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许三小姐的伤势已无大碍。宴席外有箭靶，若是许三小姐能在宴会结束前将一百支箭射中靶心，王将军践诺也无妨，对皇上和众将士都有个交代。”
王将军本来都急得脸红脖子粗了，一听这话，面色舒展开，“好，就依你所言。许小姐，请吧。”
许司楠皱紧了眉。看似是在考验她的实力，实则将她完全置于被动和劣势。
但她根本没得选，她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
“希望这次，将军能说到做到。”
言毕，她快步离去，去到箭靶前拉弓搭箭。
李瑜让随身小厮跟过去计数。
舞乐再起，宴饮继续，只是宾客们大半都注意着场外的箭靶，暗中数那小女子射.出的箭。
青和随着那官家小姐过来，许久不出水木阁，她一路上看哪儿都觉得新奇明朗。
到了演武场外，见宴席如常，许司楠独自在一边射箭，她不禁疑惑，“不是说有热闹看？莫非已经错过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官家小姐说完，匆匆告辞回了席间。
她本就与许司槿不大相熟，更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恩怨。
“去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言，萍儿看看眼神躲避的三位嬷嬷，又看看穿着丫鬟衣裳但事不关己的女卫们，远处跟着指望不上的侍卫，最后放开轮椅手把，自己跑一趟。
“李瑜……”
听完前因后果，青和最先注意到的竟是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
佳肴尽，酒醉极，乐声渐疲，陆续有宾客告辞离开。
崔敬仪借酒浇愁，喝多了难受，文华郡主陪着她先去休息。
“去近处看看，她射中多少了。”
青和等人过去，见许司楠额间鬓角满是汗，双臂紧绷，不停地搭箭拉弓。
她前方的三个靶子靶心都是箭矢，新射出的箭破开旧的，接连不断钉在靶心。
青和挑了下眉，还挺厉害。
一个小厮站在旁边，口中不停地念数，“……七十九，八十，八十，八十一，八十一，八十一……”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想看热闹的。许溯与王将军起身，带着剩下的人一起过来。
“……九十八，九十八，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
他们越来越近，许司楠忍不住心慌手抖。
还差一箭，最后一箭了，为什么总是射不中！
就在小厮回头去看许溯等人的时候，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靶心。
小厮闻声，转头看见颤抖的箭羽，“一百。”
许司楠愣住，她射出的那支箭……好像被正中靶心的那支刺破，落在了靶子下的箭堆上。
一转头，才发现演武场中有许多人在远远围观，有侯府的下人，有没走的宾客，还有一个坐轮椅的，手边正好有一筐箭。
她面色平静地回望她，好像什么也没干。她身边的人神色如常，只有万嬷嬷和两个丫鬟难掩惊诧。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角度，简直闻所未闻，她是掷过来的？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和技巧？她怎么会帮她？
青和不想帮她，也不想看她赢，很碍眼。但是帮她对自己有利。她要让她知道，自己无意与她争抢，甚至可以成人之美。
“瑾儿妹妹。”萧玉安到她身边来了，今日赴宴倒是没带鹦鹉。
青和与他见礼，“萧公子。”
“许小姐，多少了？”
王将军迈步走来，带着醉意和轻嘲。
小厮行礼欲回禀，却见自家主子面色有异，紧盯着远处一个坐轮椅的美人，而其他贵人都看着自己，等他开口。
“许小姐一共射出一百五十一支箭，中五环一支，中六环三支，中七环七支，中八环十三支，中九环二十七支，中靶心百支。”
“……多少？”
“许小姐一共射出一百五——”
“中靶心百支！”许司楠意气飞扬地出声。她斜了眼恭敬垂首的小厮，记性倒好，可惜一点儿也不伶俐。
王将军不敢置信，他疾步上前，在三个靶子之间转了又转。
忽然停下，笑了。
“哪有百支，三个靶子加起来，也才只有二十八支射中靶心。”
许司楠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地上落下的那堆箭你是看不见吗？！”
“又不在靶心，看见如何，没看见又如何。”
事态急转，围观者低声讨论起来。
“靶心就那么点儿位置，怎么可能容纳一百支箭？”
许司楠指着小厮，道：“他看得清楚，一支箭一支箭数的，我的确射中靶心百次。”
“是吗？”
王将军走过去，顺手拔了一个侯府侍卫的刀，一刀划向那小厮的眼睛。
血贱在她脸上，耳边是小厮的痛呼哀嚎，和王超那句，
“本将军只看见靶心有二十八支箭。”
李瑜过去扶住自己的小厮，惊怒地瞪向王超。
王超偏过脸去，不甚在意。
青和瞬间坐直，下意识寻找七叔的身影。许七爷从宾客间挤过去，引着李瑜和小厮先离开，赶紧处理伤势。
“王超！这是在靖阳侯府，不是在你的军营，你怎么能如此行事！”
“王将军，就算只是个下人，你也太，太……”太跋扈，太残暴了。
“我如何？”
无人接话，众人敢怒不敢言。
王超不在乎他们，更不在乎面色难看的许溯，他是镇国公手底下的人，若不是许溯踩了狗屎运娶得崔家女，还不够格让他来一趟赴宴。
“好好管教你的女儿，这样离经叛道，狂妄无礼的女人，只怕是连嫁都嫁不出去。”
王超扔下刀走了，许溯一甩袖，也走了。
梅夫人强颜欢笑，送宾客离去，回来抱住仍站在原地的女儿。
许司楠的手臂在发颤，“寻常男子怕是连一次也射不中靶心，我能连中百次，为何不能给我机会，为何如此不公。”
青和还没走，“世界本就不公，人间高矮不一，美丑不齐，强弱亦不均，有些人出生就在高处，轻易便拥有许多，有些人至死都一无所有。”
许司楠回头看向她，眼睛红得厉害，“那我偏要踮起脚来做高个，偏要爬到那高处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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