭击之前,我正在客栈里用合瞳术看好戏呢——诶,后来你们和那剑宗的小子都发生什么啦?”
“这和你没关系,别岔话题。”
“好吧好吧,我暂且不问便是。我正看得高兴呢,忽然听到客栈外有打斗的声音,我有些好奇,便顺着声音悄悄摸过去。可什么都还没看到,突然有人从背后蒙住了我的眼睛,我只感觉脖子一凉——嘶,有人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
乔琚绘声绘色道,一只手抵住黎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就在那人准备动手的时候,不远处有个人阻止他说,这是合欢宗的乔长老,不能杀。”
“这人认识你?”
“我在合欢宗这几百年可不是白混的,认识我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乔琚得意道,抬眼看了看黎昭,见他表情严肃,这才没再开玩笑,认真起来,“他认识我,但我从未听过他的声音。又或者,是他故意改变了声音,不让我听出来。我只能确认他是个男人。”
“然后呢,我身后那人阴森森地回答:这女人呆在城里终究是个变数,直接解决了她,落得干净,以免后患。
“他还说,他已经与魔界割席,才不管什么长老不长老的,挡他路的都得死。
“当然,我也不是他想杀就能杀的。感觉到那刀已经割开了我的皮肤,我连忙反击,趁他愣神之际施法脱身了。他却不打算放过我,对我穷追不舍。我一路逃出城,还是没能躲过。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障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自然就落了下风,靠着假死才勉强逃过一死。后来嘛,就被你们发现,带到这里来喽。”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在崇云宫待了好几日,你有来问过我吗?”乔琚反问,“而且我听裴仙子说,凤林城的魔修已经被你们解决了,也算替我报了仇,我还有什么可追究的?”
“那个叛徒的确死了,可他在魔界还有同伙,我尚未查出。失窃的绛天傀也依然下落不明。”黎昭面色凝重,沉声道,“凤林城的事情解决了,可魔界的事情还远远没完。”
乔琚悠悠一声哀叹:“我早就提醒过你,要注意魔界的情况。瞧瞧,不听老人言,吃亏了吧。不过,魔界那里有二使和几个堂主顶着,加上奉融出关在即,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大事。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赶紧想办法得到秘法,好早日回到魔界——少主快同我说说,你和你那大师兄,进展如何了?”
“唔……”
这话倒问住了黎昭。
回忆在凤林城的那段时间,他和大师兄之间的关系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究竟变在何处,他也说不上来,眼前似是蒙上薄纱似的白雾,无论怎么挥手都驱散不开。
思索片刻,他将凤林城内发生的事,以及对萧问泽过去经历的推断一五一十告诉了乔琚。
乔琚听后,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黎昭的肩。
这下轮到黎昭耐不住性子了,忙问:“所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琚气定神闲道:“好办,跟着我走就行了。”
“诶?”
听了这话,黎昭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忙着与乔琚交谈,自己竟忘了乔琚正挽着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走出在宥峰,径直往山门方向去了。
“咳咳。”他有些尴尬地止了步,不动声色抽出手臂,“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下山,到仙市去。”
“到仙市去做什么?”
“去买礼物。”乔琚道,不由分说再次拽住黎昭的胳膊,把他往下山的路上拖,“走嘛,很快就回来了,山里人少,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离开的。”
“你要给我师姐买礼物,扯着我作甚?既然这趟药不需要我送,我得去练剑了。”黎昭甩开她。
“练剑练剑,就知道练剑。你学得发痴了,忘记自己是哪里来的不成?我问你,你来这里是为了偷师学艺,修习剑法的吗?”
乔琚这才停下步子,掐住黎昭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双眼直直盯住他,眼神恨不得透过他的瞳孔钻进他脑袋里去,看看这祖宗到底在想什么。
“学剑法有什么不对的,不然,难道要本少主天天在山里打洞挖秘籍吗?我这叫知己知彼,将来若是与崇云宫开战,优势在我。”
黎昭振振有词道,理直气也壮。
话语中全无对任务的重视,只有对剑法的渴望。
“……”
乔琚无语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竟硬生生从他那双清亮的眸子中看出几分正气凛然。
完了,彻底完了。
这小子被仙门腌入味了。
“真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我能给裴仙子挑礼物,你就不知道给你那大师兄也挑一个?难怪你来崇云宫这么久也不见有什么进展,你不主动,等着他自己送上门不成?”
她再次恨铁不成钢起来,没忍住以下犯上,发泄般抬手使劲敲了敲面前这位模范剑修的额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连拖带拽将他往下山路上拉。
“可是……”
乔琚生硬地打断他的话,脚下生风:“没什么可是的!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听我的,保你吃不了亏!”
黎昭于是没再说什么,心里却仍在犯嘀咕。
大师兄他……究竟喜欢什么呢?
————
初晨的阳光被茂密紫竹筛成了细碎光斑,随着风懒洋洋地在地上摇曳。
风吹竹叶的轻微沙沙声衬得萧问泽寝居这一带愈加寂静,铁器摩擦声便显得分外刺耳。
平常空无一人的小院中有道月白的身影,宽大常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萧问泽坐在小石墩上,弯腰躬身,正一下又一下,缓慢地在磨刀石上推动着斩白虹。
粗糙磨石与剑脊锈迹相刮蹭的声音,单调而执拗,混在四周忽远忽近的蝉鸣里,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
病体未愈,磨起剑来便有些吃力,几缕碎发散落,被薄汗浸湿,萧问泽却没什么心思去打理,由得它们黏在额角处。
“怪了,昨儿刚来过,今天又来送药。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还没等傅惊鸣打招呼,萧问泽率先开了口。
“这话该我问才是。”傅惊鸣将药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你伤还没好利索,师妹都说了,得静养。你不好好在屋里休息,跑院子里磨什么剑?”
“这剑再不磨,又要废了。”萧问泽声音很轻,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前些日子在凤林城被阿昭拿去用过一阵,沾了血。这小混蛋也不知道把剑刃清理清理,就直接还给了我。今日我将它拿出来一瞧,才发现剑已经锈在鞘里,险些拔不出来。”
萧问泽停顿片刻,接着道:“虽然我不怎么用,但斩白虹到底是把好剑,废了怪可惜的。”
“那倒也是。”傅惊鸣点点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翘着腿,嘴里嘟嘟囔囔个不停,“说起来,我还从未见你使过这把剑呢——除了在乱坟岗那晚,我记得你把这剑当棍子使。那样危急的情况,我都要慌死了,你居然那么淡定,甚至有闲心将那些恶心的尸傀当成地鼠打,果然厉害。我是真佩服你啊,大师兄。”
磨剑声戛然而止。
萧问泽握着剑的手猛地一顿,带了几分轻微颤抖。
他抬起头,却没看到预想中嘲弄挖苦的表情。
后者上半身已经歪在了石桌上,手指“哒哒哒”地敲着桌面,说话时虽心不在焉,却意外地真诚。
这小子似乎是真心这么想的。
萧问泽大为感动。
自从灵根被毁后,他自己都不大瞧得上自己,破罐子破摔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别人对他这个烂摊子真心说出“佩服”二字,这让他心里很是受用。
“哼,那可不。别说区区一些尸傀,便是魔君来了,我照样能当地鼠打。”
一感动,萧问泽近来一直稍显低沉的心情也就没那么郁闷了,不过是乌云缝隙中漏出的一丝阳光,却让他立刻灿烂起来,忍不住又大言不惭地臭屁一番。
“说到魔君……”傅惊鸣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腰来,“我今日,听到了许多不得了的消息。”
说着,他指了指耳朵上卡着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圆石:“这是我近来刚研究出的窃听……啊不,听风石。同它配套的,名为传风石,体型比这个更小,可以附着在任何物体上,接收它附近的声音,然后传到我这块听风石当中。今天早上,我找了个机会,将传风石偷偷粘在黎昭的肩上,打算试试它的效果。你猜我都听到了什么?”
傅惊鸣一边介绍,一边拉起萧问泽进了屋,难得谨慎地关紧了门窗。
“合该是我运气好,歪打正着,听到了他和那日我们在城郊救下的女人谈话。虽然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是很清晰,后来还彻底没了声,但好歹听了个大概。
“你猜得一点不错,那个女人,的确不是凡人,竟是魔界的什么长老。黎昭身份就更不简单了,他是魔界的少主——未来的魔君!你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萧问泽饶有兴趣地问。
他从橱柜中取出昨日几个无量峰弟子给他送来的灵果和糕点,递给傅惊鸣。自己则打开一瓶药,捏着鼻子往嘴里灌。
傅惊鸣没客气,心安理得接受了糕点,吃了几口觉得干,又自作主张把萧问泽放在角落的几坛酒抱了过来,边抱边说:
“是做崇云宫的赘婿!”
萧问泽“噗”一下将药全喷了出来,被呛得咳嗽不止,好半天才缓过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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