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时,一道黑影轻盈地跃到他身边。是那只黑猫。它焦急地围着洛言转圈,用头蹭他冰冷的脸,发出凄厉的叫声。
“对不住,”洛子铭气若游丝,“不能…带你回家了…”
黑猫似乎有灵智,渐渐停止了叫声,它褪去皮毛化作一个女子:“你曾说,若能出去就给我一个家。”
洛子铭怔住了,他以为是自己临死前出现了幻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临了,还渴望能有人给自己一点善意。可这女子的神色太过认真,他忍不住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我们回家。”女子将他抗在背上,到一处偏僻的废庙里。为他找来草药疗伤,为他寻找食物充饥……因着这一年的折磨,恢复之后的洛子铭容貌和身形都大不相同。曾经俊朗的面上多了风霜的镌刻,更添了几分稳重和沧桑。
洛子铭恨恨道:“我要报仇。”
那女子淡淡道:“好。”
“我叫洛子铭,你呢?”
女子摇了摇头。
“我叫你洛荷可好?像山荷一样,代表着亲人。”
“好。”
他们开始筹划,然后一步一步实施。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林宥仲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和林诗语这个表里不一的娼妇是如何跪地求饶,如何绝望地看着自己。他要亲手毁掉他们最珍视的东西!
“我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洛荷划破手臂,将妖血给他们喂下,“放心,你们不会死,会活很久,很久。”
滚烫的妖血入腹,林宥仲和林诗语感到四肢百骸传来剧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拆开又愈合。可是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尽的痛苦在嘴里翻腾。浑浑噩噩痛了整整一夜,再次清醒时,林宥仲已经变成了如今这个鬼样子了。
洛荷变成了林诗语的模样,借故招了洛子铭这个赘婿。
故事戛然而止,洛子铭麻木道:“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
众人俱是心中沉闷,短短的一个故事,道尽了洛子铭惨绝的遭遇。
“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是妖,是我蛊惑他的,”洛荷凄厉道,“他不过就是个傀儡,全都是我操控他的,你们放过他吧!”
宴无忧肃然道:“妖有妖道,人有人道。洛子铭和林府众人,该交由官府审查。生杀赏罚,自有定数。我且问你,真正的林诗语在哪?
洛荷却笑了起来:“你们都以为轮椅上那个丑陋不堪的老东西是林宥仲,哈哈哈哈,你们都错了,她就是林诗语!她一直自恃美貌,强取豪夺,得不到就毁掉,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男子?”说着幽幽地指了指院里拴着的瘦弱黄狗,“你们猜猜,那是谁?”
洛子铭咬牙切齿:“李管家,去把那条狗牵来。”待管家将狗牵进了正堂,众人皆是好奇不已,这条狗总不能是林老爷吧?
林瑶命人取来剪刀,将黄狗的两个耳朵尖剪下,黄狗疼得满地打滚,嗷嗷叫唤。黑色的妖血顺着耳朵尖流出,黄狗变回了林宥仲的模样,只不过已是个形貌丑陋的老人,依稀可辨出几分他当年的模样。林宥仲呜呜咽咽泪流不止,泪水顺着满脸的沟壑滚落在地。
众人看着眼前的变化,皆是震惊不已!
“这是一种妖法,取的是施法之妖的妖血,灌进被施法者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将他变换畜生模样。只不过,这种妖法对妖的损害亦非常大,一般不会使用。”林瑶解释道,“我曾在异志杂书上看到过,只要剪除这畜生的耳尖,便可恢复原形。方才一试,竟真的如此。”
洛子铭恨透了林宥仲,又岂会让他轻易死去?不仅不会让他死,还要让他以更屈辱的方式活着!
洛子铭狠狠啐了一口:“畜生当然要有畜生的样。呸,还想披着人皮苟活?做梦!”
白天,林宥仲这条老黄狗就被拴在院子里,向府中人摇尾乞怜,求得吃食。晚上,把他关进石室里,让他感受暗无天日等死的绝望。
“十年了,多少个夜晚,我夜不能寐。都是它害的!它害的!每每我做噩梦惊醒,我就拿鞭子抽它,听他凄厉的狗叫,真是畅快——”
众人看着洛子铭时而悲痛,时而惊惧,时而癫狂的模样,都唏嘘不已。那个曾经文采斐然,俊朗无比的美少年,若没有遭受那一段非人的遭遇,如今该是何等意气风发!
见案情已然接近尾声,宴无忧取出腰牌对太守道:“大人,林府众人便交由官差带回府衙审讯,这妖便由我们玉京阁处置。”
玉京阁?
那不是大名鼎鼎的不系舟天师创办的学府吗?当年舟天师带领捉妖司司众,重创妖王,将它赶回太炎山妖域,并封印了妖域出口。其它妖物闻风丧胆,不敢出来造次。妖迹逐渐消失,百姓才能像如今这般开夜市,赏夜景。
虽说捉妖司已经撤了三十多年了,可舟天师的威名一直流传着,还有不少人慕名前去玉京阁拜师学艺!
“就依法师所言。众人听令,将林府一干人员全部带回府衙审讯,务必将当年之事的真相查的水落石出,分毫不差!”
“是——”
见洛子铭被带走,洛荷拼命想要挣脱——
林瑶安抚道:“放心,等洛子铭的判决下来,再处置你。”洛荷听完果然不再挣扎。
几日之后,林府之事已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十分惊恐。猫妖十年前就已经现世,不知道这城中还有没有其他妖了……官府贴出告示安抚百姓,玉京阁的法师已经将猫妖缉拿。幸亏有舟天师的玉京阁啊,那就放心了。
随着案情的进展,林宥仲当年的罪行也被揭开:十数年间,残害了近三十名俊美少年……
于是不少百姓对于洛子铭和猫妖复仇之事拍手叫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更有说书人将此遍成故事在茶楼里讲得绘声绘色。
众多曾被洛子铭资助过的寒门学子纷纷联名向府衙申诉,恳请官府对洛子铭宽大处理。那些被救助过的贫民百姓也都加入申诉的队伍。
“洛子铭被判了三年徒刑。”林瑶对洛荷道,“法理之外,亦有情理。”
洛荷重重松了口气,怔怔道:“都说众生平等。妖害了人,便要被诛杀。可人若杀了妖,不管这妖是善是恶,都无人在意。何其不公?”
“非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世人往往只看到果,却不知道因。枉造杀邺者,终会自食恶果。”宴无忧道,“林宥仲种下恶因,最终食了恶果。洛子铭救助贫民,资助寒门学子,种下了善因,所以万民请愿使他得到了最宽大的处理。”
宴无忧顿了顿,又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你对人起了贪恨嗔痴,又对我师妹痛下杀手,便要承你的恶果。”
洛荷看着两人,诚恳道:“多谢法师为我解惑。我愿承担一切恶果。”
“我会散去你一身妖法,从此你便只是一只寻常的猫。”
洛荷泪流满面:“多谢。”散去妖力,所有修行毁于一旦,今后也无法再修炼了,余生便只能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这便是自己的果。
丘城之事告一段落,黑衣人和空明受了重伤,短期内不会卷土重来。再加上有了神女泪遮掩桃桃的气息,林瑶决定回一趟隐山。
三人告别之后分道扬镳。
隐山路途遥远,林瑶快马加鞭一路北上。一路上林瑶思绪万千……
三年了,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师父一定以为我死了,肯定难过极了,说不定还给我立了个衣冠冢呢!这时候若是自己活蹦乱跳得出现在他面前,师父会不会把我当妖收了?
不会的,师父一定认得出我的!一定!
这日正在赶路,忽听身后马蹄哒哒——
“师妹——”
林瑶勒马回头,竟是宴无忧。
“师兄,你怎么来了?”
宴无忧轻笑起来:“我这宝物在你身上,若有个闪失,可就亏大了!”
矫情!明明就是担心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眼前这个身姿英挺的少年郎,在暖阳的映照下,原本冷峻的面庞氲上了一层柔和的雾。半真半假的笑靥此刻在林瑶眼中好看极了!她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可是师兄,都过了一日了,你是怎么追踪过来的?”
不等宴无忧回答,一只红褐色的雀鹰落到他的肩头,腿上绑着一条丝帕。
“这不是我的帕子吗?你这贼鸟!”林瑶佯装怒道。这雀鹰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大摇大摆地跳到了林瑶的身上。林瑶解下它腿上的帕子,心下已经了然,是这贼鸟闻着丝帕上的味来的!
“对,都是这只贼鸟干的!”宴无忧笑得更假了,“师妹,你听我解释。它有它自己的想法,真不是我指使的……”
林瑶摆了摆手:“我相信,走吧——”
这么容易就信了?没辙!白白编了两天说辞,没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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