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奚荷三人离了福云客栈,马不停蹄地就往冯老所说的城西小河边第五棵柳树碰运气。可三人运气不佳,那里还是没有人在。
三人商量着兵分三路,陆敛光去巡城找结界是否有突破口,奚荷、瞿离瞿打探传闻中那位爱讲故事娘子的身份。
微风卷起梨花纷纷,忙碌的三人却没心思欣赏这满城落白的景象。太阳不知不觉西斜,透过窗沿打在了鸦青色的被子上。
奚芙卷翘的睫毛抖了抖,她试着睁开眼睛又阖上,如此反复两三次,直到她拿手揉了揉眼角才彻底清醒过来,记起今夕何夕。
她已经很久没睡这么好一觉了,都怪嗣母,真讨厌妖邪,更讨厌厉害的妖邪。
奚芙小心地抚上小腹地伤口,疼痛感已经没那么强烈了。她撑着床起身,从随身的乾坤袋里取出一枚辟谷丸服下
辟古丹入口即化,唇齿间只留下一股极为浅淡的草木之气,腹中却逐渐充实再无饥饿之感。
奚芙盘腿打坐、闭目凝神,小心地牵引着灵气修复小腹的伤口。情况危急,她总不可能躺在床上等着别人来救她。
夕阳点燃了一片火红的天空,暖光照得奚荷的眼睛极为明亮,漆黑的瞳孔中仿佛也燃烧着一团火焰。
瞿离道:“姐姐,休息一会儿吧。”
奚荷点点头,两人在路边的小摊子边坐下,要了两碗紫苏饮解渴。
瞿离借着梨城女子防备男子的理由跟着奚荷转了一下午,打听那爱讲故事娘子的来历,所获颇丰。
奚荷喝了几口清凉的紫苏,眼神却望着不远处的小河,据她们打听,那娘子已经有三四日未曾现身了。
瞿离三两口就将紫苏饮喝尽了,眼下正朝奚荷那边扇扇子。奚荷将剩下的紫苏饮一饮而尽,道:“天色不早了,我还想再去河边看一看。”
瞿离点点头,眼下也没另外的事好做了。
俩人起身向河边走去,正好遇见正往河边走的陆敛光。
“师兄可有什么发现?”
陆敛光摇头,回道:“结界很坚固,我用尽手段也破不开,而且严丝合缝,简直像从梨城的城墙里长出来的。”
众人不免有些低落,奚荷正想说些什么鼓舞士气就见不远处有个女子正在河边的第五棵柳树旁折柳。
她发髻凌乱,脸上也有土渍,外衫划得破破烂烂还带着些血迹,像是刚跌了一跤。
奚荷眼前一亮,“是不是她?”
瞿离道:“看样子和传闻中的差不多。”
三人赶忙上前,却见那女子费力地折了三两根柳条缠在一起,随后走到最近的一棵梨树边使劲地抽打那棵梨树,嘴中还念念有词,但听不清说些什么。
奚荷走近,试探地问道:“‘李荆芥?”
那女子听见这名字却呆滞了片刻,随后突然发狂拿着柳条抽向奚荷。
“是你,你来了,还我儿子命来!”
瞿离眼疾手快上前用胳膊挡住了李荆芥挥来的柳条,随后反手抓住柳条一扯便夺过了柳条。
奚荷担忧虑地摸了摸瞿离的小臂,瞿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奚荷望向她,质问道:“李荆芥,无冤无仇,为何出手伤人?”
瞿离被打了眼中却藏着喜悦,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臂上,嘴角不自觉上翘。
李荆芥闻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记忆,面色惊恐地往后退。
“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突然尖叫着跑开,好在眼下天色初暗,附近没什么人,众人赶忙追了上去。
月上中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奚芙的修炼,她睁开眼警惕地望着门外。
“芙儿,我们回来了,方便进来吗?”
奚荷的声音响起,奚芙这才放下心了,道:“没事,进来吧。”
吱嘎一声轻响,瞿离打开房门,奚荷搂着一个狼狈的女人进屋,将她扶坐到凳子上,背靠着桌子。
陆敛光走在最后,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关上了门。
奚芙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瞿离抱臂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流漫不经心地回道。
“她就是冯老说的那个人,只是不知怎的见了我们就要跑,无奈只能把她打晕带回来了。”
他说完就关上了窗子,奚荷捻诀对眼前的女子施了个净尘诀,接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回春丹给她服下。
奚芙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女子不多时便悠然转醒,她看着似乎清醒了一点,只是骤然见了许多生人还是很惶恐。
奚荷走上前,宽慰道:“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听你讲故事而已,你这两天去哪了,看衣衫你似乎不大好。”
奚荷本就长得善良,眼下和颜悦色地和人讲话一下子就放松了李荆芥的神经。
奚荷坐到她身边,从桌子上倒了杯水递给她。
“‘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李荆芥看着眼前的水,又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瞿离守在窗前,陆敛光护在门边,俨然像两个护法。
两个男人离她比较远,不远处的床上还有个披散着长发的年轻女孩,她看着眼前奚荷和善的面庞,卸下了些许防备,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片刻后犹豫道:“我前两日上山采药迷路了,摔了几次。”
奚荷友善地笑了笑,道:“原来是上山采药,我们知道你的医术很好。”
李荆芥闻言表情有些呆滞,像是听不懂这样的话,又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你可以和我们讲讲故事吗?我们很喜欢听故事。”
李荆芥垂下头了头,想在思考着怎么开口。
奚芙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觉有些荒谬,这位看着不太正常的姑娘就是冯老口中说天机独得的娘子,真是会说话。
奚芙信手掐诀,开始传音入密。
“这就是那位娘子吗?别出了什么差池。”
实在不怪奚芙心存疑虑,任谁见了这位李娘子都会觉得她不可靠的。
陆敛光看了奚芙一眼,掐诀回道。
“按奚荷师妹她们的打探是没错了。这位娘子名李荆芥,她丈夫早亡便继承了母亲的衣钵当了药婆。”
“她原先还有个儿子,可十年前他儿子也出了意外离开人世,她便成了这副模样。”
“好在街坊邻里多年来受了她和她母亲不少恩惠,平日里对李娘子多有照顾,这才安生到了今日。”
奚芙看了桌边的李荆芥一眼,真是个可怜人。
桌边李荆芥终于开始讲故事,她的话十分没条理,众人只尽力地去听。
“我的松儿特别听话,李夫子也夸他听话,又孝顺,还帮着我晒药……娘又唠叨我,说我不中用,那家给的银钱多,是个好差事。”
她的眼神是飘的,从幸福到为难,提到好差事时皱起了眉头。
屋子里的三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她接着说道。
“我不喜欢那儿,做那事银子虽多,可却不厚道,娘说上门买卖没有不做的……”
“她也是可怜,都怀孕五个月了,可还是那么瘦,平日里还要做活儿……”
不知为何,奚芙听到这有些微妙的不适感,头开始发晕。
“都是女人,她过得比我一个寡妇还难。下次去见她时,我给她带了两块桂花糖糕,她很感激我……”
说到这她的神色出现了歉疚,无措。
“她人很好说话,不像其他主顾那样难伺候。我真对不起她,她叫得那么惨,血那么热,可我也没办法,我还有家要养,我没办法……”
说到这她像是难过了便不愿意再说了。
奚荷还什么都没听出来呢,柔声问道:“后面呢,怎么了?”
李荆芥眼神漂浮,像是在回忆,喃喃自语道:“后来呢?”
她想到什么眼神中露出三两分喜悦。
“她的日子好多了,日日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可她还是很瘦。我去见她时劝她多吃一点,可她只说自己没胃口,吃多少吐多少……”
“看她那个可怜的样子,我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她只说,想,想吃个梨子,她最喜欢吃梨子了……”
奚芙捂住额头,面色发白,突然打断她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问话问倒了李荆芥,李荆芥看着奚芙,像是想到什么,呐呐自语道:“什么名字?什么名……”
屋中的另外三人不解地看向奚芙,不知她这是何用意。
不等奚荷安抚李荆芥,奚芙突然鬼使神差道:“陈秋梨,是陈秋梨。”
李荆芥闻言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把奚芙认成了什么人,惊慌失措地抱头鼠窜。
“别杀我,别杀我!是王伯山,是王夫人害的你,我也是没办法!”
李荆芥的声音惶恐而尖锐,深深地刺进了屋内三个人的耳朵里,奚芙头痛如绞,双手捂住脑袋。
李荆芥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惶恐地要往外蹿被陆敛光拦住了去路。奚荷已经敏锐察觉到了奚芙的不适,赶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芙儿,芙儿你怎么了?”
那边李荆芥见门出不去,便一鼓作气冲向了窗边。瞿离一把抓住了她,当机立断就打晕了她,随后将人扶到了桌边的凳子上坐下。
陆敛光此刻却若有所思,他迟疑轻声道:“王伯山……”
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
那边奚芙使劲扯了一下自己浓密的长发,凭借痛感加上强大的意识才将识海中翻天覆地的不适压了下来。
奚荷拉着她的胳膊心疼不已,“芙儿,这是做什么,不要伤到自己。”
瞿离上前两步,问道:“陈秋梨是谁?”
奚芙缓过神,眼神坚定,“嗣母,嗣母的名字叫陈秋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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