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宫殿的幽暗灯火下,一条纯色灰蛇在石板上肆意游走,最终找到一处阴凉的角落休憩。这条蛇正是怀玉,他一直更喜欢化为原身一些,来到魔界只有头几天不适应,现在每日都悠闲自在的很。
临睡前他还不忘和仍为人形眺望远方的蓝田搭话:“师父,你不睡吗?”
“不必,今晚我就不休息了,毕竟刚刚解毒,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不适。有个人不睡也方便彼此照应。”
蓝田没有丝毫倦意,事实上,他心中隐隐的不安感在今日与白清齐见面后就丝毫没消退过。他总想起容嚣尘在榆木城的种种,或许只是相似,但他也很难确认。
但只要把这事告知白清齐便好,再怎么说,白清齐似乎是良善许多的……
思绪纷纷,蓝田不自觉在外站了多久,空气中流淌的气息似乎有变幻……
“谁在——”
肃杀的剑气比他的声音还快些,蓝田还没来得及反应,刺痛便从脖颈处传到整个身体。
仙剑,斩妖除魔,灭仙弑神。
寻常的伤疤对蓝田这种修为的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仙界铸造的剑非比寻常,妖魔一流遇上这种剑气很难招架,被伤到皮肉便会无法自愈。
容嚣尘并未完全从暗处走出,将剑收起后扔给蓝田一瓶创伤药:“从今以后你都要带着这伤疤苟活,让你知道管好自己的嘴。”
蓝田有些狼狈地捂住自己流血的脖子,伤口不深,但位置蹊跷,鲜血自伤口漫出的速度奇快,痛感也比寻常部位重上许多。他看向容嚣尘来去的方向,虽是仙人,但自黑暗中走出又隐去的容嚣尘,更像一只鬼魅。
几日在边寒之地的“清苦”让回到宫殿的烛向鸿觉得愉快了不少,一回来就要听自己几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下属吵闹也不觉得烦闷了。直到几只妖魔吵累了要休息,他才慢慢踱步回自己的寝殿,以往会在他寑殿四处找地方小憩的白虎不知怎的不见了踪影,没了似猫似虎的呼噜声,烛向鸿又有些怀念起来。
殿门被“咚”的一声顶开,烛向鸿不用看便知这是白虎回来了,只有它这样会用头顶开门,在开门前会有爪子挠到门的刺耳声,紧接着就是硕大的虎头顶开门发出的沉闷咚咚声。
“怎么,今天不挠门……”
烛向鸿还未舒心于白虎回来找他睡,便在看到白虎模样后呆住了。白虎的身上布满伤痕,眼睛也只能堪堪睁开一只,另一只眼半眯半闭着看向烛向鸿。平日里顺滑的毛发乱七八糟,眼神也是烛向鸿没见过的委屈模样。
“谁!”
烛向鸿急忙走过去检查它的伤势,还好,只是些皮外伤,伤痕刚刚擦破皮肤,连血都不见。
“谁,告诉我。”
随着烛向鸿靠近,白虎从喉咙里发出他熟悉的呼噜声,头顶也蹭向烛向鸿的手掌。
烛向鸿只能避开伤口抚摸着白虎的毛发来安抚它,好在白虎并没有继续消沉,反而起了睡意,身体渐渐沉了下去,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烛向鸿身上。
“山暝呢?”
不在宫殿呆着,也只能是山暝把它带出去了,如今山暝不在,它又深受重伤,莫非山暝也遭遇了什么不测。可是看白虎这副没心眼的样子,倒也不像山暝遭遇了什么生命垂危的事情。
白虎向来多觉,烛向鸿粗略算过,按照人间的一日十二个时辰,白虎每日要睡十个时辰。
眼见白虎熟睡,烛向鸿把它拖到自己的床榻旁,急忙去了白清齐处。
山暝果然在白清齐屋内,正双目紧闭端坐在白清齐床上,后者正不紧不慢地为他疗伤。伤口一不致命二不严重,仔细些将那些小伤处理干净即可。自蓝田处赶回的容嚣尘在屋外看着忙来忙去的白清齐,在心里估算着烛向鸿还有多久会到。
终于等到烛向鸿安抚好白虎急匆匆过来,他还要赶在烛向鸿的疑问前先一步开口:
“怎么来这么晚。”
容嚣尘在白清齐屋外等了有一会,其实不久,只是烛向鸿来的速度远没有他想的快。
烛向鸿没回答他,抿起的嘴唇表示他有些不悦。
容嚣尘知道他的脾气:“你儿子半夜带着神兽来我房间,说要和我切磋比试。”
烛向鸿还是皱着眉:“那你也不能下如此手,他还只是个孩子。”
魔道没有拜师认祖之说,修行者皆是一点点厮杀上位。坐到这个位置的烛向鸿当真是第一次抚养小辈。在容嚣尘看来,他对山暝甚至有些溺爱了。山暝比白清齐还大上几岁,但烛向鸿还是把他当做小孩来看。
“他哪里有半点孩童模样,少年气息都不剩许多了。”
容嚣尘回想起深夜造访的一人一虎,对于他们唐突前来的意外感消散后,现在的他不仅不气,甚至有点想笑。山暝的功力的确不简单,但对他来说还是太嫩了些。白虎灵力深厚却少了几分修为,空有蛮力却显笨重。山暝自身所学的法术样式不过是烛向鸿惯用的老一套,他闭着眼都能应对。总之将他们打到站不起身,容嚣尘连仙器都没用。
不过山暝敢只身前来找他对峙,也算勇气可嘉,加上不俗的驭兽天赋。若是当年治好了带到仙界,定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烛向鸿以前从不觉得自己对待山暝有什么不妥,现在他虽然有些心虚,但嘴上也是不能承认的:“怪我教子无方吗?”
“自然不是,山暝兄,我不想对你有所欺瞒,他记得我当年曾经要将他视为弃子除掉的事情。这事会成为他心中的一个心结,于你也好,于清齐也罢,山暝和你们是最亲近的,而我又与你们二人关系匪浅。”
容嚣尘看向屋内的山暝,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医治得差不多了。
“不是今夜,也可能是明日,也可能是将来的任何时候,迟早都要让他和我打斗一番的,不是吗?而我……”容嚣尘极力克制,但还是很难顺口的说下去,每每说到此处,他总是像喉咙被堵住了一样。
烛向鸿也很讨厌容嚣尘说这句话,他甚至会比容嚣尘自己更痛心一些。
“……我又是没有将来的人。”
容嚣尘看到烛向鸿愁眉不展的样子,只得改口说起别的:“不必过于担忧,我知道分寸,都是些当时疼得厉害的皮外伤,白虎也是涂了药再回到你寝宫的,等他们睡醒,伤势应该就能恢复。”
烛向鸿总算是放下了心,没什么事便好:“你还打算再呆多久?”
“看清齐吧,如果他想同山暝告别,便等到山暝醒来,如果不打算,那么,”容嚣尘顿了顿,“即刻我便准备动身。”
“又要去四处奔波?”
烛向鸿的心又沉下去一些,容嚣尘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想着,若是容嚣尘能一直留在魔界便好。
再往前几百年的时候,烛向鸿不止一次说过让容嚣尘同他一起入魔道。
容嚣尘对修仙也不是年少痴狂的时候,但他倒是一次都没想过换条路走。
二人的沉默并未持续许久,烛向鸿似乎是喃喃自语了一句:
“现在不会变模样,倒是更好了。”
山暝资质过人,治疗结束后不消一柱香时间就说自己已经恢复妥当,向容嚣尘道了歉意之后拽着烛向鸿就回了他的寝宫。
说是关切白虎的情况,但其实殿门刚关好就抱住烛向鸿往榻上滚。
“不要如此放肆,不是让你静养吗,听话——”
话没说完便被山暝吃进嘴里,山暝过于年轻,年轻到有些唐突,有点笨拙。简单的唇齿相碰都会让彼此吃痛。
只是这种青涩的冲撞带来的痛感,从来都只会让烛向鸿更加兴趣盎然而已。
他不在乎容嚣尘或者白清齐有没有察觉出他们二人关系的不寻常,任何好奇或者窥探的视线只会让烛向鸿更加兴奋——毕竟魔界向来不讲道德律法礼义廉耻。
今夜的山暝比平时更加激动,快结束时,山暝附在他耳边唤他。
“义父。”
其实山暝对烛向鸿的称呼从未统一过,大部分时间是义父,父亲;在魔族众妖面前是魔尊;曾经烛向鸿教他法术的时候是师父;再小一些是爹爹。
每每在床榻之上被唤起这个称讳,烛向鸿的身体就会自内而外的发烫,如同被山暝手指划过的肌肤一样。
白虎被寻常却不喜欢的声音吵醒,呜咽了几声换了个离床榻最远的角落继续睡了。
容嚣尘早就修养妥当,没了在阴寒之地的疲累,也许久未被血毒困扰,甚至出发都不必赶在今日。难得清闲的他在白清齐房内与其闲聊了几句:
“清齐,我与山暝交手,你会埋怨或怪罪我吗?”
白清齐知道容嚣尘准备尽早离开,正在仔细收拾行囊,他一边收拾一边偷看容嚣尘。师父今夜真的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容嚣尘似乎是换了件早年来魔界时留在此处的衣衫,与他现在的气度有些不符。乍一看素白的上衣有许多繁复的刺绣藏在领子与袖口,下身的衣摆竟然淡淡的泛着些光。白清齐对衣料知之甚少,并未看出这衣摆和刺绣中间掺了不少银丝进去。最让容嚣尘感觉不同的还是他腰间多出的一条束腰带,墨黑一般紧在他腰身处。
容嚣尘鲜少穿有花纹的衣衫,平日也是身着长衫居多,束腰的衣服虽是修仙弟子的寻常穿着,但在容嚣尘身上并不违和,倒显得他像资质过人的仙班话事人。
“我……我觉得,师父的做法应当是最妥帖的。”
容嚣尘对这个回复不算满意,但还是微微笑了一下:
“早些休息吧,明日你和山暝好好告个别,我们便又要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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