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愈发大起来,祈星从西山脚下,一路直奔永安村。
她那属于她的方寸烟火之地,是她居所,也是她唯一的家,在人世仅有的一份温存,万不可消失。
王老头儿还有他人,她必须要保下来。
一片又一片雪,在她身上蔓延开来,恍似刀片生硬地砸在她脸上。
“你这凡人,不要命了!魔人要灭村,你还上赶着送死!”猫妖大吼,想把前头牟着劲儿死冲地祈星拉回来。
却不想力气使得太过小,仅是碰到处衣角,再想去抓时,却被一阵冷风打得睁不开眼来,抛出去的爪子再次落了个空。
魔人自然是魔界兵士,千年前魔王陨落后,还剩一丝神识在四界游荡,各方魔族势力蠢蠢欲动,要将他们的魔尊杀死。
凌绝为得魔尊之位,派出上千魔人在四界中寻那轮回转世后的魔尊。
魔人既已来了这永安村,那必是魔尊踪迹早被发现,凌绝做事从来都是宁错杀,也不放过一个。
祈星自少时长起的永安村,怕是要保不住了。
猫妖眼瞧见瘦小的身影,愈行愈远,鼻间嗅到几丝魔人身上散出的我恶气。他咬咬牙,倒腾着四个爪子,跟着祈星跑了过去。
雪愈发变得大起来,祈星奋力疾奔,冷嗖的寒风直接抢掠过她喉咙的温热。
她再快些到村子里,礼封大仙儿或能帮上她一二。
透过雾似的雪看去,村子里百户人家,依旧是亮着灯火。
祈星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三分。
她先去了自己屋子,把大仙儿揣在怀里,直奔王老头儿那处去。
现下不过酉时三刻,巷子里竟是静得出奇。往日里还有孩童啼哭,夫妻吵闹,怎得她今夜就没再听见。
她心下陡生疑虑,步子不自然快起来。不多时,她便叩响了王老头儿的木门。
“王老头儿,我下山了!开门!”祈星带着几分热切。她使劲儿推几下被木栓锁住的木门,杏眼透着撞开的门缝,瞧到王老头儿屋里还点着蜡烛。
她又喊:“开门啊!王老头儿,你要食言吗?不是说好要给我吃包子的,还有我那被你夺走的背篓,你也该还给我了。”
祈星这道言语带着往日对老头儿的调侃,对于她而言,王老头儿如爹娘又如朋友,这么些年在村子里过下来,祈星早就把她当作了最亲近之人。
叩门的声音,愈发变得急促,祈星喊门的声响也大了起来,嗓子喊得有些干痒。
可对面那处亮着烛火的屋子,却是无半点回应。她慌了,后撤起步子对着木门猛撞。
三下过后,破旧的木门便被她撞开,双腿奔着那方寸灯火。
她推开房门,一眼便瞧着木炭烤着的包子,还有静坐在包子旁的王老头儿。
祈星下意识拍了拍老头儿驮着的背,只拍三下后,王老头儿应声倒在了地上,手上拿着的包子急匆匆滚落在地。
拍背的那只手在空中停滞了半刻,她红着眼去试王老头儿鼻息。
只一刻,祈星只觉脑袋嗡鸣,泪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直砸在干巴发皱的老皮上。
“老头儿,你莫不是在诓我?包子都被你烧糊了!我怎么吃!”祈星泪眼看向被木炭烤得发黑的包子,不顾包子烫手,徒手拿起来。
三口便将烤糊的包子,混着鼻涕眼泪吃了进去。
炭火上的包子,是王老头儿特意给她留的。
王老头儿不知祈星什么时辰会来,又怕她回来吃不上热包子,就特意在木炭旁边等着,等着他那个小馋猫回来吃上热乎包子。
祈星哽咽着,将最后口包子咽进肚里。
耳边嗡鸣持续了好久,视线扫过屋内,无一丝被翻都过的痕迹,王老头儿从她进门前就端坐着,能被无声无息夺走生机,也就是那猫妖口中的魔人。
祈星将王老头儿轻放回地面,替老头儿擦干净脸,合上那双充斥着惊惧的老目。
整理好老头儿衣着,她红着眼眶,直跑出屋子,她要去瞧永安巷子里亮着烛火的百家村民是否还活。
祈星将上百个木门狂敲了个遍,无一人回应,她不死心将百家木门都踹了个遍。无一例外,打开门的瞬间,全是僵直的尸体,连那吵闹的孩童也倒在地上,不哭也不闹。
死了,永安村上百口人,全死了。只活了一个她!
祈星的泪哭了出来,把怀里的话本子掏出来,捏着书封哭喊:“大仙儿,礼封大仙儿,求您救救永安村子里的村民,求您了!”
风雪还在嚎着,一股脑全落在她身上,好似要将她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埋葬下。
“大仙儿,您要信徒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您把永安村子里的人救活!”
她在话本外头哭喊着,在话本里头的礼封被她着哭嚎揪起了心。
魔人吸食人魂。人身的七魂六魄一丝不剩,救活被吸干魂魄的村民,是万不可能的。
何况,礼封那法力于他而言也是微薄。
礼封如实道:“被魔人吸食过魂魄的人,救不活,入不了轮回。”
“大仙儿连你也不行!”祈星缓站起来,绝望道:“四界究竟谁可以救他们!”
话本里的礼封被祈星这声嗓子喊得闭了嘴,只觉祈星情绪不对,他透过屏障看去,那双温柔可爱的杏眸竟充斥着血丝,逐渐被血丝侵占,直至血红。
周身被火红色的烟雾笼罩,只一瞬便变得狠厉,恍似变了个人。
礼封在话本子里急得团团转,火红色烟雾明显是话本里的,怎生全都让她吸了过去。倘若再不阻止,以她这凡人躯体,必定爆体而亡。
“祈星,莫被迷了心智,你给我清醒着!控制不住心智,那烟雾再进你体内,你会死!”
礼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鼻间渐渐萦绕起令人作呕的臭味。
这味道甚是熟悉。
礼封天灵盖恍如被捶打开,他急着喊道:“魔人又折返回来了,快逃啊!”
“你这凡人怎生如此猪笨,再不跑就都要死了!”
祈星乃凡人之躯对抗不了烟雾,神智早被吞没在丝丝缕缕的烟雾里,消失不见。
魔人寻着丝缕烟雾尽数全奔来祈星这边。
她面前是黑压一片,魔人分布紧密,将祈星周围路径全部堵死。
魔人不由分说的直接扑向她,顷刻之间要将祈星细胳膊细腿尽数撕得粉碎。
雪花飞舞着,凡是靠近祈星周身的雪花,都继相消散。
礼封在话本子里瞧着对面是黑压压一片,后面也是黑压压一片,左面右面都是黑压压一片,遂抱头痛呼。还未得自由,就要葬身在魔人腹中,苦也!痛也!
正抱头痛呼的礼封,却听外头传来声“滋滋”作响的声音。
鼻头瞬时闻到股恶臭伴着烧焦的气味。
莫不是祈星被魔人烧熟后,给吃了!抻着脖子紧忙向祈星那方看去。
只一眼,礼封惊得一屁股砸在地上,呆愣住。
散着袅袅烟雾的祈星,眉目早被血似的红染上。魔人被她紧箍在手上,轻动手指,长条似的魔人瞬时被浇满灼烧的火焰。一息后,魔人便化作堆灰烬顺着风雪,飘然游在空中。
祈星指尖捏碎最后一个魔人后,她抬头看去,看那风雪和着灰烬在空中舞摆。
永安巷在这一夜,全然充斥着来回飞舞着的灰烬。
礼封惊得哑嗓,道不出一句话来,直到祈星周身烟雾消散,方可吐出几字:“全烧没了……”
祈星被迫脱力,身子直直倒在雪里。
礼封就在她怀中话本里头,那自然也被滚在了地上,还连摔了几个“狗吃屎”,上门牙都快被磕掉了。
风雪太大,祈星身子本身就单薄,刚刚又被那烟雾缠着失了心智,若在冰天雪地里再待上一夜,那她必死无疑。
礼封正尝试着给祈星渡出点儿法力,好让祈星身子暖和点儿,却发现渡出的法力只散出几点星光,法力稀薄的他,连个取暖术法都使不出来。
礼封是抓心挠肝,不知如何办时,鼻间竟是又闻到阵儿不属于人界气味,陌生气味就在他和祈星附近。
瞪大桃花眼,要去寻陌生气味儿的主人。
耳侧传来道话:“你咋也看不见爷呢!”
也?!礼封纳闷,原是不止他一人,瞧不见面前这只通体黑色的猫妖,况且这猫妖就藏在间黑屋子里,任谁火眼金睛都瞧不到黑洞处,藏着猫。
礼封思索此处后,听见猫妖又贱兮兮的吐槽他:“眼睛真是白长了,亏得凡人还称呼你大仙儿。”
礼封被气笑了,反嘴:“你眼好使!”
猫妖不为所动,顺着礼封话茬,得意道:“那是,爷是谁,爷可是猫妖阿度。眼睛可比你好使千倍!”
礼封蹿在肚里的火气,腾得冒出来,想出话本子挥拳头砸死猫妖,但又立刻恢复了理智。
礼封看着风雪砸得祈星愈发难受,即刻收了脾气道:“她快要受不住了,找处有炭火的地方给她取暖。”
猫妖阿度也正有此意,三两下抱起昏睡的祈星,一脚踹开了王老头儿的屋子。
祈星被阿度放置在一方草榻上。
阿度替祈星擦惊脸颊上的雪水,复又将屋里的炭火,烧得再旺些,干涸的水壶也被装上了水,放在炭上烧着。阿度又从自个儿身上的乾坤袋里,拿出床厚实的被子,盖在了祈星身上。
一整套动作是行云流水,利落至极。
在桌上,看了此景的礼封,忽得有感问道:“你这猫妖是专干伺候人的事儿吗?活计如此特殊!”
正替祈星裹着被子的阿度骂道:“嘴巴给爷放干净点儿!想吃爷拳头?!”
礼封被阿度的野蛮吓住,遂悄摸地找块地儿,凉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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