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5694，15：41，星际秘书长孤月在优级星球A1524非公开会议上演讲时无故昏迷。
同日17：19，次级星球B889中心圈的权势子弟得知了这个消息。
“咳，听说那位又……”
麻脸男人一脸幸灾乐祸，控制不住炫耀自己所掌握的秘密，又不敢直言上位者的名讳，以为含糊其辞就不会被抓住把柄。
瞥见说话的这个一直是屋里说不上话的，几个止住话头的权贵子弟就要转回去接着讨论能源开采技术的革新。
其中，金色长发的男人垂眸片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魂不守舍的弟弟，指甲点了点桌子。
动静不大，但这是随家的话事人，随尽。
在座都是人精，打住话头顺着随尽的视线看去。
麻脸男人不光管不住嘴，甚至管不住脸上得意和兴奋，让人倒胃口。
这样指着出卖什么往上爬的人很多，像他这种一家子就出了个私生子就职于优级星球的医院，却没笼络好的蠢……
等等。
随尽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主儿，要不是随江在这儿，他都不会来，更别提听人说闲话。
再说，有什么话题是需要随尽听一个无名小卒透露的？
众人稍一思索就有了答案。
近年来，一直使用优级星球的半公共医疗，出了事连个靠谱的大家族兜底瞒着都没有的只有一个。
那个恰好是随尽的宝贝弟弟最在意的。
“孤……”
年轻点的黑发男人嘀咕，被同伴肘击打断，抿起嘴。
在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认真起来，就连原本耷拉在沙发上摆弄光脑的几个少爷也坐正了身体。
麻脸男人看见自己挑起的话题得到重视，像自己也得到重视一般，激动道。
“是真的！”
在众人略带压迫的审视下，男人大脑空白胸腔发热，兴奋道：“我在那个野种身上安了生物监测，一个月前他的数据就不对，直到下午，他的数据断开了。”
他甚至嫉妒到没注意自己的措辞，“我可是安在了他的脑芯片上，就算是死……”
只有在超绝密环境，生物数据才会断联。
超绝密，就算不是那位，也是别的要紧人物。
公共医疗，却到现在还没有别的途径露出来，情况应当非常严峻。
享受习惯了，自然没法忍受特权消减的可能。
冒险用秘信告知各家话事人，众人才有空想：这个蠢货，想得明白这点，却想不明白自己的下场。但这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了。
见男人再说不出什么新花样，一群人就又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发生。
麻脸还没尽兴，发现众人突然变了态度，他绞尽脑汁要把他们刚才感兴趣的部分，描绘的更详细一点。
空白的大脑预警，他却还是重复……
“时间。”
一直沉默的银短发男人出声，打断了麻脸男人带着嫉恨的呈堂证供。
麻脸正绞尽脑汁，要再吸食那些原本对他爱答不理的少爷的重视，被人打断正要发火，只是看见那头标志性的银色短发，麻脸的脑子里只剩下——
随江。
和孤月出身同一所军校，来次级星前是其最忠实的簇拥，尽管不知道二人怎么生分了……
但他擅长精神攻击，且与这代随家话事人随尽一母同胞。
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角色。
麻脸心中愤懑，脸上却绽出意欲讨好的假笑，“16:03。 ”
随江点头，却不是朝着回话的人。
“走了。”
他起身向外，低头捣鼓光脑，步履匆匆。
被招呼的随尽没应，他了解随江，几次要发送【拦住他】，但到底因为太了解，还是删掉了。
【她只做最正确的决定。】这是随尽作为兄长，能给弟弟的最要紧的忠告。
那头过一会儿才回复，【我知道。】
【好。】
动作间，随尽的长袖露出了一截手腕上的图腾状鳞片。
随家是人鱼变种，本身就孕育困难，加上对婚育一事态度固执，更是让家族延续变得艰难。
只有作为家主的随尽没得选，等图腾长至肢体各端，他就不得不迎娶一位少女，亦或者是位丧偶的贵妇，总之最好家世足够显赫，且有强烈的合作意识。
至于爱好，习惯，长相，或者性格，只要达标，就都在次。
没有例外。
出于良好教育，随尽同情那位女士，也愿意尽力弥补。
出于天性，随尽觉得自己的生命像一眼就能看见头的山，他站在此处向命运点头，也向结尾挥手。
好在随江的人生还是一片充满无数可能的海。
让他感觉不那么沉重。
随尽舒了一口气，起身向外。
随家兄弟前脚刚走，麻脸就被破门而入的维安护卫拖走。
被拖到门口的时候，麻脸的嘴唇还在门牙上翻着，他太紧张也渴。
等他意识到不对想反抗，就听见在场的贵公子虽然没有被羁押，但也被记录在册。带队的那个大块头阴着脸，语气冷硬，“不要做多余的事。”
谁也不怕得罪。
麻脸小时候亲眼见下人把捕鼠器里的肥鼠抓出来，用烧红的铁钳卡住又浇上滚水，“兹拉...”他曾在那种混乱、挣扎和不详中兴奋，此后绞尽脑汁重温那样的兴奋，却越来越不够。
往上爬，往上爬。
为了混进这次聚会，麻脸用尽了心思。
他进来了，刚闻了两口油罐的香味，还没开始舔。抓住胳膊的手又大又烫，活要把他烫死，但他又清楚不是现在，没那么痛快。
那只老鼠小豆般的是被挤压而出的眼珠还是泪水？
恐惧和未知让他腿软的走不动。
训练有素的鞋靴渐远，房中剩下的众人沉默。
年纪小点儿的一个好奇开口，“既然有用，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呢？”
这已不是秘密。
半年前孤月在公开场合昏迷，就是随江介入脑域构建，才很快苏醒。
众人心中各有各的想法。
但都对着这个家世显赫的年轻人摇头，吃水果，聊别的，好像自己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知道，一点立场也没有。
优级星球A1524，晚19：36。
孤月昏迷的消息被验证，又如菌丝一般飞速繁衍，好在她身后有一只庞大又强悍，不论出身，只认品性、实力的铁血军队。
暂时安全。
随江穿过层层守卫，看见孤正山作为代指挥，苦着脸听下属汇报情况。
看见他，孤正山下意识行礼，“随……”
随江抬手打断，“还没复职。”
确实。
不过孤正山清楚，孤月给随江半公开的审批了长达一年的假期，强制执行。
听起来有点流放的意思。
但以孤月的个性，只要随江没做出触及底线的事，等假完，他还是会会来。
想到这儿，孤正山拧成疙瘩的眉头松开了点。
孤正山并非世家出身，早受不了整天这也负责那也管，所有人都等着他拍板的生活。
现在老管家回来了，他立刻把手上的表格拿给随江，将最近的情况和军备一股脑吐露，就要出去找老鼠松松筋骨。
随江坦然接过，重点问了孤月的情况。
行至角落，孤正山总觉得哪里奇怪。
鬼使神差，他想起孤月昏迷前，自己正听她下发任务，在此之前也没有提到有关随江的安排，怎么就让他就过来了？
还有进出令，没过他自己的手……
是孤欢批的？
不对。
孤欢一直对随江很防备，甚至称得上看不顺眼，怎么会私自给他行方便？
孤正山手臂向腹部收紧，随口问道，“孤欢给你的进出令权限激活了吧？省的出来进去麻烦。”
“那不用，我这是......”
一次性的。
随江后知后觉，抬头看见孤正山隐在暗处的脸和紧绷的肢体，随江意外半年不见，孤正山有所长进了。
摩挲手上的资料，随江打趣：“孤欢肯定不让我来，她可怕我把孤月抢走。”
孤正山早不是只负责生死的机器，他读书写字学廉耻，从被困的蛮兽进化成了有血肉的人。他能感觉出孤月和随江的暗潮涌动，但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反常不是个好兆头。
“你这样违规操作，孤月知道了要发火的。”
随江不知道翻看到了什么，只一句“她怎么知道？医生里有个高...”就全神贯注盯着手里的资料，对外界没了反应。
孤正山想起来，医生里确实有个姓高的，是个出身世家却割席的私生子，一个三年前主动找到将军求助的聪明人。
还是找的孤正山牵线。
他出卖了孤月？
该死。
影子快速攀上随江的脚，孤正山背在身后的手飞快通知下属关闭将军的房间访问，接着勾连设备，布置此处的高密度空间摧毁。
以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没办法铲除随江这个隐患。
纸质资料翻阅的声响越来越急，孤正山的影子越来越暗，已经悄无声息缠上了随江的膝窝，像吞噬一切的虫洞。
孤正山加固精神防御，尽管孤正山知道这点防御对于随江来说，不过是草盖的房子。
他甚至不确定眼前的这个是随江本人，还是幻境。
或许延续孤正山没名没姓的童年甚至少年时期，他那凭借本能不管踩着谁都要活下去的习惯，他已经转身，在拐角流两滴猫尿，接着往外走。
可是现在，孤正山向前，却笑起来。
他想起来自己一开始对孤月献上的，也不过是吃饱喝足后，求生本能催生出的最廉价的嘴上的忠诚。
就像早学会了藏肚皮的野狗，为了再吃点好饭，而尝试着摆尾。可要是孤月不再喂了，他说不定还要恼羞成怒，因为她见了自己笨拙的摇尾而呲着呀咬她两口。
坏就坏在孤月一直没收手。
看见有人吃不饱，看见有人做了恶事却不受对应的罚，看见无数空白的种子向黑暗游离，她没有带着恶意庆幸，甚至没办法视而不见。
她总是站出来。
孤正山先是觉得她蠢，天真，圣母，可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也成了一样的人。
被爱戴、被崇拜、被看见的时候表露喜悦而不是厌恶，一次又一次，孤正山胸腔发热，比自豪先升起来的是为难和惶恐。
也许他那时就有预感，面对危险烂肉能先逃，混球好背主，反正身后没有要保护的东西，没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顾好自己才是要紧。
可孤正山却要往前走。
都怪孤月每次站出来，身后都有更多人，无数人追随她，在追随金钱和权色之前。
孤锋乌压压一群，男女老少没几个出身光明的，却没有一块是被赏玩的烂肉，没有一个是挥刀向更弱者的混球。
搀着，举着，叫他习惯了往前走。
[烟花][竖耳兔头]我大写特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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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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