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似是云水村本地人,性子豪爽而健谈,讲起故事来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姑娘不瞒你说啊,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远方表弟啊,真真是个畜生,成日里就知道往赌坊里凑,败光了家底啊!”
“他发妻去的早啊,留下一双好儿女,竟也不想着好好找个活计养活孩子,还差点把人卖了换赌钱!”
“哎你说这,虎毒尚不食子啊!”
刘婶说着说着,眼泪竟隐隐有了泪光,许是觉得在一个小姑娘面前露了怯,颇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抹了抹眼角。
“好在前几年啊,那玄玉宫来了仙人要收弟子,许是他们那心慈的老娘在天有灵啊,两个孩子竟有仙缘,跟着仙人一起上山啦。”
“不然啊,日子得苦成啥样啊!”
刘婶忽地握住柳昭质的手,经常下地干活的手附着厚厚的老茧,掌心干裂的纹路藏着勃勃生机,言辞恳切。
“姑娘啊……婶子瞧着你就是有出息的。”
“那仙山琼阁,婶子这等凡人啊,怕是一辈子也见识不到的。”
“那两个孩子还在村里的时候,常来帮我这老妇干农活啊,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啊,我这心里啊,也一直念着他们呢。”
柳昭质掌心被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沉甸甸的,应是连着她刚刚给的那点碎银一起,她缄默无言地握住这无声的关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婶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姑娘,望眼欲穿。
“……婶子。”
“他们叫什么?若是我遇见了,定会亲手交予的,绝不私吞。”
柳昭质低着头,默默对上妇人干涸的双眼,神情认真。
岁月在这个妇人的脸上留下不少痕迹,刘婶闻言笑得灿烂极了,颊边皱纹都冒了出来。
“谢谢、谢谢……”
“他们啊,一个叫李二丫,一个叫李铁牛,麻烦姑娘了、麻烦姑娘了……”
……
兴许是时辰还早,队伍并不长,刘婶将她带到后便推辞着家里还有孙儿要照看,火急火燎走了,多年心事了结,步子格外欢快稳健。
楚修静给的储物袋空间很大,柳昭质将荷包丢了进去,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深深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还是第一次接受别人这么淳朴的信任。
那……当然要努力完成任务了!!
日上枝梢,人也越来越来,一开始还算整齐的队伍渐渐变得松散,开始人挤人起来,各有各的理,争执不休。
柳昭质站在靠前的队伍,一开始还能对身后的乱象充耳不闻,实在架不住那争执声越来越来大,仿佛有动手的迹象,好奇地向后探了探头。
结果身后是个头颇高的少年,一身红黑相间的衣袍,容色妖冶,血红的发带束起泼墨长发,轩然霞举,百无聊赖地抱臂盯着不远处的海棠树,似是察觉到少女的目光,少年若有所感地垂下眼帘。
他生得极美,眉如墨画,眼若寒星,偏偏眼尾一点绯红,似笑非笑,教人神魂俱颤,苍白的面容俊美近妖,唇色却艳得惊心。
柳昭质愣了愣,她从未见过这张美艳的脸,可却是莫名的熟悉,甚至隐隐心悸。
孟清玦一双凤眸微垂,长睫掩住眼底的狠戾,视线落在少女鬓边鲜艳的海棠花,低低一笑,颇有几分慵懒的意味。
“……姑娘,我们在哪里见过么?”
……真是冤家路窄啊。
少年一双眸子赤红如血,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像是毒蛇找到了猎物般,笑容玩味。
柳昭质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先行开口,愣了一瞬,讪讪道。
“大抵是没有的?”
“这样啊……”
少年话锋一转,似是有些苦恼,“那……姑娘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是为什么呢?”
她、她看了很久么??
少女脸“唰”地一下便染上了红晕,哪里还敢看什么热闹,匆忙转身,声音弱弱的。
“抱歉……无意冒犯公子。”
少年笑意愈发深,还想说些什么——
“咚——”
“咚——!”
一阵清脆悠扬的鼓声传来,躁动的人群纷纷侧目而视,柳昭质不再介怀方才的尴尬,极目远眺,只见那人一手攥着铜锣,一手持剑,款款而立,一身玄衣劲装,衣袍猎猎,墨发被玉冠高高梳起,腰身精瘦有力,身姿欣长,霞身玉姿。
就算是有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却还是令人浮想联翩。
——这定然是个美人。
“……再有闹事者,即刻取消测试资格。”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人群安分极了。
感受着各异的目光投向自己,池璟无言地将头略偏了偏,隔着面具,声音闷重。
“现在开始登记名册,不允许插队,违反规矩者亦取消测试资格!”
……玄玉宫招生春秋二季,五年一次,修士的体面与强大,人人都不想错过,大家从天南地北赶过来,风餐露宿,只为这寥寥仙缘,富贵人家若是落选,尚有转圜的余地,可那些孤注一掷的人就没这么好过了。
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就算是资质下等,能进门做个杂役弟子,也比做个凡人蹉跎一生强得多了!于是个个铆足了劲 ,翘首以盼。
……
柳昭质本以为这种招生排场会很大,结果玄玉宫也就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倒真是简朴。
女子青衣素衫,气质非凡,面容清丽姣好,身前摆了张木质书桌,人群来往熙攘,她专注地执笔,款款落下一个又一个姓名。
男子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恢宏的云纹旗帜下抱剑而立,玄衣上鎏金竹纹熠熠,面具上惨白的眼珠栩栩如生,格外渗人,气势汹汹,震慑了不少有着歪心思的人。
日近晌午,柳昭质这才排上了号。
“姑娘姓甚名谁?年芳几何?何方人士?”
“柳昭质,十四岁,柳州人。”
“昭质?”
青衫女子提笔一顿,抬头对上少女清凌凌的目光,含笑道。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是也不是?”
柳昭质讷然地点了点头,“是……”
叶南殊挑了挑眉,青丝半绾,几缕碎发垂落,仿佛是宣纸上洇开的墨痕,眼如秋水初澄,轻声道。
“……真是个好名字。”
“好了,小姑娘,过去等着吧。”
话音刚落,池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为其让道,许是离得较近,青年的嗓音听上去竟有几分温和。
“……这边。”
柳昭质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待离得远了些,跻身在人群中,才敢分些目光去打量那面具男子。
那人玄衣贴着脊线流淌,像夜瀑坠入深潭,在腰际骤然凝滞,腰身劲瘦有力,青年长身玉立,微仰着头,流苏耳坠顺着面部轮廓,款款滑落肩头,殷红如血,衬得颈间肌肤白皙夺目,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剑鞘,引人无限遐想,墨发飞扬,真是风韵十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昭质实在没忍住多瞄了几眼。
修士的五感极好,人们的视线纷纭复杂,好奇、惶恐、瞻仰……
为了压制体内煞气,出门在外,池璟总是佩戴着渗人的傩面,被打量已是家常便饭,内心无波无澜,可其中一道视线实在灼热,似乎来自西南方,青年微微蹙眉,垂下眼帘,默不作声铺开点神识。
……?
……是方才那个蓝衣服的女孩。
少女面颊微红,金眸中尽是清凌凌的欣赏,并无冒犯的意味,青年略有些讶然,虽然如此,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握紧了剑鞘,悄然偏过头去。
嘶……这位兄台。
……好辣啊。。。
柳昭质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脸,愧涩极了。
打住!!不能再看了,再看就不礼貌了!
孟清玦静静站在女孩身后,默默注视着她一系列的举动,目光瞧见她泛红的耳根,只觉得好笑极了。
……他跟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计较个什么劲?
罢了罢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混入玄玉宫,养好伤再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至于箐鲅那个墙头草……
孟清玦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这个贱人竟然和那些人串通好,让自己背了灭门这么大的黑锅……他原本只是想取他性命罢了。
现在,他决计不可能让他死的那么轻松了。
呵……仙门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本来不过追杀箐鲅路过百乐门。
前脚刚走,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杀人灭口。连装都不带装的,直接将这口黑锅牢牢钉他身上,开始对他群起激愤,口诛笔伐。
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壮怀激烈。
究竟,在欲盖弥彰些什么呢?
……
百乐门——这个依附于千机阁的小宗门,表面上是乐修圣地,实则暗藏玄机。
宗门门匾上的烫金大字,气势恢宏,苍劲有力。
普通修士见之,只会觉得心旷神怡。
可他是魔修啊?
刚踏入其地界,未及山门,他便已感受到浓厚的怨气弥漫,每一草一木似乎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这阵法,确实很高明,修阵之人也确实下了大功夫,寻常魔修也只可能感受到一点若即若离的怨气。
天莲教,之所以谓之天莲,是因为此教世世代代都以怨灵和煞气滋养一来自上古神迹里的灵植——“天莲”。
……明明以罪恶灌溉,却是莲身晶莹如雪,散发着圣洁而光明的气息。
而孟清玦,成功干掉前任教主之后,却没曾想被老登阴了一把。
天莲吃掉了他的心脏,寄存在他的体内。
莲死则他死,他死,天莲就会找下一任宿主。
而且,总有一天,他的灵魂会被这朵 魔莲吸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孟清玦靠着恨意活到至今,是最好的宿主。
从此之后,对魔气、煞气尤为敏感。
……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复仇雪恨,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待到反应过来到自己被做了局,身份就此调换,他成了猎物,被迫在逃亡路上,狼狈不已。
没人会信一个魔修的话,他也懒得去辩解,可这也不代表,他会咽下被追杀这口气。
[猫头]不好意思宝宝们要停更一段时间了,要高考了,高考结束后我会努力日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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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云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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