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地域,乔幸言后面入睡质量格外的良好。
依旧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乔幸言伸了伸腰,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他拿起手机依旧照例给置顶的纯白头像发了一个早上好。
没有闹钟的扰动,没有人声的催促,乔幸言反而还特别积极的起床洗漱,换好衣服之后,他趿拉着拖鞋到阳台拉开了窗帘,打开了一边的窗户透气。
踏过去,手撑在阳台盯着那枝伸过来的栀子花,花瓣上还有些水汽,这称谓早露,经过露珠的洗礼,栀子花的香气四溢,好想更浓了些。
从他的角度向楼下望去,能看到一整座后院,种的都是花花草草,还有衔接在最后的小院,甚至能看见各家各户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遥花镇上的家家户户的房屋都是连接在一起的,很有农村那种烟火的气息,甚至连陈设布局都是相同的。
就比如在遥花镇上的每一家,都有一个那么大的后院。
乔幸言的视线转移到另一家户,窗户紧闭着,门口却干净利落,能看出这家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很爱干净和殷勤的人。
不过多久,从前面的这个房子里走出一个人,他背影有些佝偻,鬓角白发苍苍,穿着单调的灰黑色短袖,手背在腰后,但看背影,就觉得很孤独。
这位就是顾择余的外公,当初顾择余走的时候,他去敲门,给他开门的就是他。
这也才走两个月,为什么感觉程爷爷突然老了许多?
乔幸言回房拿了手机,又快速回来,点开了相机,对着那个独行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把这张照片发给了顾择余,对方没有回复他的问候,显然还没醒。
「fish:我看到你的外公了。」
「fish: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欸。」
乔幸言在对话框里斟酌的编辑文字,打了一行字,犹豫再三,还是发了出去——
「fish:小余哥哥,你是不是…很久没回来看看了?」
在乔幸言的印象中,他只记得邻居好像一直都是顾爷爷一个人,除了小时候顾择余来的那一次。
那他的外婆呢?和顾择余的妈妈也只有过一面之缘。
一阵清风拂过,在这样的烈阳天里很是舒爽。
乔幸言依旧趴在阳台上思考着,他一直望着那个孤寂的背影,直至老人家走到房屋里。
对于顾择余,乔幸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知道他的太少,了解的太粗略。
只是一个童年玩伴,然后后面重逢成了高中同学,不过如此。
时间会让一切变得物是人非。
……
即使回到了锦城,乔幸言也还是窝在家里。
昨天晚上发的朋友圈,有好几个以前的高一同学也跟他打了招呼。
乔幸言人缘很好,待人真诚,在高一的时候交到了不少朋友。
还有几个私下问他要不要出来玩的,说好久没见面了约一下。但都被乔幸言回绝了,他表示这次回来好好陪陪爷爷奶奶,而且回来的时间也很短,过了明天又要回去。
对方回复没关系,只是表达了他对他突然转学感到惊讶,俩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才草草结束。
聊完天之后,他安静的窝在沙发上,前面是静音的电视机平面,乔幸言开始复盘了一下他这上半年的生活。
没有转学之前,他都是怎样度过的?
小学和初中上的同一所学校,中考考到了省重点,暑假里各种旅游,玩得不亦乐乎。高一刚开学,因为高中在市中心,所以他申请了住宿,新的环境也很好,他本身就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
高一参加过一些活动,拿了市三好,拿了奖学金,总之高一的时候过的如鱼得水,很顺利,也很开心。
小时候经常在他身后调皮捣蛋的伙伴也都在上初中后几乎没了联系,跟他现在一样,和父母离开的离开,去国外的去国外。
遥花镇上渐渐的不再是小孩子和年轻人的场所,近几年也都是老一辈人还在守着。
唯一不变的是,这个地方的烟火气息永不明灭。
乔幸言才明白,他从小到大也都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好像和谁的关系都一样,都保持着不紧不松的力度。
没有和谁在一起过过生日,没有和谁互相送过礼物,没有和谁交过心,没有和谁日夜畅谈……
或许换句话来说,他不是和谁的关系都一样,而是在别人的人生里,他只是一个路人呢?
后来高一的暑假,他也学着别人出去锻炼自己,即使徐茉告诉他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但是乔幸言当时很决绝,一口咬定要去打暑假工,说自己只是想提前感受一下社会上的体验,那个时候只有镇上要未成年,乔幸言索性就在离家不远的一个超市附近发传单。
一天四个小时,干了一个多月,还拿了两千块钱的零花钱呢。
八月初,乔承安的工作被调到川城,以后可能都会定居在那,一开始问过乔幸言是选择在锦城继续读高二还是随他们走办理转学。
乔幸言记得当时他也没提起来什么兴趣,只是厌厌的说一句随便,再后来是怎么了,有一次从外面回来,另一家门口前堆满了人,聚集在一起打麻将说八卦,然后就从他们口中得知顾择余的消息。
再次提及到这个人的名字时,乔幸言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的心跳膨胀了许久。
就像那种,穿过那么多的街头,然后在某次不期而遇中,一个思念很久,埋在心底的模糊背影,他就出现在那。
然后八月末九月初,他来到了川城,这个靠海的大城市,与他过去相隔一千多公里的地区。
乔幸言有时就很相信玄学,觉得自己的名字里有了一个“幸”字,然后真的就靠着这个念头,一次次的期待,然后拥有。
就比如,再次遇到顾择余,他觉得自己是失而复得了……
顾择余是十点左右给他回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他说,替他问个好,祝他中秋快乐。
中秋这天,遥花镇难得一次热闹,午饭之前家家户户门口陆陆续续的放鞭炮。
乔幸言不禁感慨,这要是过年不得比今天还热闹呢。
午饭吃的惬意悠闲,乔幸言打开手机,消息全都是群发的祝福。乔幸言问了顾择余今天中午吃了什么,顾择余给他发了一张四菜一汤的照片,告诉他刚刚陆折约他晚上出去吃饭。
乔幸言心里一松,不孤独就好。
饭后依旧安宁,乔幸言下楼查探情况,徐茉和奶奶在一块聊天,乔承安和乔老在门口下象棋,这样和谐的画面,乔幸言心里软了又软。
于是他拿起手机,记录了这一安详的画面。
顾择余这边应付完乔幸言的消息后,看着一桌子吃不完的剩菜,沉默了许久。
这时候,程殊卡着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妈:中秋快乐。」
「妈:转账15000」
他们的对话没有太多,唯一一次交流还是上次程殊说国庆去云岛的那次,之后就是一些简单的问候报平安什么的,其余的也都像现在一样,转账记录。
但是每次顾择余都不会收,程殊见他不收,一般都默默的打在他的卡里。
顾择余从不缺钱,按理来说,是顾家从不缺钱。
程殊在爱情上失败,但她绝对没有自毁前程,反而在商界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今年也才三十五岁而已。
换句话来说,她就是一个成功的优秀女性。
顾择余看着冰冷的橙红色条框,过了一会儿,他也回了一条中秋快乐,然后犹豫良久,指尖滑动着,第一次点开了那个转账,领下了那笔钱。
「小余:谢谢妈。」
美国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多,程殊本来看完在熬夜看文件,看到顾择余给她发的这条消息愣了一下。
可能也是因为顾择余第一次收她转的钱感到开心,心里却不由得不知所措。
在程殊眼里,母子俩的关系慢慢变化起于顾择余愿意接受她给他的转账。
女人心里有些激动和感动,但还是慢慢地斟酌一下,多问了一句。
「妈:中午吃了什么?」
这边的顾择余显然也没有想到程殊会问这个,他也是顿了一下,然后手指快速的将把发给乔幸言的照片转发给了程殊。
「小余:图片.jpg」
「小余:味道还可以。」
顾择余想了一会儿,最终停止了在这句话上。
但是对于程殊来说不一样,这是顾择余第一次给她发图片,还是自己亲手做的饭菜。
程殊点开看了很久,最后长按图片保存下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页面显示“已保存图册”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眶也红了。
手机屏幕的亮度刚刚好,却在她的眼睛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还是能本能的找到按键,发送文字。
「妈:看起来不错。」
「妈:时间不早了,我先休息了。」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掩饰着什么,顾择余竟然能看出来这句话几乎是逃避性的情况下发的,他心里都明白,所以也没有可以去琢磨。
「小余:好。」
发完这个字,顾择余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作为母子,竟然连一次像样的谈话都没有过。
哪怕连家常便饭都只是在他17岁这个年龄的第一次。
她明明和自己是最亲近的人…
无尽的天边一角渐渐晕染了一抹金红,风车像是加速了云霄的动向,吹吹落落,在人们不经意抬头的瞬间,竟早已被附上了黑暗。
乔幸言在这期间进了厨房帮忙,洗菜没洗太干净被乔承安一把抢过来凶了他一顿,他撇撇嘴又去帮忙洗碗,过程中分神不小心手滑打碎了一只。
厨房被他搞得鸡飞狗跳,无言之下,乔幸言毫不留情的被他爸请出了厨房。
他无所事事,只好去前门逛逛。
门口有一颗大桑树,长的很高,枝叶蓬松又广阔,在黑夜下显得那样权威。
乔幸言记得这课树,当时就在这个树底下,遇到了五岁的顾择余。
只不过那时候树还没有这样高大。
乔幸言到了树底下,抬手触摸树干。
他无声的笑了笑,时间和记忆力真是神奇的东西,看到了熟悉的参照物,就能回忆起一切美妙的事情。
“咳咳……”
一道有些苍老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乔幸言的美好回忆。
男生寻着声线望过去,一转身,发现邻旁邻的屋檐下坐着一个人,他安静的躺在睡椅上,时不时抿两口茶。
乔幸言向他走近,旁边刚好还有个小板凳,这个板凳乔幸言可太熟悉了。他几乎都没有犹豫,直接坐了下来,然后笑嘻嘻的对着睡椅里的人。
程叙阳看着眼前的男孩嬉皮笑脸的,闷声哼了一句:“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嘿嘿,这不来了嘛。”乔幸言咧开嘴,“程爷爷中秋快乐哦!”
乔幸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嘴里哦了一声忙低头翻找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把最顶上的头像戳开,上滑了几下,然后翻过来拿给程叙阳看:“对了程爷爷,小余哥哥让我跟你问好呢!”
“他让我跟你说祝你中秋快乐,注意身体。”
“你见着小余那孩子啦?”
乔幸言点头:“嗯!”
程叙阳伸头看了手机屏幕两秒,随即哼了一声:“这么点事还麻烦你,让他自己飞回来跟我说!”
乔幸言思考了几秒,试探道:“要不……我把小余哥哥的微信推给您?”
老头子闻言眼睛一板:“可别,我才不加他。”
之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嘟囔一句:“这个小白眼狼……”
乔幸言低下头无奈的笑了笑。
果然爷孙俩性格都一样,都是那么的口是心非。
夏夜晚风下,一位年岁过半百的人和一位十七岁的男孩在一起聊了许久。
聊天的过程中,程老爷子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顾择余一点消息,却还是在下一秒忍不住暗里示意着,变相问他的事情,乔幸言看破不说破,配合着他让他了解了他们在川城生活的这两个月。
最后乔幸言还是憋不住说:“要不我把他微信给您,具体问问呢?”
躺在椅子里的人直接两眼一闭,装睡。
乔幸言:“……”
咋这么犟呢!
“一号那天我们还出去玩呢,玩那个密室,那个主题可有意义了。”话题聊到了假期有没有去哪玩过,乔幸言兴奋地说着。
程叙阳显然被他的情绪感染,顿时来了兴趣:“啥主题啊?”
乔幸言讪笑:“要不您猜猜?”
“哎你这臭小子,我上哪猜去,我又没玩过!”
“嘿嘿~其实是关于家暴的,我跟您说,最后那一幕可……”
乔幸言滔滔不绝地说着,时不时还用手比划一下。
程叙阳在听到“家暴”二字后就沉默了,但他也静静的听着乔幸言叙述,并没有扫兴。
等男生三言两语描述完才问道:“你是说,小余和你们一起玩了这个主题的密室?”
乔幸言听到他主动提到顾择余,还有点茫然:“……嗯,对啊。”
程叙阳再次沉默,随后抿了一口茶,好似有很多话都被一口茶堵了回去。
乔幸言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他也变得严肃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么……”
只见程叙阳向他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都是过去的事了。”
“什么事啊?”乔幸言追问。
他可以这样不用顾忌地问那么多,因为他觉得,顾爷爷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背后装的事太多太多。
而且,只要他问,顾老爷子就会一定回答他。
“不说。”
即使第一回他不告诉你。
“哦,行。”乔幸言顺口应下,然后在心里默数五秒。
1、2、3、4……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绝对会在第二遍自己跟你说。
这个规律乔幸言还是在两年前发现的,那时候还和顾爷爷不怎么熟悉,那天还是冬天。
下大雪,乔幸言回家没带钥匙,爷爷奶奶都没在家,打电话手机也没电了。
一个人在外面冻的瑟瑟发抖,后面是程叙阳回来把他领到自己家。
直待到后半夜,结果两个人半天就聊熟了。
乔幸言思绪被老头子拽回来:“听不听,不听我不说了。”
“听听听!您说嘛说嘛!”
……
饭桌上,乔幸言吃的心不在焉。他吃的很快,第一个离开餐桌。
其余四个人面面相觑。
这孩子咋了?
“是不是他洗菜的时候你凶他凶狠了?”乔老在一旁质问乔承安。
后者闻言一愣,冤枉道:“他哪次能被我说生气的?”
乔幸言现在真的很懊恼,更多的是后悔。
他就说,自己当时不是错觉,玩密室那天,顾择余虽然解密解的很顺利,但是他根本不在状态。
家暴的主题……
可能那次密室对于其他人包括乔幸言来说,只是一场游戏,但是,对于顾择余来说呢?
那明明就是二次痛苦和伤害。
听顾老爷子诉说陈年往事,乔幸言只觉得压抑和苦闷。
他看到了老人家对自己的女儿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和担忧的面容,听到了顾择余为什么会来到锦城跟着他生活的原因。
没想到,顾择余过得那样苦。
下一章写写过去叭[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转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