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你别喊我哥，我没这么任性的弟弟，你做事之前没想过我会担心么？你当时没想到我这个哥哥，事后别来套近乎，我不吃这一套。”
唐医生一阵后怕。
他不在战场上，但他知道这次战争有多残酷，手头上络绎不绝的病患就是最真实的数据。
他本不打算让弟弟上前线，是唐可非要保护大家，执念过深竟演化出了防护罩异能。看他如此坚定，且经过测试自保能力确实没问题，他才放手让唐可上战场。
可唐可现在将生命置之度外，压制住保命的本能优先选择救人。
唐可后悔同意他加入战队了，跟自己在后方救援，救死扶伤，依旧能做出贡献不是么，他也不用分出心神担心自家弟弟随时没命。
锐利疲倦的眼透过金丝看向弟弟，有丝无奈、生气和读不懂的深沉。
沉默的空气浓稠得无法呼吸。
突然，有断断续续游离的声音响起，房间格外安静，所以大家听得很清楚，那道声音气若游丝说：“别……别、怪他，都是……都是我的、错。”
病床上黄中带灰的面容有了点血色，回光返照。
但是——
唐辛冷哼：“要你当好人？我管教弟弟，你算什么东西？”看他那样气不打一处来，人快死了，唐辛却没有任何原谅的打算，死可以化解仇恨么？
或许在别人那里可以，可唐辛见过太多死亡了。
他不觉得死亡能弥补这个人带给他的伤害，最多只能代表这个人以后伤害不了他。
人死如灯灭，灯灭了，能代表亮起的日子用他人油脂作为燃烧蜡油的罪行一笔勾销？可是伤口已经造成了，留疤了，人不再完好，他不想原谅，他奉行破镜不能重圆，裂缝永远修复不了，死亡都无法将其填满。
“哥，你别这么说话，他毕竟是……爸爸。”几经犹豫，唐可还是说出那个称呼。
张勇面色更加红润了，竟要起身，唐可上前扶他，俨然一幅父慈子孝。
唐辛眼神冷得要杀人，按捺不住起伏的情绪，提前结束休息。
“糖心哥哥，怎么啦，心情不好？”
银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堵在门口透过唐医生的肩膀往病房里面探头，冲唐可使眼色。
“哥，我……”唐可好像有话要说。
“你摇的人。”唐医生头都没回打断他。
好不容易忍下来的脾气被戳了个口，唐辛接下来的话刀刀致命：“谁来都不好使，我不可能在这个房间里表演父子情深，你要死麻烦麻溜点，一生坏事做尽还想别人给你送终？那你这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点。你死了对世界做贡献，我一点不惋惜，更不会为你伤心。”
“哦，还有件喜报差点忘记告诉你，我结扎了，你最在乎的子嗣绵延问题，我帮你终结了，不用谢。”
说完他头也不回，不想听那人鬼哭狼嚎，或喜或悲，都与他无关。
银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飞驰的步伐不知道路过多少间病房。
更衣室门前，唐医生打开铁柜，边纽扣子边问身后那人：“我要换衣服了，你还不出去吗？”
“我真出去了你不得暗自神伤啊。”银安满不在乎：“脱呗，又不是没见过，澡都一起搓过说这些。”
唐医生哐一下关上柜门，眼神危险，把银安困在柜门与身子之间，声音比平时略低，徐徐诱之：“安安，你好像没有意识到，现在我是你男朋友，孤男寡男，密闭空间里共处一室，还是更衣室这种的地方，你确定不回避？”
银安笑得很甜很无邪，啪一下捧住唐辛的脸，把人给整不会了。
他说：“说得好像跟真的一样，还男朋友，在家的时候你怎么没意识到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快得了吧，糖心哥哥，我信你一辈子单身都不信你会在这里把我办了。”
“啧。不准说这种词。”
“哪种？”银安一下没反应过来，回味后不确定道：“你说的不会是‘办了’吧？”
唐辛当即捂住他的嘴：“闭嘴。”
这都听不得？不是吧不是吧。
下一秒，唐辛触电般快速抽回自己的手，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不知道该往哪里蹭，只得僵直着，质问银安：“你哪里学的？”
安安居然舔他手心！
莫名烦躁，安安不该会这种狐媚招数。
“这还用学吗？”银安歪着脑袋，更像只小狐狸了。
他缓缓靠近唐辛，下巴垫在人家肩膀上，对着耳朵吹气：“这不是，是个男人都会的手段么，男、朋、友。”
“你……”
“随便一个小招看把你臊得，这样不行啊，这样以后谈恋爱容易被吃得死死的，而且作为男生，你对女孩子还是得主动点，女生脸皮薄，不要什么都让她们来。”
“我不会跟女生谈恋爱，我结扎了，刚才说的不是气话。”
“那完了，那你更受欢迎了。”银安掰着手指头：“多金、帅气、温柔、有耐心、不抽烟不喝酒、铁饭碗、院长候选人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还结扎、哦，你还即将死爹，没有公媳关系，妥妥的梦中情人啊。”
“安安，别调侃我了。”
“怎么能叫调侃？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这条件放相亲角那可是金钵钵，要被哄抬物价的。”
“我不喜欢女孩子。”
一句话堵住停不下来的话匣子。
唐辛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银安，强调：“我不喜欢女孩子，更不会去相亲，我不会结婚的，安安。”
“哦，可是你也不喜欢男孩子。”娃娃脸要笑不笑：“你是要修仙吗，唐医生。”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男孩子了？”唐医生眉头紧缩，忍不住用掌根揉搓突突直跳的眼眶，实在记不得自己说过。
对此，银队那叫一个急：“你说过的，上学那会儿，你收到男生的表白信，当场就表明不喜欢男的。”
“拒绝的话哪里能当真？安安你拒绝别人表白，不还说是我们家童养媳，不能出轨么。”
“你怎么知道？！”
银安猛地捂住嘴，瞳孔放大，他记得只用过一次这种借口啊，还是那人纠缠不休他烦了才说的。
唐医生意味深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别唬我，到底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说清楚。”
“首先声明，我没有故意偷听，你俩找了个隐蔽的地，但没排查环境，我就在后面的凉亭午休，你们声太大，把我吵醒了。所以你看，拒绝人的话怎么能当真，照你这么说，你还是我家童养媳，嫁谁啊，哥哥还是弟弟？”
唐辛说着还把自己说乐了：“一男不侍二夫，你在外是我男朋友，只能嫁我了。”
“是啊，这不就来找你了嘛，担心我男朋友不开心，刚把自己收拾好屁颠屁颠跑来，结果某人还说我是小可找来的帮凶，脸可臭了，人又凶，真不知道我这么上赶着的童养媳去哪里找。”
他话锋一转，没有任何铺垫，直接来句：“你要是喜欢男孩，考虑考虑我呗，我不介意假戏真做，相亲角提着灯笼都难找的对象，便宜我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唐辛推开贴太近的脸，一本正经：“你同意叔叔阿姨也不会同意。”
“同意啊，我老早就出柜了，他们都同意啊。我爸还说了，如果非得是个男生，就选你，我也想啊，可你说不喜欢男生。那是以前，现在好了，现在我俩绝配，怎么样，糖心哥哥，考虑一下我吧。”
银队还准备一大段腹稿，什么我俩知根知底，家庭关系简单，我爸待你比亲儿子还亲格外看重你啊，唐可也喜欢我。如果唐医生考虑男生，不如考虑他。
况且他俩相处很默契啊，你看看这么多年都没吵过架，可不就是天生一对嘛。
最怕就是唐辛说只把他当弟弟，但没关系，又不是亲弟弟，他还是能感觉唐辛对他和对唐可之间区别，唐辛对他更纵容。
就是那点与众不同的亲昵中带点鼓励的放纵，迷得他不要不要的。
他本打算走直掰弯路线，进度才走到一半，人没撩到就末日了，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唐辛喜欢男生，那他绝对是首选啊，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同意银安也会使劲让他的生活里只有他。
追人嘛，手拿把掐。
只要性向正确，就没有他过不了的关，银队迫不及待打直球。
放以前他会走温水煮青蛙路线，但此刻——最爱的弟弟第一次没跟唐辛站同一阵营，帮那个坏透的反派父亲说话，生父学上的父亲考验他的道德观，生死和情谊疯狂摇动。刚做了几台手术疲惫至极又孤立无援的男人，最是需要什么？
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啊，这个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
潜伏已久，此刻就是正中目标的最好时机。
乘火打劫，说的就是银安。
唐医生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张了几次口，化为问句：“你……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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