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咕咕直响,厌殊将身上摸了个遍,好半天才找出那个仅剩的铜板。
两指夹着盯了两秒,厌殊不自觉将视线移向远处。
白烟袅袅,晃悠悠地飘过来,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勾得厌殊使劲咽了咽口水。
好饿……
她怎么能沦落成这般模样?厌殊打心底唾骂了自己一句。
已经快记不清上一次挨饿是几时了,哪怕当初经常惹祸被关在屋里反省,都没饿成这样过,总会有人背着师父偷偷给她塞东西吃。
再等一会,她估计真会饿死在这,就真成了整个师门的笑料了。
接过摊主递来的纸包,厌殊回到原本的那个小角落,扶着伸手的墙缓缓坐下,眼前不间断的出现重重叠叠的黑影,强压下的虚弱无力加倍涌上来。
馒头都递到嘴边了,怎么着也得先咬一口。
厌殊有些狼狈地咽下第一口,勉强缓过来了片刻,并未注意到缓缓靠近的脚步声。
当余光瞥到面前的玄色锦靴,厌殊整个人霎时一僵,涌上绝望。
不会吧?又来。
她这会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死到临头也得先吃饱饭,厌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顾不上往下咽,试探着往旁边挪了一步,只要她跑得快,就不会挨打。
远远地瞧见那个人影,谢澜便有所预感,寻了几天几夜的人出现在眼前,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没来得及打量一番,厌殊便抬起了头。
她看清眼前的人,愣了好半晌。
这不会她饿出来的幻觉吧,谢澜怎么会在这?
谢澜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身上破旧的粗布衫松松垮垮,脸上也满是黑灰和泥泞,一向圆溜溜的眼睛少了几分神采,露出来的唇更是苍白到毫无血色。
谢澜蹙眉,俊郎的眉目沉了下来。
知晓谢澜真来了,厌殊猛地起身,脚下步子不稳,摇晃着往前倾倒。
谢澜大跨步上前,将人接住。
触及到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厌殊莫名涌上几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谢澜一手托起她的脸,用指腹蹭蹭她的脸颊,沾了一手黑灰。
厌殊一僵,有些尴尬地盯着谢澜,她记得师兄这人老爱干净了。
谢澜盯着指腹默了两秒,低头看了看厌殊的衣衫,想将灰蹭掉又无从下手,几乎没一处是干净的。
厌殊看出了他的嫌弃,气得牙痒痒,她又没让他动手摸她。
她伸手抱住谢澜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使劲蹭,扬起的粉尘在空中散开。
谢澜一有动作,她便抱得更紧。
让你嫌弃我,让你爱干净,干净去吧!
谢澜唇角微勾,并未将她推开,由着她蹭。
气性上头没了顾忌,动作幅度过大扯着伤口,厌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用头顶开谢澜,一手捂着伤口,也不忘攥紧另一只手上的纸包。
昨夜才止住血的伤口估摸着又撕裂了,厌殊瞪了一眼罪魁祸首,遇到他就准没好事。
她额头又抵上他的胸口,谢澜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瞧见她额间的冷汗。
鲜血从她的指缝溢出,滴落在地上。
——
谢澜来得匆忙,并未带上朗月和冬青。
她捂着衣衫,说什么也不肯脱。
谢澜闭着眼靠在门边,被她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还要不要你的小命了?”
“我要医女。”
“没有,”谢澜压根不搭理她,“脱。”
“我不,男女授受不亲,你看我我也要看你。”
闻言谢澜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行啊。”
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厌殊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谢澜直接走了过来,伸手解开了她的外衫。
谢澜将手上的外衫随手丢在地上,背过身去,将铜盆里的布巾拧净递给她,“自己脱。”
谢澜到底还是知晓分寸的。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传进耳朵,谢澜闭着眼睛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厌殊弄好喊他,谢澜才睁开眼。
她身上七八道伤口,腰间和右臂伤得最重。
谢澜这次居然罕见地没出口损她。
厌殊捂好盖在胸口的衣衫,刚要转头催促谢澜上药,谢澜就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大半瓶药粉倒在她腰间的伤口上。
“啊——”
厌殊惨叫一声,眼泪霎时掉了出来,睫毛颤动不停,不仅没憋回去,反而掉的更多了。
谢澜瞧见了,低下头,动作轻柔地朝她的伤口处吹气。
处理完那几道伤口,谢澜伸手抹了抹厌殊发红的眼尾,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手。
疼死她了。
厌殊探头看见一旁放着的药瓶,登时一股邪火冲上心头。
这个混蛋!他明明带了好几瓶,非得给她用药效最猛,也就是最疼的那个。
她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一声不吭的,原来在这等着她。
谢澜语气十分散漫:“疼了才知道长记性。”
厌殊一个劲瞪他,湿润的眼睛没有半分威慑力,谢澜得寸进尺地掐了掐她的脸,在她打过来之前松了手。
厌殊的头发被她自己揉得乱七八糟,沾了不少泥和灰。当时为了糊弄过去,她才不得已对自己下狠手,穿着只需要把外衫弄脏便能糊弄过去,头发属实是不好糊弄。
这会她自己都十分嫌弃自己,反观谢澜倒是十分有耐心地替她揉搓干净。
水换了一盆有一盆,厌殊都有些不耐烦了。
谢澜托着她的脑袋,屈指在她脑门上一弹,“别乱动。”
老实了没一会,厌殊又催促道:“你快点行吗?”
谢澜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居高临下,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厌殊委屈:“我饿。”
先前啃的那个馒头压根吃不饱,她这会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没钱?”
废话,有钱她早带着阿盈吃香的喝辣的去了,还用可怜兮兮地坐那啃馒头?
说到这,厌殊忽地想起自己之前从谢澜那用了不少借口坑了不少银子过来,可是她一分也没带啊!
“都怪你。”厌殊不满地哼唧,要不是被谢澜气昏头,她哪里会忘记带钱,早就收拾包袱卷着他的钱财跑了。
她这幅样子这摆明了要跟他耍赖,谢澜也不反驳,将钱袋塞进她手里,“现在有了。”
沉甸甸的钱袋子落尽手里,厌殊不闹腾了,也不喊饿了,满心欢喜地点着数。
一通折腾完,厌殊顿时从脏兮兮的小乞丐变回了明媚的少女,谢澜给她绞干头发后,略显娴熟地给她扎了个双环髻。
厌殊托着脸,对着铜镜认真地欣赏自己的美色,丝毫没注意到谢澜无声的打量。
许是药效起了作用,她的脸颊恢复了点血色,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微风拂过她毛茸茸的碎发,有了痒意。
还未伸手,谢澜已经先一步替她将发丝捋好。
一时间,四目相对。
谢澜还未收回手,轻柔的触感还停留在脸上,厌殊将脑袋旁边撇了点,转头问道:“你怎么如此熟练?”
说着,她眼里不禁多了几分怀疑,莫非……他不清白!
凭他上回在衔春楼那个样子,不近女色指定是朗月瞎编的,替他挽尊呢。连燕玲都对他趋之若鹜,第一次见眼睛都快黏他身上了,他怎么可能通通都忍得住。
这熟练地手法暴露了吧。
见厌殊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嫌弃,谢澜大概能猜到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看了一遍不就会了。”
呵,骗鬼呢。
厌殊冷笑一声。
谢澜伸手揪了一下她的小辫子,打断了她,“不是说饿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厌殊气势汹汹地走在前头,她今日不狠狠地宰谢澜一顿,她就不叫厌殊。
谢澜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伸手指了指另一头,“走反了,那儿。”
厌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瞥见牌匾上字,眼睛一下睁得溜圆,“粥?你就让我喝粥?”
谢澜低头敲她,明知故问:“不然呢?你还想摆一桌满汉全席?”
他下手的力道不轻,厌殊捂着额头,“小气鬼!”钱袋子鼓鼓囊囊的,居然连顿好的也不让她吃。
他越不让她去,她偏要去,反正这会他的钱都揣在她手上。
“真要去?”
当然,厌殊抬起头对上谢澜的眼神,捕捉到他眼底的那丝兴味,还未细想,他便十分爽快地应了。
“行。”
一进酒楼,厌殊便按耐不住了,精挑细选了几个,指尖在纸页上轻点,“蟹粉狮子头,醉仙鸡,东坡肉,金玉满堂,翡翠双鲜……”
她抬头瞧了眼谢澜,见他没有叫停的意思,厌殊又加了一道桂花糖糕。
“再上一份红枣桂圆粥。”谢澜忽地出声。
“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人走后,厌殊撇撇嘴,反正她不喝,她倒要看看,谢澜能拿她怎么招。
“满意了?”谢澜问道。
她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嘚瑟,谢澜倒了盏茶推到她面前。
“哼。”厌殊不理他,将手里的茶水喝得一干二净。
谢澜接过茶盏,又给她倒了一杯。
菜很快便上齐了,厌殊刚要伸筷子便被谢澜按住了手,他将那碗红枣桂圆粥推到她面前,“你的。”
“你的!”
不是她点的,她才不认。
厌殊正欲与他斗争一番,奈何怎么也甩不开谢澜的手,她起身要和他动手,反被他拉进怀里禁锢住。
雅间的门被叩响,略微熟悉的声音传入:"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了?"
来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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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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