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咻!”
“咻!”
一连三道烟花,以迅疾之速升腾入夜空,如漫天星河,倾泻而下。
“咻咻咻!”
紧接着,又是一连三道。在星光闪烁的穹顶,编制出一场宏大的交响乐。
即便刹那芳华,也绽放出属于自己的流光溢彩,千姿百态。
卓然倚在盛愿温暖的怀里,再抱着追出来的毛茸茸热乎乎大胖橘,三冬有暖,闹中取静,静静欣赏着这一幕多彩纷呈。
眼前的画面,看得不近真切,却又无比真切。
那是记忆的一幕。
当年盛愿艺考通过,带着朋友们去欢乐谷庆祝,从鬼屋出来后,也请大家看一场烟火秀表演。
那段时间,其实没有烟火秀表演。
盛大少爷高兴,动用关系请来专业团队,自掏腰包地大肆庆贺。
当晚,藏蓝无际的穹顶五彩纷呈,还有各色花样,一些祝福的字迹话语,各种可可爱爱的小动物形状。
不仅卓然等人看得心满意足,缓解了枯燥而紧张的学习压力。
就连去游玩的其他路人,也惊喜地欢呼不断,阴差阳错成就另一番对他的恭喜与祝福。
烟火表演结束,不到晚8点,大伙顺路去聚餐。
盛愿当时的心情嗨到极点,宁愿浑身起疹子,也非要吵闹着喝几口香槟。
起初,卓然小声劝阻一句。
盛愿大声挑衅,“怎么着,心疼哥啊?”
惹得安北河等人接连起哄、假咳:
“什么情况啊?”
“有故事呗。”
“要不,我们回避下?”
……
卓然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
后来她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接连数月、竭尽全力、险象环生、心愿终有所成,肯定也希望热热闹闹地庆祝尽兴。
反正拗不过他,打不过就加入好了。
谁知这货喝完酒后,巨黏人!
晚饭结束,其他人三三两两的都被司机接回家。盛愿就不准她回家,走到哪缠到哪。
他几个发小见状,又开始挤眉弄眼。
那会盛愿喝得头昏脑涨的,也不知反应过来没有,还跟着他们一起乐呵。
卓然无语地一顿猛戳他后腰,这货才“急赤白眼”地老实下来,但就是不肯撒手放她走。
后来,盛家的管家钟叔亲自开车来接人,这货不跟着回家,非要跟她回卓家。
卓然不跟醉鬼一般见识,糊弄说:“咱坐钟叔车,今晚我跟你回盛家。”
他不坐,“你准保把我送到家就走。”
“……你这思路不挺清晰的么,到底醉没醉?”
“都说好几遍了,我没醉!”
结果站都站不稳,大半个身子全压在她身上。
卓然:“……”
最后没办法,她跟钟叔小声密谋几句,他开空车在前面引路,她陪盛愿坐taxi跟在后面。
taxi后座,少年冷白的脸颊微醺,双手抱紧她胳膊,脑袋混沌慵懒地枕在她肩上。
弧长的眼皮轻阖着,半晌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卓然以为他睡着,小声让司机师傅关掉音乐。
这时,盛愿才蹭着她肩膀动了动。
卓然垂眼看过去,“起疹子难受?”
他摇摇头,没说话。
“反胃想吐?”
他又摇摇头,几秒后,忽然将脸埋进她肩窝,轻轻地闷声一句:“卓然,我真的成功了。”
闻言,卓然怔住一瞬。
不同于他刚才在酒席上,在众多朋友发小面前,吊了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大言不惭地说:“哥是谁啊?天空飘过五个字,艺考不叫事!”
此时此刻,少年在她面前,借着酒劲卸下伪装,道出一句劫后余生的庆幸,为接连数月的惶恐不安找到一个宣泄口。
那一瞬,车内的音乐停了,车窗被雨滴“淅淅沥沥”敲响。
窗外飘起雨夹雪,雪花稀稀疏疏的,在上海已是物以稀为贵。
卓然将车窗摇下一条细缝,伸手接住吹进来的雪花,指尖凉丝丝的。
然后,她被少年焐热的肩头,也偶有几滴湿润的微凉。
卓然没去过分解读他的这丝隐晦,面朝窗外车水马龙的街头雪夜。
片刻后,轻声说:“盛愿你看,下雪了。”
少年偏了偏头看过来,也伸手接住几片飞雪,看着它们在掌心逐渐融化成一汪清水。
卓然莞尔:“瑞雪寓意美好,我们今年一定都能梦想成真。”
“那当然。”
盛大少爷远远望一眼熟悉的盛家大宅,不爽地吸溜下鼻子,坐直身体,“我现在都已经一脚踏进大学校门了,以后多跟哥学着点。”
“……”
卓然嫌弃回过头,目光落在他微红的眼眶处,一脸的“给你个表情自己体会。”
某人拒不承认,扭头看向另一侧窗外,“都是这车里的烟雾气太重,辣眼睛。”
“嘿?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呢!”
被殃及的司机师傅老大不乐意了。
等把车停到盛家大宅门口时,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提醒卓然:“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他手指点点自己胸膛,“作为过来人,叔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
男人真喝醉,会倒头就睡。但凡撒酒疯,那都是想趁机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的。下次直接把他扭送公安局,到时候你看他还醉不醉?”
盛愿:“……”
他扭头看回来,冷冰冰地盯视司机好一会,动动嘴皮子似想回击,但又貌似都不如司机师傅有理。最后只得抿唇作罢,黑着张脸地拉她下车。
见他吃瘪,卓然简直笑不活了。
站在盛家大宅门口后,她还止不住地捧腹抽笑。
“差不多得了啊。”某人凉凉警告。
“咳,”卓然清清嗓子,整理好情绪,“既然你酒醒了,那我就先回了。”
刚刚她下车时,交代这位真性情的司机师傅稍等一会,要不然晚上不好打车。
“说好先送你回家,非得上赶着来我家。”某人倒打一耙,“瞧瞧你那些小心思哟,啧。”
卓然无语地翻个白眼,“对呀,我赶着过来给你哭丧。”
一个“哭”字,她特意加重语气,成功扼住盛大少爷命运的咽喉。
管家钟叔乐呵呵地等在旁边,稀罕地看见自家大少爷被个小姑娘给三言两语制服,麻溜按响大门上的可视电话,“太太,少爷和卓同学回来了。”
……哎?
卓然错愕地看向钟叔,就没必要向盛太太汇报她的行踪了吧?
预感到接下来的局面不妙,她赶忙要钻回出租车里开溜。
奈何盛妈妈太过热情,一路小跑出来抓人,“来都来了呀,进屋吃杯茶嘛。”
卓然婉拒:“阿姨,这点不好打车,下次吧。”
“等会让钟叔送你回去好了呀,”盛妈妈操着一口软浓的老上海话,“这个点钟嘛,我怎好放心你个小姑娘单独坐出租车走啦?”
卓然:“这司机师傅还挺靠谱的。”
“相当一般。”某人专业拆台。
“……”卓然眼神剜他,你死不死?
盛妈妈笑眯眯瞧了自家儿子一眼,亲昵挽住卓然的胳膊,“你看嘛,盛愿也不放心你。而且难得过来一次,总要进去瞧瞧盛碰瓷的哟。”
这个理由,倒是很吸引卓然。
一别数月,她每次都只隔着盛愿的手机,简单瞧上两眼小家伙。
估计它这会都不认得她了。
最后稍作沉吟,卓然跟司机师傅打过招呼让他先回,自己则被盛妈妈热情地拉进家中。
盛家大宅坐落在上海佘山附近。不在市中心,却是依山傍水、闹中取静。
前院大片的自然湖渠,有着源源不断的活水。取自“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美好寓意。
后院有茂密成荫的青竹和假山,取“四季常青、事业节节高”的期许。其余各处一望无际的草坪,都被佣人修剪得整整齐齐。
这样的庭院,很适合小猫撒欢。
卓然由盛妈妈挽着手,一路走进中西式结合的偌大客厅,富丽堂皇。
入眼就是一大片橘色毛鞋垫,四仰八叉地翻着鼓鼓的小肚皮,躺在手工刺绣波斯地毯的正中央,旁若无人地睡得正香。
佣人们端来茶水、点心、小零食,路过时都会远远避开,生怕踩到这坨金疙瘩。
两三个月不见,小橘已变成中号橘。
盛愿顺手将它捞起,塞进卓然怀里。
随后,卓然边撸猫,边陪盛妈妈在直排沙发上喝茶、聊天。
盛愿则懒洋洋瘫在一旁,两条大长腿将整张?L型沙发占得满满登登。
在他强烈的反对无效后,盛妈妈热情洋溢地给卓然翻看他小时候的照片。
六角贝雷帽,西装背带裤,一脸傲娇的小正太。金发白皮,像极了摆在橱窗里的漂亮洋娃娃。
盛妈妈介绍,盛愿的外祖母是位德国歌剧家。盛妈妈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也成为一名话剧演员。
所以,盛愿体内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二分之一表演天赋,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的演员了。
佣人端来熬煮的抗过敏中成汤药。
卓然余光瞥他苦着眉头喝下去,心里暗骂“活该!”
盛妈妈瞧在眼里,“侬不用担心他的哟,喝完药嘛睡一觉就好啦。”
卓然忙解释:“我没……”
“勿事啦勿事啦,”盛妈妈亲昵地拍拍她手,“阿姨过来人,阿姨都懂。”
卓然哭笑不得,“阿姨,真不是。”
“侬放好啦,阿姨决不会去学校告小状的。”盛妈妈思想非常超前,“难得我这傻儿子肯开窍,还能跟着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阿姨乐得嘞,做梦都能笑醒。”
她说得头头是道,卓然实在做不通思想工作,只能用眼神无声催促旁边的少年。
盛愿原本正津津有味听着,见她转头,轻咳了声,一脸严肃地扫向旁边的钟叔,“怎么回事?”
钟叔煞有其事地捂住嘴,“少爷,我可啥都没说。”
卓然:“……”
她独木难支,一张嘴百口莫辩,随即寻个借口起身告辞。
盛妈妈万般不舍,忙叫佣人去取来一对翠绿翠绿的玉镯子,“呷呷侬巾帼不让须眉,帮着说服你盛叔。要不然阿姨夹在他们爷俩中间,左右为难。”
那会,卓然还不懂帝王绿玉镯的价值,出于礼节婉拒,“阿姨言重了,我就举手之劳,主要是盛愿自己努力。而且他每天负责我一日三餐,已经答谢过了。”
“侬喜欢吃那些饭哟!”盛妈妈更乐呵,“那感情好,阿姨以后给你顿顿变着花样做。”
“……那饭是您做的?”卓然颇为意外,“这太不好意思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嘛?”盛妈妈嫌弃似的戳了戳自家大儿砸,“阿姨给侬做饭,可比给这臭小子做饭可高兴多嘞!”
卓然尴尬一笑,推拒不得,只能再度道谢。
说不过,实在说不过。她终于知道盛愿那张嘴,是怎么中的彩票了……
之后的日子,卓然还是带着盛愿一起学习,一日三餐吃着盛妈妈亲手做的爱心便当。
她也曾委婉表示,自己可以吃食堂。
“行啊,你自己去跟我妈说。”盛愿当甩手掌柜,“我可不敢惹她伤心,哭起来没完没了。”
卓然:“……”
之后几个月,在盛妈妈精心的投喂下,卓然实现膳食营养均衡,本来累到瘦削的小脸渐渐红润饱满。
盛愿也是从那时候起,渐渐养成了手欠的毛病,时不时会捏卓然的脸蛋。
她不胜其烦打掉他手,“老实点。”
“哥想吃猪头肉。”
“是么,那还真巧。”
“你也想吃?”
“不,我更想乱炖你的狗头。”
“……”
茗景庄园,僻静怡人的小院。
盛愿也忆起那段过往,不自觉倾身向前,微微偏头,打量着怀中姑娘的脸蛋。
五颜六色的烟火光亮,映照在她白净的俏脸上,亦是多彩缤纷,锦上添花。
注意到他动静,卓然从思绪中回神。
背靠着瑰丽吟唱的穹顶,她盈盈眼波对上他好看的琥珀眉眼,“平安夜快乐。”
一别经年,卓然从没想过,还有机会再与他共度佳节,共赏烟花。
时间煮雨,岁月缝花,这烟火人间世事无常,也事事值得。
“平安夜快乐。”盛愿从她眼仁中,清晰看见了小小的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眯眼,啧,自己先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
*
烟花放完后不久,盛愿将随手拍下的烟花景色,发送至“四个男人一台戏”微信群聊。
sy:[今晚夜色真美]
这波暗戳戳的撒狗狼,很快遭到两个单身狗的奋起反抗。
留人到五更:[庸俗!]
丞墨是金:[庸俗!]
留人到五更:[@安北河,你也出来讲两句]
丞墨是金:[@安北河,你也出来讲两句]
留人到五更:[@丞墨是金,请不要学我,谢谢]
丞墨是金撤回一条消息
丞墨是金:[ 1]
留人到五更:[……]
约莫半分钟后,安北河真的上线了。
意外的,他也往微信群里扔了一张烟花夜景的照片,并配文道:
[烟火起,仰苍芎,喜悦无边,举杯敬此年
烟火断,看人间,平安喜乐,落杯又一年]
那是一张在室内拍摄的照片。
一半是靠窗的火锅餐桌,一半是窗外的华灯高楼、烟花夜色。
今天盛愿不在剧组,安北河也就没再折腾去深山老林。白天在城内的酒店处理商务合同,晚上包场当地最大的一家西餐厅。
就在他思索该以何种理由,将被小男生拐跑的自家小姑娘给糊弄回来时,苏渔先给他打来电话。
因为说瞎话,苏渔结结巴巴:“大哥,颜书那个大坏蛋放我鸽子,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安北河只当她在难过,脱口问道:“地址。”
十几分钟后,一辆崭新的红色保时捷超跑,停在一家东北老火锅店的门口。
恰逢平安夜,火锅店门前等位的顾客很多。大伙的目光,被这辆拉风的跑车齐刷刷吸引。
事实上,更拉风的是开车之人。
落雪纷飞的东北街头,榆枫虽败,松柏犹在,大红灯笼遍地开。
一个欣长高挑的男人,从容走下车。身上的祥云纹酒红色中山装,温润雅致。外搭的厚实黑羊绒长款大衣,衣摆随风摇曳,俊朗飘逸。
他立在红色跑车旁,抬头瞧了眼火锅店的门牌。
饶是松松围着条黑色羊毛围巾,紧致修长的侧颈曲线,依旧靓白迷人眼。
安北河手里还拿着一架小型无人机,走到前台,礼貌询问能否让它在店内飞行2分钟。
女店员红着脸,点了点头。
吃瓜群众很好奇,目光随着他移动。
安北河避退到门边,将那枚刻着保时捷logo的钥匙,挂在无人机上,操控着手柄送往窗边的15号桌。
那里正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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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重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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