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霜儿她修习过宗门无数古法，秘典更是深植于身，若同去南疆，岂不是如同在赤狐眼皮底下点燃烽燧，自曝其踪？”
苏璃忍不住追问，语气带着明显的忧虑。
司无琰既然给了她和霜儿一人一块通讯玉牌，便不会无的放矢。可霜儿是圣临弟子，学过无数圣临古法，甚至还包括那最为神秘的秘典，这要是去南疆，岂不是在黑夜的旷野上给赤狐点了场烟火秀嘛！
“这件事，不妨你再问问霜儿，看看她还有多少甚至我都不了解的手段。”
司无琰轻轻笑了，虽然言辞上看似有着挑拨离间之嫌，但她本无此意，此处仅是调侃之意，让人愈发感到她对这徒儿的喜爱与宠溺。“难道你不曾觉察，即便是我，亦无法抹去秘典为眼底带来的异色。而霜儿，却是纯正的黑眸？”她提醒道。
“师父恕罪。”颜霜立即起身行礼，道，“弟子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只是……”
说着，她又迟疑了几分。
而司无琰也起身，轻轻将她按回蒲团上坐着，温言道：“我知晓，那恶魔手眼通天，不为人知的手段可太多了，但你的心未改，何罪之有？”
“所以，霜儿也不会被赤狐所感应到吗？”苏璃也用正与颜霜十指交扣的手安抚着她，带着好奇探询着问道。
“虽未尝试，但师父如此说了，那便可行。”颜霜道，话中却满是对司无琰的信任。
司无琰轻轻晃了晃首，似表她对于颜霜的无奈，实则唇角展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不免也让人心中直犯嘀咕。
宗主这微妙的笑，是在笑什么呢？
“那些药雾，算是我对你审查致伤的补偿。往后你往南疆去，还不曾与你商谈酬劳，不知你想要些什么？”司无琰问道。
苏璃一听司无琰要谈酬劳，干脆利落地摇摇头：“宗主不必，那药雾已是足够贵重，洛魂承宗主的情尚未还完，怎能再欠上一笔？苏璃所做此事，不过些许微末，如何敢再谈报酬之事？”
司无琰的语气却忽然带上了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一码归一码，本宫行事，向来公允。予你药雾，是认可你山门前的表现；托你之事，是看重你之的能力与身份便利。至于洛魂的旧账，那小子可的确欠了本宫不少，待你展露峥嵘以后再谈也不迟。”
“敢问洛魂究竟承了多少次宗主之情？”苏璃行礼，恭敬问道，“他不过一枚局中棋子，看不清自己的路，何谈去看清棋局之外的事情？怕是欠下宗主多次人情还尚不知。”
“此事日后再谈罢。如今的你，最重要的是成长。”司无琰却似乎并不想多谈此事，“不若说说你需要什么，你早些变强，也能早些与我合谋。”
苏璃却是微微有些被司无琰的话惊到。
如此看来，司无琰的确是有事需要她帮忙的，甚至用的不是替她办事而是“合谋”。她曾经押注洛魂，是不是也知道会有今日谈偿还旧时恩情的一天？
莫非，宗主也是和夏清潭、恶魔兰尔索斯以及那个超脱世外的声音一般，都是棋局之外的操盘手？
不过联想她继任圣临宗主的时间，应当难以作为第二纪元初乃至第一纪元的幕后主使，最多是个主使之下的助手，甚至是……棋局中不甘受摆布而有着打破自身被设定好的命运的理想之人。
不论如何，这都是目前的自己难以考虑清楚，念头至此，不妨暂且放下，待日后探寻。
她就是如此，更在意眼下的事。
比如说，该向宗主要点什么自己比较需要、但又不会太过分的报酬？
自己的道已经确定了，经过“火之高兴”铸融淬炼后的十世剑也是一等一的神兵，自己还掌有织月弓与逐星箭这般从未动用过的大杀器，打架这方面是不缺什么了。
不过，保命和疗伤方面的确有所欠缺。自己没有用于苟命的奇物，也没有药效能达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这估计都得缘于洛魂那家伙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要不，就要些类似玄清玉露和回春神丹的奇药？
苏璃垂着眼睑斟酌着词句，已经准备好开口了，而司无琰也似乎准备好了应承她的要求。只是，话到嘴边，她忽然落目到自己的剑上，想到了似乎还有个人，自己承了他什么。承了宗主的情要还，承了其他人的情，又如何能不还？
于是，她拱手道：“素来听闻北境寒川有千年灵髓，可助淬炼灵兵，甚至助长诞生器灵。不知宗主可否允一份千年灵髓？”
司无琰闻言，蹙了蹙眉，目光也落在了她的剑上，平静道：“我虽不是剑修，但眼力是有的。你这神剑已至通灵之境，且有无数愿力加身，乃天下罕有的灵兵。千年灵髓虽是玄妙，但对你的剑已无作用，要之何用？”
颜霜却也在旁拉了拉苏璃的衣角，示意她莫要将宗主的好意随意浪费。千年灵髓是好东西不假，但对当前的洛魂无用，对颜霜也无用，那她讨去做什么便足够耐人寻味了。
苏璃依然是不卑不亢：“苏璃身为洛魂转世身之事，从未与如今家中人说过。此次独往北境，便是扯了一个找寻千年灵髓的由头，还应了家兄给他捎带一份。如今能有如此奇物，报偿苏璃的家人，亦是了却苏璃一桩心愿。”
司无琰静静地听着苏璃的解释，神色了然道：“原是如此。”
说着，她指尖微抬，一道温润的白光闪过，便见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的石头出现在了小桌上，其通体如凝结寒霜，内里流淌着氤氲白芒。甫一出现，便有精纯冰冷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洗涤神魂般的清冽感。
这就是……千年灵髓？
苏璃不曾见过，但光凭眼看也能发觉这可是个好东西，当即便行过谢礼。
而颜霜显然是比苏璃要更识货的，她怔怔地看了一眼师父，随后对苏璃轻声道：“阿璃，此物并非千年灵髓，而是灵髓之精，几十数百的千年灵髓也未必能熔炼出一块来。”
苏璃行礼的时候腰颤了一下。
等等，灵髓之精？几十数百都不一定出一块？那这玩意不得值老鼻子钱了，把它卖了是不是几百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话说起来，也不知道“火之高兴”和“霜之哀伤”比起这灵髓之精，孰能更胜一筹？
“此物性寒质纯，于淬炼灵兵有奇效，灵髓之精淬炼所得的兵刃也不过是比寻常灵髓更多几分神兵风采。至于器灵，当个玩笑话听听便是，我这一生所见过的人，手中兵刃有灵者，至今未过五指之数。而传说能助长器灵诞生的奇物，那便是过江之鲫，隔上数十年又见一批，都是兜售者的伎俩罢了。”司无琰淡淡道，似乎完全不把这灵髓之精的价值放在眼里。
苏璃看着桌上那块光华内蕴、寒气逼人的玉髓，心中震动。她所求不过一份千年灵髓，还一份苏霖弦对她的关爱，哪知宗主直接拿出这堪称神物的灵髓之精，属实是有些过于贵重，承之有愧。
“宗主，这太贵重了，一份千年灵髓即可。”苏璃正色道。
她倒不是不想给苏霖弦更好的东西，也不会舍不得。问题是她觉得自己不值，她这一行还真不值宗主所给的灵髓之精，甚至此行还没开始，便预支了报酬。这样只会让她愈发感觉，欠宗主的要还不清了。
“本宫予你的，便是此行酬劳，哪儿有取出来还拿回去的道理？你收好便是。”司无琰目光平静，语气再度带起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苏璃深吸一口气，不再矫情，郑重地伸出双手，将那蕴含着磅礴力量的玉髓捧起，收入到空间玉中。
颜霜在旁看着，安静的眉眼之中也染上了几分欢欣。洛魂往昔的孤绝与执拗，到了这一世，果然有了长足的改变，这或许才是她能轻易踏上有情道的的原因。
“酬劳已经预付，南疆之行便交由你二人。此事尚且无需心急，须知万事谨慎。”
“定不负宗主所托！”
“定不负师父所托！”
苏璃与颜霜同时应声，声音坚定。苏璃心中那份因家人而生的责任，与颜霜那份被触动的感动，在此刻都化为了完成使命的决心。
“你们可是要准备动身去往藏典阁？”
关乎苏璃还恩的事件讨论完了，两位姑娘也不想再过多打扰宗主难得的清修时分，便准备请辞，于是便有了司无琰这么一问。
“正有此意。”颜霜微微颔首。
“方才说过，藏典阁入阁令作了革新，需有弟子领你们前去。你们稍事休息，应是快到了。”司无琰道。
听司无琰这么说，苏璃又一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们二人去一趟藏典阁与驻守长老交换一份关乎息壤之力的旧事而已，在已经惊动宗主的情况下，还要劳烦其余弟子领路，好像真麻烦了圣临宗不少……
不过，也都是小问题。以后自己给圣临宗打工还债的日子，怕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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