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叶离纠正他的话:“二师兄,这怎么看也是你和六师兄同我们走散了吧。”
“啊?是这样吗?”纪云枫干笑两声,“不过正好你们都在,也省得我们再去找你们了。”
许久没说话的晏鸣泽问:“怎么了?”
纪云枫说:“大师兄让我们回去,好像说是烟花夜快开始了。”
沈落一听,眼睛都亮了:“烟花夜吗?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了!往年出任务时,都还没未曾来得及看呢。”
陆长征笑道:“今夜让师姐看个够。”
沈落:“好呀好呀。”
说到烟花夜,叶离脑海里时不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有她一个人坐在不周山的草屋屋檐顶上的,也有和某个人一起的。
那些数不清的日夜,她总一个人望着夜空中的明亮烟火,饮着一壶烛酒,似乎在想,原来一个人的时候,竟也会觉得这般孤独。
是什么缘故,会让她突然想起不周山的那段日子?
在闭关那日,她明明已经将那些从各大仙门中虏来的修士子弟包括散修都放走了,明明已经没有可留恋的。
为何又突然想起?
晏鸣泽见她分神,轻轻喊了她一声:“师妹?”
叶离忽然抬眸,扭头看向他,心里有个喧嚣的声音冒出,似乎在告诉她。
是因为晏鸣泽。
是因为晏鸣泽吗?
她忍住不再去想,竭力将脑子里不想回忆起的往事挥走,应声:“怎么了小师兄?”
“该走了。”
叶离左顾右盼,一转眼竟已经剩下他们两人,她寻着其他人的踪影:“他们人呢?”
“看你发呆许久,我便让他们先走了。”晏鸣泽回应她,“所以你怎么了?”
叶离顿了一下,“……没事。”
“那我们也回去吧,一会儿该看不到烟花了。”
“好。”
两人往长云山的方向走,一路上,叶离总觉得身后发凉,不知是什么心理在作祟,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走了一段路,她突然停下来,问晏鸣泽:“小师兄,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晏鸣泽转头看她。
叶离突然倾身凑近,白皙的手放到他耳畔,低声道:“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晏鸣泽配合着俯了俯身,说:“你可曾听出那是什么人?”
叶离摇头。
“少年人,你可是急于突破境界?”
一道温厚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两人同时转身向身后望去,只见一白发老人站在那,满是皱纹的手轻轻顺着胡须。
晏鸣泽心中难解的题被他一句话问住。
近些日子,他确实在为突破往生境做准备,但不知为何,不管他用何种办法,始终停留在无妄境满境,丝毫没有突破的意向。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白发老人眯眼笑着摇头,“你的境界此生都无法再正常突破,若是再强行突破境界,会滋生心魔啊。”
“什么意思?”晏鸣泽蹙眉。
“老夫算出,你命中有一劫。”白发老人指尖掐着卦,道。
“仙人,我想知道是什么劫?”叶离好奇道。
白发老人看了看红衣少女身旁的少年,又仰头看了看夜空,喟叹道:“情劫、死劫皆不可避免,是为大凶之兆啊。”
预兆大凶……
晏鸣泽捏紧拳头,青筋暴起,眉眼间皆是克制的怒意:“你胡说什么?”
叶离发觉身旁人的躁动,她伸手按了按他手腕,给予安抚。
晏鸣泽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痒意,蹙起的眉心微微舒展开来,垂头去看按在手腕上的白皙小手。
叶离上前一步,将少年护在身后,眼眸望向白发老人:“敢问阁下是哪家仙人?”
面前的白发老人笑了笑,道了个称号。
“佛道,寺庙之仙。”
叶离震惊的听完这句,突然间恍然大悟,惊道:“您是天山仙人?!”
“小姑娘,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何人,可见这防范之心有些过于少了,还要多加修习才是。”
叶离松开手,抬手礼道:“晚辈受教,是晚辈愚钝,不知您就是天山前辈,还望前辈别同我们计较。”
天山仙人笑了笑。
愣了许久没开口的晏鸣泽回过神来,语气带了歉意:“方才是晚辈无礼了,不知前辈刚刚所说,是什么意思?”
天山仙人扶着长须,绕弯子道:“日后变数太多,老夫也只是掐指一卦,未来之事还须你自己去寻答案啊。”
晏鸣泽:“前辈说的是,晚辈领悟了。”
叶离蹙了蹙眉,问:“不知前辈这么晚跟了我们一路,可是知道我们在找您?”
天山仙人扫了两人一眼,反问道:“我来此,是想寻一人。徐靳译可是在令尊殿中?”
叶离和晏鸣泽互相对视一眼,同频般点了下头。
天山仙人:“如此也好,明日午时,我会在此处等你们。”
叶离:“前辈的意思是?”
天山仙人叹了一口气:“当年之事也怪我,若是我将他看住,断不会让他有此机会进宗门入世。”
晏鸣泽似乎明白了。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前辈就是四师兄曾念叨过的那个祖爷爷么?”
天山仙人目露惊色:“那孩子还记得我?”
晏鸣泽:“四师兄何止记得您,每年都会同我们说您对他的教导多严苛多严厉,时而还会拿师尊与您做对比。”
天山仙人:“臭小子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
晏鸣泽顿了顿,恍惚间回想起某个日夜,那位骄傲的四师兄在睡梦中梦呓时,常常念叨着一句话。
他暗了暗眸子,声音轻了几分:“他说,您不要他了。”
晏鸣泽依稀还记得,徐靳译在那个夜晚喝醉了酒,不知是做了什么难过的梦,一整夜都在念叨着同一句话。
他说:“小九,祖爷爷他不要我了。”
他不要我了。
那句话委屈的像是整个世界将他抛弃了一般。
而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祖爷爷便是四师兄那时候的整个世界吧。
晏鸣泽是这样想的。
叶离没听懂两人之间的哑谜,但也能从中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便也就没有多问。
天山仙人眼里透露着愧疚,叹气道:“没有不要他。”
晏鸣泽怔了几秒,“那您为何消失了那么久?”
“这件事就要从十四年前说起了。”天山仙人转身看向面前的层层山峰,“那时我领悟仙道一途,得以飞升,去往了天外之天的仙界。”
飞升上仙界要修炼百年后方可化凡入世。
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天山仙人怎么也想不到,十四年前一别,徐靳译竟早已离开了寺庙,入宗派修炼。
天山仙人说:“飞升前一晚,我算出孙儿在十几年后有一死劫,若是十几年后死劫将至,他肉身尽毁,我也有九成的后路再生之法救他一命。”
说到这,天山仙人摇头,叹了一口气。
叶离疑惑:“前辈,为何叹气?”
天山仙人:“可我万万没想到,孙儿他竟然自毁灵脉。”
叶离更是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灵脉和天生灵脉自是不同,普通灵脉就像是凡人修炼百年才结成的经脉,天生灵脉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者,无论有没有修仙潜质,只要有天生灵脉,便可自学一派。”
叶离:“也就是说,天生灵脉是与生俱来的修炼之体,就算没有潜质,也能领悟出一番天地?”
“正解。”
“那天生灵脉毁了会如何?”晏鸣泽问。
“相信你们也知道天生灵脉同宿主共命一体。”天山仙人说,“若是自毁灵脉,便再也不能练正道一术。”
“那前辈可是有法子?”叶离问。
“法子有倒是有。”天山仙人拂着胡须,沉吟几秒,说,“就要看我那孙儿肯不肯了。”
这句话一出口,不言而喻。
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若是让徐靳译再重新走回剑道,恐怕有些难了。
他自甘堕落那些日子,晏鸣泽更是清楚不过了。
徐靳译连剑都不敢拿起,又该如何让他同意重塑灵脉?
叶离问道:“前辈,有什么我们可以帮您的吗?”
“明日午时之前,你们帮我劝住他。”
叶离:“还有吗?”
天山仙人:“且先这样罢,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两人应了一声好,还没一个眨眼的功夫,天山仙人就已经在原地消失了。
仙人就是仙人,来无影去无踪。
叶离是这般想的。
回去后,叶离和晏鸣泽去往蓬莱大殿一同吃了顿团圆饭。
很快,殿外烟花四起,烟火炸开,绚烂无比。
众人从殿中走出,抬头看向绚烂烟火。
火光在众人的眼中闪烁。
叶离忽然转头看向晏鸣泽,抬头笑着,说了一句话。
晏鸣泽没听清,俯身凑近了些,轻声问:“说什么?”
“我说,”
叶离踮起脚尖,负手在他耳边,嗓音细腻,带了点痒意。
“新年快乐。”
晏鸣泽似愣了愣。
待叶离身体退开几分距离,重新转头看向夜空中璀璨的烟火。
他回过神来,轻微勾了勾唇。
小声呢喃。
“新年快乐。”
烟花夜结束后,叶离有些疲倦的回了院子,躺在床榻上很快就睡下了,只不过今夜又是一个不眠梦。
梦中,周遭的环境转换了。
这一次,她是站在无妄海处,整个无妄海的所有宗派皆被她灭了个满门。
现实中躺在床榻上的她额头遍布冷汗,似乎又做了噩梦。
梦境里遍地血海,无数个尸体躺在她的脚下,仿佛她回到了破境塔中的那个幻境一般。
她四下环顾,胸口处隐隐升起一阵疼痛。
床榻上,叶离被那个噩梦惊醒。
彼时夜深了,已是三更。
叶离从床榻上坐起,低低喘着气,整个人还没从那个梦境中缓过神来。
今夜怎么又梦到了穿越前?
这两夜频频梦魇,是和现在的她还是穿越前那个她有着什么关联?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屋外传来悠悠吹奏声。
叶离掀开被褥走下床榻,她打开了房门,抬头望向明亮又漆黑的夜空。
耳边传入好听的笛声。
不知是从谁的院子里传来的,她想去一探究竟,轻功一跃便上了屋檐顶。
不远处,一道人影坐在某个院子的屋檐上,手中拿着一片绿叶抵在唇边吹奏着。
笛声在整个夜晚显得悦耳嘹亮。
看仔细了些,倒像是晏鸣泽的院子。
小师兄怎这么晚了还未睡?
她用轻功从自己院子的屋檐顶飞到了晏鸣泽那个屋檐上去,蓬莱殿的每个院子离的都不是很远,所以从屋檐上行走很快便能进入其他人的院子。
叶离脚尖停在屋檐一侧,似乎是奏乐声过大,另一头的人并未发觉她的到来。
她又在原地仔细听了一会儿。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晏鸣泽吹木叶呢。
往日那个一向冷淡到不爱说话的小师兄竟也会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一个人在屋檐上吹木叶。
叶离勾了下嘴角,有些笑意。
忽然出声喊道:
“小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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