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也没想到,许临洲一出手就是这么一个大杀招。
朝辞城地处大昭边境,与北燕接壤,更有节度使驻扎在此。
而北燕与大昭休战,也不到二十年,北燕多年来大昭虎视眈眈,贼心不死。
是以在这朝辞城中,难免混入北燕探子,半月前被查封的不品轩,恰是一处。
倘若信是真的,这是要让孙炔全家下地狱啊。
而王参军则知道的更多,抓捕前,府衙已摸清不品轩来往情况,可仍有些书信损毁。
哪知今日不过一桩骚扰良家女子的事端,竟能扯出这么一桩来。
原以为这般重要的东西,许临洲定不会随身带着,可他不仅带着,还就在那破旧的书箱之中。
沈知意瞪圆了眼睛,就连王参军也难掩讶异之色,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就这么随意放着,真不怕出什么事吗?
王参军接过,仔细查看过后神色凝重,这信中的印章和署名,包括字迹,都与从不品轩搜出的一模一样。
“今日之事还望两位不要外传。”
沈知意与许临洲自然知道轻重,沾上北燕,哪个不是死死地藏在心里。
等出了府衙,早有玉颜朱颜等着。
沈知意看向身侧的许临洲,目光在对方嘴角处的淤青凝住,虽然心情复杂,却还是叮嘱道:“许公子,你的伤势还是要及时处理,不然越发严重就不好了。”
“我会注意的。今日在下就与姑娘在此别过,等诗写好了,在下会送去书斋。”
她是什么麻烦不成,让对方这么避之不及?沈知意看着许临洲干脆利落的背影,有些迷惑。
再想想素日里送上门的礼物,出门还有人精心讨好,虽出了孙炔这么个晦气玩意儿,但沈知意确认,不是自己的问题。
可那方向?丢下一句,“玉颜朱颜你们先回府吧,我去王爷爷那。”
沈知意提步追了上去,就当她今日大发善心吧。
“许公子,我恰好知道一家医馆,你今日是为我受的伤,请务必让我陪你去看看伤吧。”
沈知意不知道为什么许临洲受了伤,不回家却去府学,明明按那孙炔的说法,府学于许临洲而言也不是多好的地方。
但许临洲这么做,沈知意却不能放任,对方今日才帮她拦住了孙炔,甚至还送孙炔一家进了大牢。
虽可能有别的原因,但她沈知意承这个情。
美人目光恳切,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心,就这么将许临洲的拒绝堵在了喉中。
“沈姑娘,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虽然没有明说,但顾左右而言他,本身就是一种拒绝。
沈知意笑笑,“我知道,所以许公子跟我走吧。”
三言两语,言笑晏晏,却不容许临洲拒绝,只能就这么跟上沈知意。
行至一处医馆,虽地处偏僻,却能看得出这医馆打理得很干净整洁。
“别看这里不起眼,我自小就是在这里看病的,王爷爷的医术处理你这点伤,肯定没问题的。”
听到这是沈知意自小常来的医馆,许临洲没忍住蜷了蜷手指。
何止是没问题,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
沈知意口中的王爷爷看着眼前这个跟人打了一架的年轻人,又看向沈知意,“丫头,你可真是不想让我老头子休息,就这么些跌打损伤,也值当你带到我这来。”
可话是这么说,王爷爷却还是示意许临洲将手腕搭上来。
也是此时,沈知意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外表完美,仅仅只是有一些拮据的少年,左手的小指,几乎是不动的。
猛然间,沈知意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钉住了一般,微微垂眸,只见本该看向对面的人,此时却直直看着自己,警惕而防备。
沈知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而道:“王爷爷,我去后院等着。”
后院里有颗银杏树,正开着些许淡黄色的短穗状小花,不算漂亮,沈知意还是更喜欢热烈张扬的蔷薇。
不过此刻看来,倒是有些许野趣。
“行了,开了药方,你去抓了给他敷上。”
没等沈知意继续对这银杏树发表什么看法,身后就传来了王爷爷的声音。
“好嘞。”
医馆平日无人,也就是老人家闲不下,才干脆在这自个院子里看病,平日里也多是些邻里街坊,是才名声不显。
但沈知意却知道,这位原是御医,如今算是辞官归隐,若非沈母与其有旧,只怕也不知道朝辞城还有这么一位在。
而沈知意幼时沈母忙碌,偶尔会将沈知意放在这,便跟着认了些药草,抓个药自是没问题。
等到药被熬好,沈知意才端着药碗去找许临洲。
他还在那,瞧着有些沉默,仿佛一樽没有神采的陶俑。
夕阳的光晕仍不愿熄灭,穿过窗棂,恰好圈住了那抹淤青。
原本瞧着越发骇人,隐隐泛着些青紫色的皮肤,此刻却多了些柔和温暖的光泽,沈知意取了药油递过去,“这个你自己擦擦。”
唯有那瞧着不甚灵敏的小指,才是这一碗药膏真正该去的地方。
沈知意脸上还沾着点被炉火熏出来的黑灰,白皙的面庞上唯剩下那双明亮的眼睛,那抹夕阳也落到了她的手上。
“我自己来就……”
许临洲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知意打断,“你一只手敷不了药,现在,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许临洲仿佛此刻才意识到,那碗药膏,是治愈他的左小指的。
眼见着许临洲不动,沈知意也不多话,揪起对方的衣袖就将那左臂抬了起来,眼见着那只手似乎还想往后缩。
“许临洲,你应该也不想一直是个残疾吧。”
倏地,人不动了,却好似僵住了。
不过,虽然僵硬,却已然是配合的态度。
沈知意这才坐下,无视许临洲的僵硬,给他上药。
可太僵硬了也不好,沈知意只好继续道:“你怎么会有孙家的信?”
虽然说得含糊,但双方心知肚明,怎么说孙家与不品轩的来往都该是暗中进行的,这拿出去全家下狱的东西更该藏的好好的,怎么就被与孙炔没多大关系的许临洲得到了。
可话落,沈知意明显感觉到对方确实不僵硬了,却瞬间绷紧了身体,浑身上下充满了攻击性,更隐隐有些许杀气。
得,她就不该问。
可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沈知意越想越气,明明一腔好心却一再被人拒绝防备,想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沈知意暗暗咬牙,誓要让这许临洲为他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过现在,她可不会再对他体贴了。
指尖交错,偶尔触碰,用细麻布紧紧将药膏绑住,沈知意才觉得有一点点解气。
“你这小拇指是怎么伤的?”
除了确实想知道之外,沈知意未尝没有戳破他的伪装的意思。
谁让他一再警惕防备她,当她是什么心思不纯的坏人一般。
许是已经被看见了,许临洲也不再执着于隐藏。
“幼时与人争执,被书箱砸了手。”
沈知意正顺着去想着是不是他那个破旧的书箱,结果就听到对方幽幽补了一句,“后来我就把那个角锯了。”
“你这么睚眦必报,就锯了书箱?那个与你争执的人呢?”
看着许临洲一怔,沈知意忍不住勾唇,就这,还想吓唬她?
刚还有些阴郁的公子忍不住别开眼,只答道:“我把他雇人写课业的事捅了出去,他自然是被揍了一顿。”
“没被抓到?”
“嗯。”许临洲点点头,应了一声。
“挺好的。”沈知意点点头,“你要是缺钱的话不如就来帮我坑人吧,我给你付钱。”
可能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许临洲的表情都有一瞬的空白。
“我觉得这个活很适合你,我很多不算很喜欢的人应该都是你的同窗,近水楼台更方便踹人下水。”
沈知意笑弯了眼,深觉自己实在是个机灵鬼,讨厌的人都能受到惩罚,包括眼前这个一再怀疑她的许临洲。
“一个人五十两,如何?”
沈知意很有钱,而对面这个,又真的很缺钱。
最终,不出意料的,许临洲答应了下来。
“好了,药敷完了,我跟王爷爷说一声,你就先在这住着吧,先把我的诗给我写完,三天后我就要。”
折腾人,沈知意是认真的。
原以为这人怎么也该跟她掰扯一下,毕竟三天十二首,还得保证质量。
结果没想到这人都不带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可能确实学富五车?沈知意忍不住想着。
但对于住在这,许临洲却是拒绝了。
“你难不成还要回府学?你别忘了,你的手现在需要天天敷药。”
如今的天色实不算早了,而这里跟府学又是南辕北辙两个方向。
许临洲抿唇,终于接受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行了,你这段日子很忙的,王爷爷年纪大了,这药膏你要自己熬,可有得学呢。”
想当初,沈知意掌心都磨了几个泡出来,虽然她是为了学做养颜膏之类的东西。
拍拍许临洲的肩膀,沈知意表示,“我相信你,肯定学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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