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总有人会得知一些小道消息，在茶馆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或是放声议论，让整个茶馆的人都可以知道他们议论的事情。
柳回时此刻正一个人坐在茶馆里，他此番前来是为了打探消息的。于是他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捕捉他们口中的那个字眼。
恰好，今天被他们议论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林言絮被赐死一事。但是柳回时毕竟不知道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人的名字，不过他越听越觉得心慌。
万一是她可怎么办啊！
于是柳回时斗着胆子，端着茶杯坐到了另一桌上。那桌的人从刚刚的议论之中脱离出来，警惕地看着突然过来的这个人。而那桌为首的人则是一袭黑衣，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此刻也正凶巴巴地盯着这个柔弱的书生。
柳回时低着头，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各位……各位壮士，方才你们是不是在讨论那个……那个林言絮的事？”
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恶狠狠地说:“你全听到了还这么问！信不信我一巴掌……”他暴躁地骤然站起，而下一瞬的动作被坐在当中的那个黑衣男子的咳嗽声制止。
柳回时自然知道其中权力最大的是那黑衣男子，便也不顾周边人的反应如何。而他此刻似乎并没有要发怒的迹象，于是柳回时接着说了下去。
“不知大侠可知那林言絮长什么样子？”
黑衣男子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她是我的恩人！”说到这话时，柳回时激动起来了，但是也有些犹豫，因为如果林言絮真是他的恩人的话，那这种结局他完全不能接受。
柳回时早从众人口中零零碎碎的叙述中拼凑出了一个事实，在他看来，如此赐死就是在草芥人命！
黑衣男子也没有多问，只是伸出一只手，摊开来——毕竟他的主业就是这个，只是不知道只是打探个消息而已，每次来找他的人都一副畏畏缩缩而又害怕的样子。
柳回时会意，拿出一小块银子，递给他。那男子掂了一下分量，收回囊中，同时拿出一副卷轴。
“那就给你看看她的画像吧——”
说着，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画轴举在柳回时面前，展开，然后迅速合上，还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柳回时此刻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似乎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那黑衣男子看着这副画面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抹笑，骄傲地扫视着一旁的兄弟们。而那群兄弟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邪恶模样，都吓得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纷纷逃避他的视线。
黑衣男子撇了撇嘴，伸出手在柳回时的眼前晃了晃，“喂——”
“啊——”柳回时应了一声，目光缓缓聚焦在黑衣男子身上，但又被他那可怕的面庞吓住了，只好又把视线往下移。
“我问你看清了吗？”语气很是霸道。
“看……看清了，多谢……”说罢，柳回时便起身离开，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这回只剩下那一桌的壮汉们吃惊了，纷纷议论着。
“你说，他真看清楚了？就晃了那么一下！”说着，那人还手舞足蹈地笔画起来，满是不可置信和暗地里的调侃。
“我看啊，也许没看清，但聪明，知道我们还会要他的钱——”
这一番言论也引起了众人的赞同。
而一旁的黑衣男子默不作声地沉思着，半晌，才蹦出一句话来。
“一定是我的手速不够快，还是得多练练啊！”黑衣男子有些慨叹，“毕竟我们掌握着独家消息，决不能错失这个良机——”
众人一听，也都沉默了，不过等他的目光扫射过来时，还是得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与应和的模样。
“是，老大说得对！”
“老大这番言论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
黑衣男子是在也是听不下去了，便下命令:“那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认同，那从今日开始，每人都要练习这个，每日不少于两个时辰，每个月末考核！”
众人苦笑着答应，心里已是一片哀声起——
——
柳回时恍恍惚惚地走回了客栈，期间吴容衡跟他说话，他也只是敷衍地应和着，只留一人自问自答般说起。
“前些日子我不是救了一位姑娘吗，没成想，那姑娘竟是当今皇后了！”
“哦。”
“方才她派人来寻我，说是要引荐我去见一见圣上。你说，此等良机可是我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啊——”吴容衡抿着嘴，好好地慨叹了一番，顿觉人生比梦境更加虚幻。
“哦。”
吴容衡看出来了柳回时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柳回时略显麻木地回答道:“没怎么，后来呢？继续说下去吧。”
吴容衡只好暂且先说下去，希望接下来的话能唤起柳回时的激情。
“我还对皇后提了一个请求，看能不能将我的好兄弟一同引荐过去，她答应了！你猜这个好兄弟是谁？”吴容衡兴高采烈地拍着柳回时的肩膀。
柳回时淡然一答:“是我。”
“没错！只是当时事情比较急，我便没问你的意见擅自做了决定。若是你不想如此，我也可以再去回绝的，所以——”
“我不想。祝你日后能平步青云，吴兄。”柳回时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这桩好事。
但是，吴容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们一起来京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怎么到了苦尽甘来的那一刻反而轻易地放弃了呢？！
吴容衡不甘心，继续追问:“难道你已经忘记了我们来京的目的吗？忘记了你父母的意愿吗？”
柳回时也顺着回忆重新回想了一番，他们这么多年来的摸爬滚打、他父母泪水中的殷切希望，他不会忘，也不能忘。只是，仔细一想，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就比如自己的心。
心变了，连神仙都拉不回。
“我此生都不会忘却，只是仔细想想，我也不再追逐功名了。你不知道，我父母临终前还说了一句话，那就是‘顺着自己的心’。而如今我的心，也不同于往日了。”
吴容衡想来是十分尊重柳回时的意见的，若是他执意放弃，吴容衡也不会勉强。只是，有些事，他想问清楚。
“能说说是什么改变了你的心意吗？”
柳回时苦笑着叹了叹气，“林言絮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就因为此事？”吴容衡不明白，这样一个跟他没有关系的人竟然会改变他十几年来的心。
可感性之人，终归是感性的。
“是也不是，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我能够无比肯定的是——那条路，已经不是我想走的了——”
“那你日后何去何从？”吴容衡是有些悲切和不舍的，他已经冥冥之中感觉到，他们要渐行渐远了。但是十几年的情谊，不是这么容易割舍的。
“还没想好，可能再过几日，我便要离京了。不过，我会在你见过圣上后再离开，那时你也该告知我你的住处。日后，我也会常回来看看你的——”
这么多年来，吴容衡一直护着柳回时，这些事柳回时皆心知肚明。
只是，分别的日子终究会到来。
吴容衡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长久地看着他。下一次再见，不知又会是何时了。吴容衡的眼中，流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柔情。
这是他的友人，是与他朝夕相伴十几年的友人。
吴容衡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翻了出来，交给柳回时。柳回时则百般回拒，奈何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那几两银子还是握在了他的手里。
“这些你拿着，虽然不多，但以后应个急应该还是够用的。”吴容衡交代完这些之后，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
暮春的风吹了进来，心乱了，风一吹，零落在地。
柳回时看着他颤抖的背影，想要安慰的心突然就被止住了。
他终于明白话本里的人物分别之际为何要伤透对方的心。因为这样一来，情变成了恨，牵挂少了，内疚也会少。
——
李泽回见过吴容衡后，大赞其才能，重用贤才。此事也为后世所称赞。
但人们在传述的过程中却忘了举荐吴容衡的那人——苏允。她的名字被渐渐淡忘，淡化为“苏皇后”一称，再然后，连姓氏都失去了。最后，甚至没有人再记得她。
柳回时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感到由衷的高兴。他记下了吴容衡的住处——他又想，如此有杰才的一个人，恐怕是随便一问便能知道他的下落了。
只是，他未告诉吴容衡他要去往何处，甚至没有正式道别，而是只留下一封信，只留下一句话。
“待见，莫忘。”
柳回时背上包袱，站在城门外，回望了一眼，然后满怀眷恋地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城楼之上，有一人在目送他。
写着写着感觉他俩的关系有微妙的变化[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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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大结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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