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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在母亲看来,大黑只是一只狗,大黑只是一个工具,它有什么资格占据李婷的子女宫?

在母亲看来,在所有人都在说女人过了30岁就不值钱的年龄,全都是因为大黑占了李婷的子女宫,才会导致李婷年过30岁,还没有结婚生子还没有完成人生大事。

她把所有原因都推给了大黑,却从来没有了解李婷内心深处抗拒婚育的真实想法;

就像她听所有人都说宠物占子女宫,却从来没有了解过,宠物占子女宫,但不占子女位;

就像她喊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开始选择性迷信,却从来不听李婷对这一说法是无稽之谈的半点解释。

因为在母亲看来,大黑只是李婷用来练习新手母亲技能的工具,大黑只是让李婷接受母亲关于母乳、排泄和保温等知识的工具,在李婷已经充分了解掌握这些技能后,大黑理应功成身退,怎么能擅自占据子宫位,怎么敢耽误李婷的结婚生子。

可李婷没有跟之前懂事的每一次一样,主动听从母亲的暗示抛弃大黑,大黑也没有懂事的功成身退,再也不出现在李婷面前,他们甚至彻底挣脱母亲的掌控,一人一狗一同擅自接触了母亲的知识盲区:

只属于狗狗不属于新生儿的盲区。

9L:文明养犬,请牵紧文明绳,大家出门一定要牵好狗狗的绳子,大多数狗子的失踪原因都来自于没有牵绳,我实在不想再看到这种悲剧发生了。

母亲没有接触过狗子的牵引绳,这是她的知识盲区,但母亲一直牵着李婷脖子上的牵引绳,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你的我的女儿,我生了你,就是说破天,你也得听我的。

但这一准则在母乳和排泄的争执后,又被李婷为了大黑亲手打破了,

李婷在大黑3-4月龄的小狗狗时期,就购买了狗狗胸背带、嘴套式牵引、P绳、牵引绳、遛狗小腰包等装备,实力阐述了什么叫做差生文具多,在面对母亲的质疑声时,还难得强势的振振有词起来:

遛狗不牵绳,等于狗遛狗。

李婷是这一观点的忠实奉行者,就算大黑再温顺懂事听话乖巧,就算大黑没有发生过咬人或咬狗的前例,就算大黑是一只从来没有追赶过人或狗,甚至连大声吠叫都没有过的哑巴狗子,大黑在长大后,也是一只重达60斤战斗力极强的护卫犬,是对主人和领地都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和保护本能的五黑犬。

大黑不是没有战斗的能力与体魄,它只是主动选择顺从而已。

万一有一天大黑不再顺从,万一没有在小时候养成牵绳习惯的大黑,在长大后不牵绳时伤到人怎么办?如果没有伤到人伤害到小动物了怎么办?如果把小孩子老年人吓一大跳了怎么办?

这得赔多少钱哇,咬人的大黑还面临着被打死的风险。

李婷不敢冒这一风险,她没有勇气承担起大黑不再顺从的后果。

因此李婷很早就对大黑进行牵绳训练,然后在第一步为大黑套上脖圈,准确说是狗狗胸背带时,李婷就与母亲产生了严重矛盾:

因为母亲不具备养狗牵绳的相关知识,所以在经历过排泄关差点把大黑憋死的李婷,选择在信息发达的如今,在网络课程里、在专业书里、在狗友群里、在自媒体的帖子里学习专业的牵引知识。

这是对母亲权威,尤其是育儿权威的极大藐视,母亲不肯承认自己确实不具备新知识新技能,只是一味说:

“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都是这么养大你们的,我们都是这样养狗子的,就你搞特殊,就你现在翅膀硬了不听我们的了。”

因为这一问题,李婷难得强硬起来,与擅自带大黑出门还不牵绳的母亲大吵一架,这更是母亲厌恶大黑,讨厌大黑,让大黑失踪甚至杀死大黑的一大原因。

有时候李婷觉得母亲真的很爱自己,但有时候李婷又觉得母亲的爱让她窒息,李婷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母亲,无论是幼儿时期还是小学中学甚至大学,母亲也始终含辛茹苦的抚养李婷,无论吃喝拉撒睡还是婚恋情况。

但李婷的人生并不是一番顺利,因为母亲总是插手李婷的每一件微小事宜,让她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从教育李婷什么季节吃什么菜,不能挑食甚至连过敏的权利都不能有;

从教育李婷什么温度穿什么衣服,不能乱穿衣甚至连体育课都要好几斤重的大棉袄跑步;

从教育李婷去亲戚家要讲礼貌多喊人,要懂事要端盘子洗碗甚至做完一切后,还要主动让出客人座位去厨房守着炉灶吃饭;

从教育李婷要母乳喂养大黑,不能嫌弃大黑的味道臭,要当好一位好主人全心全意为宠物付出一切,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李婷的人生并不是一番顺利,因为母亲总是在每一件大事上装聋作哑甚至添乱,最终只能让李婷自己承担选择错误的后果:

从高考填报志愿时,将选专业的权力交给一无所知的李婷,在大学耽误四年时间一无所获后,又说这都是李婷自己选的;

从大学时期想要报考驾照时,千万百计不愿出钱报名甚至缴费后说什么都要退回来,因没有驾照错失工作机会后,又说这都是李婷自己没有坚守驾考;

从工作后想要报考重要考试辞职在家待业备考时,无论如何都要赶她出去上班,因为毕业后在家待业是件丢人的事情,又在李婷一分之差错失上岸后,又说这都是李婷自己备考时偷懒不认真女生后劲差;

从教育李婷排泄事项,却差点将大黑憋死时,从教育李婷不要牵绳,擅自带大黑出去导致懵懂的大黑差点被车撞死时,从教育李婷要成为一位优秀的主人,却在认为大黑占据子宫位后,暗示甚至主动将大黑丢弃或杀死。

母亲对李婷的爱总是那么夹生,夹生到李婷再三劝说自己,母亲是爱自己的,只是她的爱带有时代局限性,因为母亲所处的年代,是女性必须结婚生子完成人生任务的年代,因为李婷所处的年代,是女性已经有了更多选择权的年代,因为时代的推移才会产生这些夹生的母爱。

母亲对李婷的爱总是那么夹生,夹生到李婷再三劝说自己,母亲是爱自己的,只是她的爱带有观念上的差异,因为母亲认为女性一个人没办法承担经济和思想上的压力,因为母亲认为女性必须有一个男人一个儿子撑腰,因为母亲认为结婚尤其是生育理应是女性的天职,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因为观念的差异才会产生这些夹生的母爱。

只是母亲的爱有时候让李婷感到很痛苦,难道母爱就是会让女儿感到痛苦的吗?

李婷不明白,就像她至今认为母亲是弄丢大黑的嫌疑人,却千万百计的找理由为母亲脱罪。

就像她至今认为母亲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母亲却不遗余力的将自己的终生幸福,托付给一个根本没有见过面的男人。

就像她至今认为母亲是最爱惜关怀自己的人,母亲却枉顾李婷看似喝了母乳做了手术健康茁壮的身体,让她冒着巨大风险要一举得男儿女双全才算完成任务。

李婷很痛苦,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按照母亲说的话进行人生任务好了,那么多结婚相亲的人大家也不是不幸福,就这么结婚生子不再寻找大黑的下落算了,反正一只狗而已丢了就丢了,李婷在母乳问题、排泄问题、牵绳问题与母亲产生无数冲突的时候都这么想过。

就算是李婷也会觉得,这么坚持下去只会让母亲难过,自己结婚生子完成母亲的任务,让她不再丢脸于家里有个大龄剩女,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嘛,自己就这么心甘情愿将脖子伸到母亲的项圈里,跟无数女性走过的前路一样走下去,好像也不是很差。

可李婷摸着自己的胸膛,回忆起读书时自己曾经写的文章,她想的是她曾经续写过祥林嫂的结局:是砍去门槛昂首挺胸的站了起来,她想的是她曾经向往过翠翠不一样的结局:是不再独自等待前往更广阔的天地:

可母亲说,自己是因为书读的太多所以才不想结婚,早知道初中毕业就不让李婷继续读书了,现在肯定抱了几个外孙。

她想的是她曾经拿着作文给妈妈的看自己的梦想,她早就不记得自己当初作文里写的梦想是什么,却记得年幼的自己询问过妈妈的梦想:

妈妈说她的梦想是李婷,妈妈说自己所有的梦想都系在李婷身上,所以李婷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李婷擦干眼泪,她终于不再逃避,李婷不是没有挣脱脖套的能力与体魄,她只是主动选择顺从而已。

也许妈妈确实是弄丢大黑甚至是杀死大黑的凶手,李婷决心不再逃避这一事实,选择再次回家前往大黑失踪的第一案发地。

她不想再纠结于母亲的爱到底夹不夹生,她不想再屈从于母亲以爱为名的项圈被母亲牵着绳子走,因为李婷知道,屈从后的自己将会成为母亲这样的人,李婷唯独不想成为母亲这样的人。

因为李婷不想将所有的梦想,所有的一切都系在孩子身上,因为李婷不想成为将来的李婷母亲:

一个没有自己姓名,只有李婷母亲这个代号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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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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