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铃铃铃——
当赫伯特的私人电话发出吵闹的声音时，紫荆花洲际大酒店的顶层总统套房里，赫伯特正独自站在套房配备的泳池吧台前，食指在小冰箱里一列列或华丽或朴素或别致的酒瓶前划过。
在经过一系列漫不经心的思考后，赫伯特微微挑眉，按照自己最近看过的总裁小说，拿出了一瓶出镜率最高的82年拉菲，然后看着自己手中的红酒瓶，轻笑出声。
铃铃铃，铃铃铃——
恼人的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赫伯特视若无睹，自斟自饮。
当那漂亮的酒液顺着晶莹的酒杯滑入赫伯特的口腔后，他只咽了一小口，便将这名声远播的红酒吐回酒杯，接着又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酒瓶酒杯连同酒液都一同扔进了垃圾桶。
“人类啊……”
赫伯特用清水漱了漱口，接着自顾自戴上墨镜，倒在了泳池躺椅上，闭目养神，对耳畔坚持不懈的铃声充耳不闻。
一分钟后，无人接听的电话很快自动挂断。
可对面那个拨电话的人却着实固执，很快又一次拨进了赫伯特的私人号码，开始了第二次的漫长等待。
铃铃铃，铃铃铃——
铃铃铃，铃铃铃——
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
就连虞婧都听得有些烦了。
“你不接吗？”
四月份晴朗的午间阳光，正公平地洒落人间。
但令人费解的是，分明是同一颗太阳、同一个温度，套间外的人们已经热得有些流汗了，但套间内特别是这间大泳池的边上，却不知为何十分阴凉，几乎称得上冰冷。
而就在这冒着细微寒气的泳池边上，虞婧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水。
依然是恶灵附身状态下的她，有着银白的蛇鳞，尖锐的竖瞳。当她的小腿在泳池轻划时，荡漾开的水波下，有好似人腿又好似蛇尾的东西隐现。
然而，面对这样惊悚的一幕，赫伯特的神色却从容过分，甚至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向虞婧挥手致意：
“午安，这位女士，要喝点什么吗？”
赫伯特用手示意了一下泳池边上的小吧台，还有与吧台一块儿配备的小冰箱，悠然道：“本来想要请你喝82年的拉菲，不过我刚刚尝了一口，发现那种麻痹神经自我陶醉的东西或许只能取悦一下普通人，所以——要来一瓶碳酸饮料吗？”
虞婧没有回应赫伯特。
哪怕只是这短短的一段话，虞婧就感到面前的这位赫伯特与自己脑中留下的第一印象有极大出入，某些有关总裁的刻板印象消失了，某些有关法外狂徒的神经印象加深了。
但总之，虞婧没有回答赫伯特，没有将话语的主导权交给面前的敌人。
“你不接电话吗？”
虞婧声音轻柔。
而当她这样轻柔的声音与不远处坚持不懈的刺耳铃声一块儿响起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与森然油然而生，将这片泳池衬得更加阴冷，好像连天上的太阳都黯淡了。
赫伯特又笑了一声：“敌意很重呢，女士，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要杀我，真令人伤心。”
虞婧也笑了一声，反问道：“难道我不该这样想吗？还是你这样的人从来不懂得反省自己？”
“反省啊……”赫伯特咀嚼着这个词，突然笑声变重，“原来你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他蓦地从泳池躺椅上坐起，表情竟然变得有些兴致勃勃：“那么让我来猜猜，现在的你叫什么名字？狄阿索露娜？亚玛迦？帕瓦阿彻罗斯？阿尔刻琉斯？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人在说什么？
是察觉到自己死期来临，意图用胡说八道来延缓自己的死期？
还是——
真的有某种远超预期的、甚至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发生了？
虞婧心中杀意一顿，目光闪动了一下。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柳如黛？]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柳如黛？”
虞婧预想中的话语响起在了泳池边上。
但可怕的是，这句话竟然并非出自虞婧之口，而是出自赫伯特之口！
面对虞婧这一瞬间难以掩饰的震惊目光，赫伯特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赫伯特意味深长，“原来这一个轮回里，你的进度还停留在柳如黛这里啊……那你的动作可要快一点了，你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
——这个人在向她暗示什么？
什么叫做……“这一个轮回”？！
这一瞬间，虞婧感到一种近乎毛骨悚然的怪诞与荒谬感袭上心头。
这是一种奇特的、自血脉深处传来的战栗感。
就好像虞婧在听到赫伯特的这一段话、察觉到这世界的某种微妙与异常的一瞬间，便已经不知不觉中触动了某种极可怕的事物——可能是命运，可能是规则，也可能是更可怕而庞然的、操纵了整个世界的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婧惊疑不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但她的性格依然让她强做镇定，意图从赫伯特口中套出更多信息。
可很快的，当赫伯特笑着眨眼，看向虞婧身下的泳池时，虞婧随意一瞥，突然发现自己脚下的泳池不知什么时候竟有红色向外一圈圈晕染。
虞婧心脏一跳，低头一看，骇然发现自己小腿上那连子弹都无法穿过的坚硬蛇鳞，不知道什么时候崩裂了，一股淡淡的、带着银白又带着猩红的血，此刻正顺着水流向外不断晕开。
是水的问题？
还是——
因为她察觉到了某些不该她察觉到的东西？！
虞婧立即从泳池中站了起来。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
思绪太过活跃的人或许就是这一点不好。当某条线索降临时，反应太快的人会控制不住地对这条线索进行各种可能的推想和猜测，意图从他人的短短几个字几句话中猜出一切的真相，过于陷入自己的思考自己的世界之中，从而忽略真正的现实。
而哪怕经过这些年神棍生涯的摸滚打爬，虞婧早已经最大限度地控制了自己过分发散的思绪，可当她回过神再抬头看向赫伯特时，依然已经过去了数秒。
此刻的赫伯特已经不在原地，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套房最边缘处的护栏上，微笑看她。
“第一个提示，胡克二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暴君】，而有非常非常多的【美食家】乐于为他服务。只要还能吃，【暴君】就是不死的，所以你可以想想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的‘死亡’有什么目的。”
赫伯特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提示，你害怕鱼吗？那种与人类迥然不同的生物，游动起来看无知又刻板的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鱼也会思考的话，那么在鱼的眼里，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赫伯特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个提示，或许也是你现在最关心的那件事——是谁将柳如黛带进了噩梦？
“这个世界上有三位邪神：全知主宰、生命母神，以及万物归一者。祂们一个在遥远的群星之外，那个名为无星之海的地方；一个伫立在大地的无形之光下，种子埋藏在每个人的血肉之中；最后一个更是沉睡在大海的永暗之地、辉光门扉的背后。而至于【噩梦】，那是一个比深渊更深、只有亡者与梦魇才能够抵达之地，是星星永远照不到的地方。
“所以，想一想吧，为什么柳如黛——这位由全知主宰挑出的群星选民，竟会选择进入离祂最遥远的噩梦之中进行复仇？是谁给了柳如黛提示？是谁扭曲了柳如黛的梦？真正阻碍柳如黛复仇的人是谁？”
这一瞬间，虞婧心中大震。
是啊，是啊！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虞婧是在噩梦中遇见柳如黛的，所以虞婧在一开始就以“柳如黛用噩梦作为对罪人的惩戒”这一点为基准，对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进行推理，从而锁定了噩梦轮回中唯一一个外人，赫伯特。
可虞婧当时显然忽略了一个问题：在有关邪神全知主宰的设定里，祂的象征物是衔尾蛇，居所是远在遥远群星之外的无星之海里，而被全知主宰主动选中的人被叫做群星选民，与这个邪神有关的一切仪式的关键词，都是“上升”。
所以毫无疑问，“上升”是最接近全知主宰的做法，而笼罩在星光下则会令群星选民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可偏偏柳如黛选择了用噩梦轮回的方式惩戒罪人。
噩梦，那里是离星星最远的地方！
柳如黛这样的做法，打个比方就是，骑兵和步兵交战时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优势，下马作战；海怪攻击人类时放弃了大海的主场，主动上岸一样，都是极违反常理的。
——为什么？
就像是赫伯特问的那样：是谁给了柳如黛这样违反天性的提示？
这个人不应该是赫伯特，因为从柳如黛事件的时间线上来看，赫伯特是在上官家兄弟被卷入噩梦后，才在上官家的恳求下插手的，而在这之前，柳如黛就已经将田娜娜等人投入噩梦中了。
再有就是胡克二世。这可真是个爆炸性的消息——现实里的这家伙竟然真的是【暴君】？
那他的死亡又是怎么回事？噩梦中的那个“胡克二世”，以及驱使他的人，真的是赫伯特吗？
难道要问柳如黛？
可柳如黛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也没办法回答了啊……
可恶！还是她对新神话里的邪神传说不够熟悉，业务不够熟练，否则她早就该想到这一点了而不是要等赫伯特的提示！
混乱的思绪中，不等虞婧将这一切想明白，赫伯特又继续说道：“这是三个提示，也是三个问题。如果你能找到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那么那时，或许就是我们再见的时候……
“哦，对了，最后，一个忠告：别老是跟朱尔斯那个男人牵扯不清，那个愚蠢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只会拖累你的脚步。”
虞婧：“……”
这都什么什么和什么啊！
怎么突然提到了朱尔斯？？
栏杆上，赫伯特说完后，便向后轻轻一跃，身形开始虚化。
虽然在确定赫伯特这家伙似乎只是一个在上官家委托下摸鱼划水的愉悦犯，在围观柳如黛被扭曲的噩梦时被虞婧盯住，不幸给真正的幕后黑手顶锅的倒霉鬼后，虞婧对赫伯特的杀意已经消退大半。
但眼看这家伙就要像噩梦中那样从自己眼前消失，虞婧到底没有忍住，向着家伙喊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虞婧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
但这些问题，最后其实都指向了一件事：赫伯特口中的“轮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她猜的那个意思吗？
可这怎么可能？！
虞婧不敢深想，只觉得这个问题背后是如此令人悚然。
虚空中，赫伯特离开的身形一顿，微微回头，似乎笑了笑。
“我是什么人？”
“嗯……或许，算是你毁灭世界的共犯？”
虞婧：“……”
胡说八道！
谁没事会想要毁灭世界啊？！
虞婧刚想骂着男人不想说就不想说，满口胡说八道算什么意思。
可下一秒，赫伯特的身影在虞婧眼中彻底消失，紧接着，虞婧心有所感，惊疑回头，便看到身后原本安静的泳池水波突然颤动起来，像是地震的前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不断游动？
见鬼！
泳池里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在游？
这一瞬间，虞婧突然想到了赫伯特的第二个“提示”，心中咯噔一下：
【你害怕鱼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鱼也会思考的话，那么在鱼的眼里，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不行，要赶快离开这里！
不仅是因为要找个地方好好梳理一下赫伯特提供的这些信息，更是因为这个变得古怪而扭曲的泳池！
虞婧踩上栏杆，就要像刚刚赫伯特那样一跃而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天空直升机的轰鸣声大作，几乎一个眨眼的时间就从远处飞近，紧接着，几道如同实质的视线落在了虞婧身上。
虞婧一怔，抬头望去，看到了自己在韩道元车上曾远远望见过的那一架武装直升机，也看到了直升机上穿得花里胡哨的几人。
“哈！抓住了！果然在这里！”
“别想跑！”
六人小团队中，有两人率先打开舱门，二话不说便从空中跳下。
虞婧眉头紧皱。
如果放在其它时候，虞婧倒也不介意跟这几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家伙练练手，学习一下超能力者的战斗方式，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可现在——
身后的那个泳池显然有很大问题，谁会在这种时候跟人打架啊！
虞婧身形如蛇一般轻轻扭曲，躲开了这两人飞来的拳头，头也不回地从数百米高的楼上跃下，手上则拿出了镜子，准备通过镜世界转换的方式从这些人面前彻底消失。
然而，在虞婧身形如飞叶飘落，手上打开镜子的那一瞬间，虞婧看到了——
一个庞然而看不到首尾的、像是鱼又像是某种亘古存在的可怕阴影，从泳池的上方徐徐升起！
它是如此古老，其扭曲而骇人的身姿，哪怕只显露了小小一片，却也能令人清楚看到它每一块鳞片上刻下的时间，宛如恒星的裂痕；与此同时，它又如何庞然可怕，在它显露的瞬间，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就只剩下一片黑暗，巨大的阴影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内！
……等等？
整个城市？！
虞婧骇然回头。
下一秒，如同镜世界转换的梦境感袭来。
时间定格，一个问题跃至眼前。
【检测到新游戏开启，本场游戏天赋抽取中...】
【恋爱模拟题（第二题）：你与你男友相恋十年，从校服到婚纱，一起渡过了无数风风雨雨。虽然你的男友家大业大，而你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但你们的感情非常好，而你也笃定了世界上再没有比你男友更适合你的人。】
【然而，就在你与男友的结婚前夕，你意外发现，原来在你与男友每一个值得回忆的瞬间里，其实都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你手上最喜欢的那条情侣手链，是那个人跟你男友去挑的；你男友发给你的每一个节日纪念日与生日祝福信息，是那个人帮你男友写的；你男友送的你每一个礼物，都是那个人暗地里出的主意；甚至是你们的婚礼，也离不开那个人的出谋划策。】
【当知道了这件事后，此时此刻，你的选择是——】
【A、果断摊牌（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的痕迹）】
【B、难得糊涂（无论过程如何，现在要跟男友结婚的人是自己）】
【C、委曲求全（让男友知道自己的委屈并让他发誓以后对自己更好）】
虞婧：“……”
又来？！
虞婧这一刻用力抓头。
“这都什么破选项啊！像这种一点脑子都不动，女朋友都是别人帮忙追的‘男友’有什么存在价值？搞得像是‘我’跟那个人play里的一环一样——直接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OK？”
像是有一瞬间的卡壳。
很快的，熟悉的音效响起。
【叮！本场游戏天赋抽取成功！】
【恭喜你获得天赋“自己人”。】
【“自己人”天赋效果：无论你遇到什么人，只要你大喊一声“请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对方就会出现在你的通讯录里并把你当作自己人。】
【游戏场景《怪谈侦探社》加载中...】
【游戏提示：玩家可以通过通关游戏获取一些特殊能力及特殊物品，此能力与物品可在现实中同样生效】
【游戏加载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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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怪谈侦探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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