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也掰着爪子数日子,可算盼到了周末。
虽说沈初尧给她置办的新店铺气派又敞亮,可她心里那点憋屈一点没少。只要这该死的百步束缚还在,她就永远像个小挂件,走哪儿都得被拴着。
这一整周,只要沈初尧晚上在家,他就别想清静。舒也不是当着他的面长吁短叹,就是小猫爪在地板上踱来踱去,窸窣没个消停。
至于为什么在家不能变成人形,这还得怪沈初尧。每次她想变回人形透透气,这家伙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说什么“接受不了家里有女人”,非要她保持猫样。
这是什么歪理?舒也气得牙痒痒,活该他当一辈子单身汉!
“别转了。”沈初尧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眉头微蹙,“再转下去,地板真要让你磨薄一层。”
“你根本不懂!”舒也哀嚎一声,整只猫瘫进沙发里,“这是自由问题!是尊严问题!我不能一辈子当你的随身挂件啊!”
许是被她闹得头疼,又或许他自己也想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束缚,沈初尧想起她前两天神秘兮兮发来的地址。他点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眉头皱得更紧了。
“临市青源山深处,任虚观,玄清道长?”他语气里满是怀疑,“你确定这靠谱?”
“当然靠谱!”舒也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这位道长是归隐的高人,有真本事的!我打听过了,绝对不是那些骗香火钱的江湖骗子!”
沈初尧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这是搞封建迷信。”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顿住了。身边就蹲着个会说话、能化形的小猫妖,两人之间还绑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契约,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说别人封建迷信。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问题:“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不是骗子?”
“我在两百年前见过他的师父任虚道长,当时斩邪除恶,风头无两!他有独传绝技,而这个玄清道长就是他的徒弟!”
沈初尧看着激动的小猫,哂笑一声:“两百年前?你确定那位任虚道长收的不是乌龟徒弟?”
“你懂什么!”舒也打断他,“修道之人寿元绵长,玄清道长如今正值壮年。他可是得了任虚道长真传的!”
她凑近几步,得意道:“我特意托关系打听过了,玄清道长确实擅长解这类契约束缚,至少有七成把握!”
沈初尧沉默了。这百步束缚确实让他处处受制,那种被无形锁链拴着的感觉,对他这种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来说简直难以忍受。
虽然理性告诉他这事荒诞不经,但一想到这段时间被这只小猫妖折腾得团团转,连出个门都要计算距离,那点理智就动摇了。
“七成把握,”他沉吟着,“也就是说还有三成可能会失败?”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舒也急得拍了下他的裤腿,“难道你想一辈子和我绑在一起吗?你上班我就要在你那栋大楼内,你回家我得跟着回来,连你约会我都得在百米之内当电灯泡!”
“我不约会。”沈初尧打断她。
“那更惨!你打算让本仙女陪你打一辈子光棍吗?”
沈初尧被她这话噎得一时语塞,“行吧,去看看。”
“太好了!你终于开窍了!”舒也欢呼一声,突然又想起什么,警惕地看着他,“先说好,要是道长收费,你得付钱。”
“为什么?”
“因为是你想摆脱我啊!”
舒也理直气壮地甩甩尾巴,“难道要我这个受害者自费解除契约吗?”
沈初尧盯着眼前这只毫无道德底线的小猫妖,只觉得胸口那口闷气快压不住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解除契约,把这小阎罗送走。
他嗤笑一声,斩钉截铁道:“行。”
沈初尧这话一出,舒也立马原地蹦了三尺高。她当天晚上就急着要出发,被沈初尧一把按回沙发上,“你给我消停点,明天再说。”
夜色渐深,舒也那颗雀跃的心却始终静不下来,连做梦都是青源山。晨光熹微时,沈初尧推开房门,就见她眼巴巴地守在他门口,活像个门神。
两人一路直奔机场。
舒也化回人形,套着沈初尧随手买的针织衫和牛仔裤,站在头等舱休息室里,眼睛都看直了。
她捏着登机牌,手指都在发颤。活了几百年,她还是头回坐飞机。
安检时,她盯着扫描仪半天不肯挪步,被工作人员提醒才反应过来。上了飞机,她对着安全带研究半天,似乎和车上的不一样?
她手指戳来戳去,愣是没弄明白怎么扣上。
沈初尧坐在旁边,本来不想搭理她,可看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终究没忍住,伸手帮她扣好。
谁知这小猫妖立马哼唧起来,“你摸到我腰了!男女授受不亲,不能随便动手动脚!”
沈初尧简直都要气笑了,他从牙缝挤出两句:“契约一解,你爱去哪去哪。就算全世界只剩你一个女的,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你居然嫌弃我?我可是祥瑞!别人想供着我都来不及!”
沈初尧冷笑道:“是是是,你可太祥瑞了。”
飞机进入平飞状态不久,空乘便推着饮品车走了过来。
舒也原本还气鼓鼓的,一看到餐单瞬间两眼放光,指尖从上到下把饮品点了个遍。转眼间,橙汁、可乐和椰子水就在她面前的小桌板上摆得满满当当。
她像品鉴仙露似的每杯都尝了一口,随后大方地将其中一杯递给沈初尧,“喏,尝尝这个,天上喝到的,总比你办公室那罐苦水强吧?”
沈初尧没伸手,只瞥了眼那堆杯子,“点这么多,你喝得完吗?”
“要你管,”舒也下巴一扬,“本仙女高兴,反正最后是你付钱。”
沈初尧嗤笑一声,果然是个小傻子,连飞机餐免费都不知道。
他看着她此刻的神气,不禁想起刚才飞机颠簸时的情景。那时她双手死死攥着扶手,眼睛紧闭,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他侧耳细听,才辨出那句“猫有九命不差这一趟”。
等到飞机完全平稳,她立刻像换了个人,整张脸都快贴到舷窗上,望着窗外无边的云海拍照片,那新奇劲儿活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孩。
沈初尧被她闹得文件也看不进,邮件也回不成,索性合上电脑往后一靠。他闭着眼心想,幸好订的是头等舱,就她这动静,要是坐经济舱,怕是全飞机的人都要过来看猫妖演出了。
下了飞机,转乘高铁到临市,再打车到青源山脚下,已经是上午十点。
晨雾散尽,山间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山脚下站着个穿灰布道袍的年轻小伙,见他们过来,连忙迎上来:“是师父的贵客吧,我是小于,师父让我来接你们。”
接下来的路程,让养尊处优的沈总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归隐”。
先是挤在一辆突突冒黑烟的破旧三轮摩托车后斗,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沈初尧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沾满了灰尘。
然后换乘一辆慢悠悠的牛车,在老黄牛不紧不慢的步子中,又晃荡了两个小时,身旁的舒也差点在稻草堆里睡着。
最后是漫长的徒步,甚至还需要赤脚蹚过一条冰冷刺骨的溪流。沈初尧看着舒也小心翼翼提着裤腿、龇牙咧嘴踩水的样子,开始怀疑自己同意这趟行程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从早上十点出发,抵达位于深山腹地的任虚观时,已是下午六点。
道观不大,青砖灰瓦,隐在树林里,倒有几分仙气。玄清道长穿着一身深蓝色道袍,眉目清朗,约莫四十多岁。
他正坐在院子里煮茶,见他们进来,抬眼笑了笑:“舒小友,好久不见。”
舒也立马挺直腰板,得意地看了沈初尧一眼,凑到道长面前:“道长,还记得我吧?”
玄清道长点点头,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当年多谢你出手,以安神咒稳住我那小徒弟的心脉,救了他一命。”
原来舒也早年游历时,偶遇玄清中毒垂危的徒弟,便用朏朏的安神咒为其稳住心神,争取了救治时间。这份善缘,今日才有了相见之机。
沈初尧端着茶杯,看着两人熟络的样子,心里的怀疑少了几分。
听闻二人来意,玄清仔细查看了他们掌心的契约符文,又搭脉感知片刻,眉头微蹙。
“此契乃上古共生之约,非寻常束缚可比。它与你二人本源体质相连,一方强则契约稳,一方弱则契约松。”
玄清道长摸了摸胡须,凝重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此契古老,缚于灵髓,牵连甚深。我虽习得师父解契之法,却也不敢妄言。只能尽力一试,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舒也急道:“道长,你可得尽力啊,我不想一辈子跟这凡人绑在一起。”
沈初尧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却默认了她的话。
玄清道长起身,领着他们到后院的空地上。地上早已画好了繁复的法阵,他让沈初尧和舒也分别盘坐于阴阳阵眼。
他取出银针,对两人道:“入阵之后,凝神静气,不可妄动。我以银针引气,尝试切断契约联系。”
玄清道长口中念诵着晦涩的咒文,银针在缓缓向阵眼靠近。就在针尖即将触地的瞬间,舒也突然感到五脏六腑像被无数细针穿刺,疼得她眼前发黑。
一道暗金纹路自她掌心浮现,如同活物般扭曲游走。她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前栽去。
法阵的金光应声碎裂,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暮色中。
沈初尧下意识伸手接住她。舒也软软靠在他怀里,嘴角挂着血丝,却还强撑着睁开眼。
她仰头望着沈初尧依旧冷峻的侧脸,声音带着哭腔小声哀嚎:“沈初尧,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不行了?我要是死了,你做噩梦可没人帮你了……你那些顶级的焦虑和噩梦,多浪费啊……”
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在惦记这个。沈初尧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心头莫名一滞。
玄清道长快步上前,搭住舒也的脉搏,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契约反噬。这共生之约比我想象的还要霸道,强行解除只会伤及根本。”
舒也虚弱地扯了扯沈初尧的衣袖,气若游丝:“完了,契约没解成,怕是要把小命都搭进去了......”
沈初尧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原本冷硬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别说话,保存体力。”
玄清取出一枚丹药喂舒也服下,叹息道:“此契与二位性命相连,今日若是强行继续,只怕舒小友性命难保。不如先在观中歇息一晚,从长计议。”
暮色渐深,山间升起薄雾。沈初尧小心地将舒也打横抱起,跟着玄清走向厢房。怀中的小猫妖难得安静,蜷缩在他胸前,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她清浅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淡淡的清苦。
玄清推开厢房的门,简单收拾了下床铺:“让舒小友在此歇息吧。我让小于去备些汤药,希望能缓解反噬之痛。”
沈初尧轻轻将舒也放在榻上,替她掖好被角。昏黄的光晕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是平日未曾见过的脆弱。
他正欲起身,指尖却不小心触到她散落在枕边的发丝,上面还沾着方才在林间穿行时留下的叶片。
他伸手想拨开她发间的落叶,睡梦中的舒也便无意识地往他手心蹭了蹭,发出一声细软的嘤.咛。
凝脂般的触感滑过掌心,沈初尧的手微微一顿,垂眸凝视着枕在自己掌心里那张瓷白小脸。
此刻她安静闭目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总是活力满满、时不时就要和他斗嘴的小猫妖判若两人。
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泛起一缕陌生的酸涩。
他本该收回手的,却不知为何任由她依偎着。
可能是因为她受了很重的伤,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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