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车前，工作人员掀开盖布。男子走近看了一眼说：“是的，我可以确认，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孙先茂。”
细细扫视一遍遗体，男子欲言又止。一旁的工作人员会意地拿来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在死者身上及周围找到的零碎物品。
家属扫了一眼密封袋：“这些我们拿着也没用。”
男子神情有些憔悴，显然为孙的事操了不少心。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逃出来。我曾经接到过好几通精神中心的电话，告知我他有被害妄想，有攻击行为，伤害过几个病友。”
“愿他得到安息吧。他精神不稳定，情况一直恶化，医生对于彻底治愈他也无能为力。感谢调查局帮忙找到孙叔，谢谢你们！”
“也要谢谢那位报案的女士，她的线索对我们帮助很大。”
“我知道的，常女士，我已经如约支付了酬金。”男子低眉顺眼地说，“我想问问调查需要多久？我在考虑要不要举办葬礼的事。回去我打算先发个讣告。”
“后面有什么进展会告知您的。”
男子忧郁地离开了。
冯文镜带着护目镜，在布满数据的仪器上前，突然睁大了双眼。
她叫来了民事刑事两边的调查员：“酒店案顾承平体内的血液样本，和孙先茂匹配上了。”
新进展有了，情况显得更复杂了。孙先茂这边恐怕不是意外这么简单。刑事调查员陈海遥捂住脑门。
三角市第三精神卫生中心的患者孙某，和常住曲线古城、短暂前往外地出差的职员顾某，在圆盘市发生了重大违约行为？
二人先后圆盘市死亡？
可酒店偷拍到的房间中的另一人，不长孙先茂的样子，而是酷似死者契约对象的朋友巫某。这个巫某是报案人之一，还有别人案发当晚不在场证明？
真是扑朔迷离。
第一种可能，确实是两个死者发生了重大违约行为，孙某杀了顾某，然后又意外死亡。至于如何解释孙某那时长得像巫某，有点难解释，可能是易容了吧。
虽然可能性极低，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我们在孙先茂的胳膊上发现了针孔。”冯文镜放大了胳膊的照片。
针孔让人有两个思路，一是注入毒素，而是抽出血液。
如果说是注入毒素，孙先茂身上倒没别的中毒症状。唯一奇怪的就是大脑溶解，可是现今还没有发现什么毒素是会导致人大脑溶解的。
“如果说是凶手抽了孙先茂的血，再注入顾承平体内，确实可以破坏他身上的第三类契约。”冯文镜合理假设，“因为契约贴片的核心原理就是特定部位的□□交换。”
这样，比起第一种设想，加入了一个新角色，孙先茂人可以在三角市的精神病院呆着，不影响另一人沾染上他的血。这就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了。
第二种可能，巫某说了谎，她假借孙某的生物信息，破坏了顾某的第三类契约，杀死了顾某。至于孙某，现在看来是意外，但也不排除被谋杀。
在这种预设源于酒店内拍到的录像，毕竟拍到的容貌和巫冬非常非常相似 。可是申蓝已经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同一个人，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地方的摄像头里？
要么根本不是同一时间，要么就根本不是一个人。
第三种可能，真正的凶手还没进入调查视野。这是一个未知的神秘人，能够把这几个当事人关联起来。
神秘人抽了孙某的血，破坏了顾某的契约，用了巫某的脸。这是法网的漏鱼，一箭三雕。
“建议去三角的精神卫生中心调查一下，为什么患者会出逃，是谁有机会获得她的血？还有关于脑子溶解，医院是怎么记录患者的病情的。”冯文镜建议。
调查局的会议室里，负责此次调查任务的调查员围坐在一起。
陈海遥担任此案调查小组的组长，她介绍起已知情报：
“孙先茂本来有个契约对象，从二类契约变成一类契约，最后彻底断绝关系。对方没有义务照顾她的生活，她们早就很少往来。”
“认领遗体的人叫凌望人，和死者是远亲，虽然称呼一声叔叔，但其实几乎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在孙先茂走失后，凌望人广发寻人启事，最终酬金有5万积分，提供线索的也有酬金。”
“不是个小数目了。”
“发现尸体并提供最后线索的人叫常珍奇，她获得了5万的酬金。这个人也得调查。
“在论坛中，倒数第二条线索在凌晨发出，声称在圆盘市兰和路偶遇当事人。调取监控回放可以看到所言不虚。”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提供线索的账号的使用者，正是酒店谋杀案中有一定嫌疑的巫冬。”
*
巫冬看着和申蓝的聊天窗口，心里涌上一种荒谬感。不光申蓝问什么体质，她自己也想问。
敲门声响起，两个调查员站在门外。巫冬看着监控中的画面，这次又是什么事？调查员说让她近期不出市就是为了方便随时审问，匹配调查。
两个调查员把琳琅满目的房间视察了一圈。陈海遥指着墙角的两个盖着防尘布的物体问：“这是什么？”
巫冬上前掀起防尘布：“是我的电脑主机。”
“这什么牌子？”
“没牌子，朋友组装的。”申蓝组装的多余的。
转出来到小茶几旁坐下，巫冬给两个调查员端上来两杯茶。
调查员一号陈海遥举着照片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论坛上开出5万酬金寻人的从精神卫生中心出逃的那个患者。我看见了讣告。”巫冬说。
“你还提供了线索，你说在路上偶遇了孙先茂，那时她还没有死。你半夜骑着车出来寻找她。后来他就被发现死在山上。”
调查员看着她。巫冬微微垂下眼睛，巫冬掩饰住自己心里的波动。她接收到了信号。
手环上光圈闪动着。孙先茂的死亡有问题，和我有关系？
“我回到家后回想起那人的面容，和寻人启事上的照片很像。我想要获得5万分的酬金。等我出去寻找，结果没有找到，最后因为提供了线索只获得了2千分。”
巫冬陈述完反问：“这又怎么了呢？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害了她吧？”
“我不知道这个线索是不是真的有价值。大概我当时见到的是真的孙先茂，毕竟家属给了我酬金。”
“你当时见到的孙先茂是什么样子什么状态？”
“像是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的。但我坐在车上，具体细节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孙先茂杀了顾承平。”
另一位调查员看了一眼陈调查员。
陈海遥补充说：“你信吗？”
这还由得她信不信的吗？巫冬心里问。陈调查员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
“法医在顾承平体内发现了极少量血液，血液来自孙先茂。”
干笑两声，巫冬诧异：“那真是奇了怪了。可能是有什么癖好吧。”
“还笑呢，你忘了之前酒店房间拍到的人像几乎和你一模一样了？我们现在怀疑是你抽了孙先茂的血，放到顾的体内，又杀害了他们。”
“你们怀疑得不对，我好冤枉！”
巫冬举起双手悲戚作投降状：“我和他俩都称得上是陌生人，我先看到顾承平的尸体，后才见到孙的人，甚至没有直接接触，我没有机会抽孙的血。上一次我也提供了我的不在场证明，这怎么还不能证明我的清白？”
“而且我与她们无冤无仇，根本没有杀死他们二人的动机。凶手一定是因为看我柔弱可欺，才用我的脸去做坏事，我也是受害者。”
巫冬伸出手环：“你们与其给我戴手环，不如直接把我铐进调查局吧！”
调查员没有把她铐走，也没有喝完她倒的茶。
拉上窗帘，密闭的空间给她更多的安全感。巫冬开始回放从调查员那里获取到的画面。
“我们在孙先茂的胳膊上发现了针孔。”
“法医在顾承平体内发现了极少量血液，血液来自孙先茂。”
春二路路边走不稳的孙某，一转眼躺在调查局里被掀开白布露出上半身。中青年男性家属叫凌望人，前来确认身份，他和死者是远亲。
孙某和第一类契约对象分居。找到尸体的人叫常珍奇，就是那人获得了最后的积分。孙某死于脑子溶解。
这些人一个个登场。她分明都不认识，她跟他们哪有半个逗点的关系？却因为这些人相关的一系列事件让调查局审问她两次。
好，巫冬的第一条发现，两个死者都是男性。第二条发现，两个死者的契约关系都出了问题。巫冬扶额，非常表面的发现。
切换画面。顶着一张和巫冬酷肖的脸，酒店案的凶手从顾承平视野看不到的地方拔下物体扔远。这时契约已经破裂了。
“你知道吗，是你不洁的想法招来了惩罚。”
倒回去。
“你这里在震。你身上有契约贴片？”
几个画面的窗口排列开同时播放着。巫冬托着下巴神情呆滞，似乎在等待灵感的降临。
女人拽着脚腕将人拖到洗手间。
凶手是因为贴片震动才行凶吗？如果贴片不震动，顾某就不会死？死因：贴片震动。
凶手不喜欢重大违约的人？
从前有个孙某，孙某的契约对象重大违约，导致此二人的契约关系破裂了。所以孙某发誓，他要惩罚那些违约的人，与此同时孙某还患有精神疾病，加剧了他的攻击性。
他要考验人性，他要男扮女装，扮成巫冬的模样。果然让他遇到一个违约的人，便痛下杀手。没想到刚行凶完没多久自己就病发了。这可能吗？
哈哈，狗血，离谱，巫冬想。
要实现这个脑洞，首先这个老头孙某得拥有高超的易容技巧，其次他必须仔细研究过她的脸。她不相信如此高的相似度会来源于凭空想象。
所以一定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人。这个人到底是谁？跟她什么仇什么怨？
这个人有机会得到孙的血，有机会和顾某私会，顾某和他是萍水相逢，顾某不知道他的真名。他研究过巫冬的脸，并有着高超的易容技术，或找了技术高超的整容医生。
再不然，巫冬想起申蓝的剧本，难道她真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画面再次轮播到调查员视角中凌望人辨认的场景。
巫冬拉开浏览器，搜索凌望人。简单一看便知此人家境殷实，能在一些新闻里见到她的近照，保养的还算不错，看着年轻。
等一下。她暂停了画面。
凌望人的眼神，在死者身上扫视一圈，又在调查员的物证袋扫视一圈。
凌望人似乎是在有目的地找什么东西，但是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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