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公子,来赛马的,惹不起啊。”
“幸好他们在河那边,祸祸的是吴家村。”
王猛跑过来,侧身挡住她的脸,“我们先回家吧。”
可别让哪个纨绔子弟看上,他撞了大运才捡到的媳妇儿。
“停下!给老子停下!”
“你们不吃饭是不是?这么作践粮食!”
“下来吧你!”
众人寻声转头,青和探头望去,见一群年轻男子带着农具冲出来,打马头,砍马腿,要把纵马之人拉下马。
其中有个嘴角旁有疤痕的,远远望见她,目光发直,被马上的华服公子趁机用马鞭抽中。
吴大狗吃痛,一把将那人拉下马,高举拳头,肌肉贲张,一拳砸下。
“小爷平生最恨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砸完,又回头看一眼青和。
青和眨了下眼,移开视线,去看其他人。
他们到底不敢真除了这害,狠揍一顿,听到求饶,得了赔偿,也便放人离开。
只是后续,就不好说了。
“年轻气盛,就是容易惹麻烦。”
“忍一忍不就好了,贫贱不与富贵争,平民哪能与官斗。”
“等吃到苦头,就知道世道艰难了。”
大青树下的几个妇人如是评判。
吴大狗等人听到了,凫水过来,质问道:
“踩的不是你们村里的庄稼,你们不心疼是不是?”
“等往后她们村里的庄稼被踩了,我们也在一边揣着手说风凉话。”
“就是。”
“小娘子,”吴大狗靠近青和的方向,“你没说过这种话吧。”
青和瞧着他,不接话。
阳光正好,他发丝上的水珠亮,眼睛亮,笑开露出的虎牙也亮,自顾自接着说,“我听着呢,你没说过。”
“你没说,我中意你!”
青和眼一颤,被这直白的话惊到,假咳两声,借机躲开他的目光。
王猛挡在她前面,“你中意什么中意,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吴大狗瞟了眼那价值不菲的青绸,“人家看得上你吗你就在这儿胡咧咧!”
虽然也未必看得上他,但他总比王猛强。
“小娘子,你别跟他,他们家连饭都吃不饱。我家养了好多鸡鸭鹅,你要是嫁给我,鸡蛋鸭蛋鹅蛋换着吃,顿顿有蛋吃。”
青和笑了。
王猛冲过去想打架,被盲嫂和两个妇人拉住劝慰。
一个妇人突然凑过来,把青和的袖子往上撸,露出一截小臂。
“还真有大户人家的那什么宫砂,真是个稀罕丫头。”
流落到她们这种穷乡僻壤来,还以为不是处子了呢。
青和收回手,放下衣袖,目光清寒。
妇人笑了笑,不以为意。
拉架的两个妇人走过来。
“姑娘,你能不能再把手臂给我瞧瞧。”
“对,我也想瞧瞧,刚才没看清。”
“看什么?”她语气不善。
“我看你手臂上有个浅色的胎记,像一朵云,盲嫂先头那个孩子,手上不就有一朵云吗?”可别是姐弟,那不是□□吗。
“什么?”盲嫂一听,摸索着要来青和身边,“翠翠,翠翠!”
另一个妇人扶了她一把,“别急别急,我看着倒像是铃兰,老顽石的女儿,不就是手上有个铃兰印吗。”
王猛面色几转,吴大狗等人听着得趣,纷纷道:
“小娘子,就给她们看看吧。”
“说不定能找到亲生父母呢。”
“我们转过去便是。”
他们一个个转身,妇人催促,王猛也转了过去。
青和记忆不全,又听她们各有说法,脑中乱的很。
“翠翠,翠翠,”盲嫂握着她的手,“看看吧,给她们看看吧。”她看不见。
青和撩开衣袖。
“确实像云。”
“不,像铃兰。”
盲嫂不知道该听谁的,青和就更不知道了。
但她还得住在王家,还是睡之前的房间。原本是属于王猛的,他暂时搬去柴房住了。
盲嫂和王大河住一间,王大川和王大江同住一间。
比起王大河,王猛跟王大江长的更像一些。
三兄弟之前很高兴,觉得白捡个儿媳妇,从地里回来,知道青和有可能是盲嫂先头那个女儿,便沉着脸。
吃晚饭的时候,盲嫂给她多分了点菜,三兄弟嘴上不好说什么,却都暗暗地瞪王猛。
王猛心里苦,原以为捡了个媳妇,没想到是姐姐。不过,能解了他娘多年的心结,也是好的。
天色已暗,青和睡不着,坐在门槛上看星星一颗颗冒出来。
她脑中并没有关于母亲的片段,今晚会做新的梦吗?
要是她长在盲嫂膝下……盲嫂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吧,她会是她的负担,会给她造成很多困扰。
“你还没睡呢?”
王猛走过来,“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了。”
“你放心,我会养你的。我用山货换钱,可比种地挣得多,我爹他们没话说,不会让你和娘受气的。”
一口气说完,没等人回应,他转过身假模假样打个哈欠,“我先去睡了啊。”
青和瞧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笑得欢快。
她到底是不是田翠翠呢?
不管是不是,她都不会留下的。她心中有仇恨,需要往北才能消解。
夜如墨,月如钩,安静的小院吱呀一声,盲嫂房间的门开了,王大河出门,往茅房去。
没一会儿,另一间房的门也开了,王大川出门,也往茅房去。
月稍移,有个人影从茅房的方向走到院中,往盲嫂的房间去。
青和坐直了身子,喊一声,“二叔,你走过了。”
王大川吓了一跳,转身几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黑咕隆咚的,她悄没声地坐在那儿盼鬼呢!他们才见面第一天吧,这么黑,她怎么认出是他的?
没多久,王大河从茅房的方向过来,径直进了两个弟弟的房间。
青和看得疑心乱跳。
那房里传出高高低低的说话声,王大河又出来了,往她的方向看一眼,匆匆回了自己和盲嫂的房间。
那一刻,她真切地意识到,盲嫂是看不见的。
翌日,天还没亮,盲嫂着急地跑过来,险些被绊倒。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翠翠,翠翠,你脖子后面有没有三颗痣?”
青和睁眼下床,穿了鞋,跛行去给她开门。
“什么痣?”
“我女儿脖子后面有三个点,我以为是闷了痘,一直消不下去,后来她爹瞧见,我才知道是三颗痣。”
“你让我摸摸好吗?”
“好。”
青和扶她进来,关门隔绝王家三兄弟和王猛的目光。
她看不见脖颈后,似乎也没有人告诉过她有没有痣。给觅知楼付钱的时候,有写过这条吗?
盲嫂的手指带着粗硬的茧,触摸她的肌肤时却很轻柔。
很奇异的感觉。
“对,对,位置都对!女儿!我的女儿!”
她一下子抱住她,喜极而泣。
青和扶着门框稳住身形,她的怀抱很温暖,但陌生的气息还是让她身子发僵,懵然无措。
“你知道吗,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爹说田里一片翠绿,收成必定极好,都是你带来的福气,我说,那女儿就叫田翠吧。”
“他说不好,要叫翠翠,这样才好听。”
“他是那么喜欢你,如果他在,怎么会让你被人偷走,可是他,病死了呀。”
“那年收成好,明明是可以买药的,可官府和地主也说年景好,要多收粮,什么都交上去,就只剩下那么点儿口粮。”
“他不想让我们娘儿俩挨饿,说自己年轻力壮,挺一挺就过去了,谁曾想……”
青和轻拍她的肩膀,正想着说些安慰的话,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儿?”
“老顽石,你别进来。”
“不许进来!别把晦气带到我们家。”
“让开,别拦着我,我要见我女儿。”
“哎呀,别急,别吵,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是昨天村口大青树下一个妇人的声音。
她打开门,见王家兄弟在院中拦住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旁边是昨天说她手臂上的胎记像铃兰的妇人。
院墙、大门外聚了好些村民围观。
乞丐衣裤脏乱,蓬头垢面,胡子和头发纠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容貌,那双已显沧桑的眼睛,在看到她的时候圆睁,渐渐湿润,迸发出巨大的欣喜和生机。
“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
妇人问:“你只看一眼就确定了?”
老顽石确信无疑,“不会错,绝不会错。”
“你胡说!”盲嫂从她身边冲出去,险些被门槛绊到,“这是我的女儿,她手臂上有云形胎记,脖子后面有三颗痣,她明明是我的女儿。”
“你生来眼盲,知道哪样是云,知道哪样是痣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又脏又臭,不洗头也不洗澡。”
眼看愈吵愈烈,大门外走进来一个衣着整洁,形貌体面的老人,捋着胡子问:“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王猛回头,叫了声“里正爷爷。”
妇人走过去,把前因后果一一讲明,“还请您给断一断吧。”
里正的目光扫过老顽石与盲嫂,落在青和身上,“常言道,血浓于水,究竟是谁的女儿,滴血验亲,一试便知。”
青和点头表示同意。
她心里觉得滴血验亲不大靠谱,可此时此刻,这是最好的解局方式。
里正让人取来两碗水,村民共同见证,盲嫂和老顽石分别滴血入水。
青和扎破手指,在两个碗里各滴一滴血。
“融了!猛哥,真是你姐。”
“这边也融了!”
“怎么都能融。”
“这下怎么办,总不能把人一劈劈成两半。”
里正捻着胡子犯难,想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姑娘,姑娘。”
青和在出神,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人和事,原来她的武功曾被废过。
“姑娘!”
“啊。”
里正指了指两个碗,“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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