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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鲍鱼之肆

宋人《唐诗纪事》里写,“李峤善文,作《少室记》,富赡华美,人谓片笺片玉。”

片笺片玉,是说那些诗文写得太好,让一纸素笺成了一块美玉。

此刻,章小北面前的这朵皮屑,纹理绮丽,让他立刻把小小纸片的意象升华,觉得也像块精致美玉了。

是的,被时光精心磨过的一块玉,静静躺在淡灰的棉布上,不张扬,却在月光下,微露惊世的容颜。

沧海月明珠有泪,这样猝然相逢的美。

它有雪花的形状,却比雪花多出一份人世的温暖。六角的骨架隐隐浮现,像画师用玉毫在宣纸上勾出的草纹。中央微微隆起,山巅的积雪尚未融化,在光里泛出瓷般的光泽。细脉从中心漾开,千年古木的年轮,又像春风吹过翡湖,推出一圈圈涟漪。

月光转过角度,它便换了神情。某一刻,它像蜻蜓翅上的脉络,透明里带着虹彩。换个方向,又似绢布上绣的菊纹,每一针都藏着闺情的密语。最妙的是那轻薄得若隐若现的边缘,像晨雾,马上就要消散在晓光里。

章小北看得静了。他觉得这皮屑,是曹郝景用天赋画下的微型浮世绘,藏着他生命的印记。它像一片永不融化的雪,记录着他肌肤与光阴的私语。

而这些玉片,每一朵,都不同吧。

章小北连忙爬向另一朵皮屑,匆匆一瞥。那纹理,是千条银丝织成的蛛网,每一根都缀着露,泛出朦朦的微光。

又一朵,是深山古寺檐角风铃的镂空纹样,其间缀着几笔淡影,大约是飞鸟掠过的痕迹。

再一朵,像冬日清晨醒来,看见窗棂上结出了冰花,用手轻轻擦去一小片,望出去,蓦然发现窗外的千山飞雪。

另一朵,在方寸之间,藏着一座暮秋的日式庭院,有枯山水的寂,有雪见灯的暖,有红叶下惊鹿的韵律。

果然是手作的玉,章小北想。

手作的玉,每一块都唯一。在雕琢中,作者的心魂与天然材质纠缠,最终融成新的生命。

于是这成品,成为一种邀请。是有诚意的邀请,能让看见的人,与作者的灵魂产生链接,然后,轻轻相遇。

不像机器玉,纹路雷同,肌理冷硬。作者不在里面。观者走进去,只觉得荒芜,扫兴。

那是没有温度的虚假故事。

章小北沉溺其中,觉得自己,就这样偶遇到一个新的世界。

以前,他只顾着吃,囫囵吞下,作贱了这苦心孤诣的艺术品。

今天,不觉已是他的第十餐。

九餐之后,才第一次领略其中的醍醐味。

第一餐,他吃的是禾无忌。那时,他初成虫身,对一切都茫然无知,只吃得浮光掠影。何况禾无忌那么凶,他以后也不会再试。

后来几餐,主要摸索规则,粗粗吃了两三人,以前男友傅天伟居多。

傅天伟,章小北唯一认真谈过的直男,甜蜜维持了两年,让他产生了幻觉,相信了所谓的“掰弯”。可惜直男终究靠不住。腻了,便丢下他,结婚去了。

于是他发誓,再也不与直男纠缠。

反正,他只是想吃他们而已。现在既然能免费吃到,还谈什么感情?

从前是他太轻贱,倒贴去给直男作杯子。

今天,本打算吃健身房里那个意中人阿波。不料李植忽然来访。计划乱了。

却将错就错,吃到一件仙品。也知道了味之外,还有色与相。

是的。就像这皮屑,人与人不同,同一人不同部位、不同时期的也不同。色泽,形状,纹理,各有各的故事。似梦似幻。

若仅凭肉眼,完全分辨不出来。

现在他是虫。可以用眼观,用手触,用口尝,感受不同维度下的质地。

好的皮屑,是要慢慢品的。每一片,独特的韵味,让人沉溺。

而此刻,曹郝景遗落的皮屑,还剩下这三朵两朵,静静躺在章小北的面前。它们比蝴蝶的鳞粉更精致,比朝露更易逝,比任何艺术品都更接近生命的本质。

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碎片上,写满了关于存在与消逝的诗。

“想把这些纹理留下来,像拍照一样,扩印了,再像瓶中画那样,嵌到水晶珠里,串成手串,作为饰物。”章小北想。

刚才想做泡面,现在想做手串。曹郝景,实在值得好好把玩。

章小北沉溺在这绝美的皮屑之境里,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

爱的妄想,力量这样强大。

……

终于,信号来了。章小北的触须开始变得僵硬。

不能再流连了,马上就要变回人身了。

章小北匆匆吞下最后几朵。

这一晚的盛宴,菜量其实不大。曹郝景肤嫩如玉,遗落的皮屑本就不多,但足够精,足够好,给了章小北心理满足感。况且章小北变成的北方蟑螂,体型也小,不过一公分多点,所以今晚摄入的也算充分,很快就收到了身体复原的信号。

章小北快速爬下椅子,原路离开,很快就到了消防门。

眼前一个蓝色的微闪,已经变回人身,俯卧在叠好的衣服上面。

看看手机,还不到一点钟。一面穿好衣服。

套卫衣的时候,轻轻打了一个嗝。真是奇妙。小小蟑螂,只吃了那么一点,现在变回这么大的人,也还是饱的。

喉间的回味,是类似风露的清香,与人间的食物不同,没有发酵后的浊气。

走出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刚要报“汤满公寓”,忽然想到李植。

这会儿不算很晚,李植不一定睡了。

但万一睡了,就没人给他开门了。

“师傅,去云禾大厦。”章小北心情愉快地说。

“还要去加班?”师傅问。

“是啊。”

章小北最不擅长与陌生人闲聊,但愿师傅不要再多问。

“你身上好香。”师傅却又说话了。

“香?”

章小北平时不用香水,方才在曹郝景房间,也没发现香水的味道。这师傅,也许一个人开车太无聊了?

“很好闻,和一般的味道不一样。”

“是吗?”

章小北把鼻子埋进袖子里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

“你修行吗?”

“当然不。”

“是一种属于世外的味道。”

“是吗?”

这师傅有些神叨叨的。不过,确实有古人服食玉屑成仙的传说,不食人间烟火,自有一股世外的清香。

曹郝景的皮屑,难道还真有这种疗效?章小北想了想,当然不信,但也不觉微笑。

这时,又打了一个嗝。细细品味,发现连之前的酒气也消尽了。

这也是奇妙。

云禾大厦到了。章小北回办公室取了备用钥匙,然后骑了一辆共享单车回汤满公寓。公寓离公司不到三公里,他一般不打车。

开门进屋,先是一股浓郁的臭气。

这李植!

“李植你干什么了?”章小北大声质问。

没有回应。

糟糕的味道,和刚才在曹郝景屋里真是鲜明的对比。

章小北平常把屋里收拾得很干净,什么异味也不会有。看了一圈,屋里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茶几上有两罐空啤酒——李植喝的?

而李植,正躺在他的床上。

“快下来!”

他没有特意交待李植睡沙发,因为觉得不用,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章小北走到床边,见李植四仰八叉地躺着,鼾声如雷。

臭味越发浓郁了,章小北立刻知道,那是脚臭。

像酱缸里闷了几天的死鼠。

那威力,已经满屋子都是了。

章小北用力朝李植肩上戳了一下。没醒。

这人,倒是把鞋子给脱掉了,还算文明,但那两只网面都穿得发黑了的运动鞋,远远在地板上乱翻着,一定是他往床上一坐,双脚互蹬,暴力甩脱的。

然后,躺倒就睡了,袜子还穿在脚上。

黑色袜子,底面脏得都成了酱色,脚后跟还破了洞。

“下来!”

怎么也叫不醒,李植醉得像滩烂泥。

呼噜声一浪高过一浪。

章小北简直没有办法。把李植推到地上太不人道。想了想,也只好忍了,就看高中时他帮过自己的份上。

那时,阴惨的高中岁月,章小北出柜后,有好几个不良少年对他心存不轨,亏了李植在口头上把他占为己有,成了他的保护神。

那时,有几桩悲情事件,章小北都耳闻过。

所幸他是安全着陆了。

章小北捏着鼻子,把李植的袜子一条一条扯下来,昏黄的夜灯下,还能看见荡起的一蓬蓬白雾。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这满袜的死皮,和曹郝景的精美玉片当然是天壤之别。

章小北把两条袜子扔到卫生间的垃圾桶,还不放心,干脆把整只垃圾袋系紧,和李植的球鞋一起摆到门外。

用洗手液洗手,反复洗了好几遍。

闻一闻指尖,还有淡淡的死鼠味。

窗户开着。但是通风不好,只有高处不知道是呼啸的风声还是车声。

这时又忽然想到,污染源还没有彻底处理干净。那一双大脚,还在源源不断的散发臭气。

睡得这么死,叫起来洗脚肯定没戏。只好提供贴身保姆服务,用湿巾帮他擦脚。

那味道简直是年深日久,费了好几张湿巾还不能彻底,章小北只好放弃了。不过,那倒是一双好看的脚。

章小北的朋友,资深男色鉴赏家孟润学说:人帅脚臭是加分项。

算了。章小北想到,几乎要冷笑。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已经快两点了。

章小北取出一床干净被子,拿到沙发上自己盖。床上的那床,反正要洗了,就随便李植污染吧。

屋里的气味还在悠悠浮动。他一番努力,似乎只让它淡了一点点。

明早不吃早饭,可以八点十分起床,他还能睡六个小时多点,差不多也够了。

……

这晚,章小北梦到一片腐烂的热带雨林:空气滞重,成群的貘尸堆叠岸边,蛆虫汇成乳白的河,菠萝蜜流着黏浊的泪,食腐蕈在象骨上撑开猩红的伞,野猪的眼眶被榕树气根爬入……可这浓稠的腐香中,他像又听到生命蓬勃的声响:孢子爆裂,胚根穿刺,幼虫咬破旧躯。到处都是,最汹涌的生机。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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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鲍鱼之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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