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的誓言。
从圣座上走下的神像。
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经非常明晰，似乎单纯只是一个被人类辜负的神灵决定收回自己对人类的庇佑的故事。
但虞婧心中仍有一个问题徘徊不去：
那位被称作雾山神女的雾山唯，与这个名为“帕瓦阿彻罗斯”的神像究竟是什么关系？
帕瓦阿彻罗斯，这是新神话中水灵的真名，并且虞婧也一直认为，雾山唯就是帕瓦阿彻罗斯。
可能是灵魂转世，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总之“雾山唯等于水灵等于帕瓦阿彻罗斯”这个等式是成立的。
可如果雾山唯真的是帕瓦拉彻罗斯，那十四年前从神庙中离开的“帕瓦阿彻罗斯”又是谁？
这个时间差让虞婧如鲠在喉，总觉得有哪里说不通、有什么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发生了。
可仔细一想，却又全无头绪。
——难道是自己在“神秘学”上的属性还没点够吗？
遇事不决就摇人。
总不能光自己闷头调查吧？
自己不知道的事，总有人会知道的，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总有人能想明白的，人类长嘴不就是用来沟通用来交换信息的吗？
于是虞婧果断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此刻，虞婧的通讯录里只有寥寥几个人的名字，而如今她能拨打的，仅有三人，即生命之主的第一圣徒阿隆·佐伊；智商超群但灵感垫底的小侦探威尔斯·威尔逊；以及处于古怪“降临状态”中的朱尔斯·格雷斯。
按理来说，虞婧本该在第一局就把小侦探排除出去，毕竟侦探小鬼灵感极低，近乎暴毙，哪怕小侦探应该是熟读了神秘学典籍，但以小侦探那一点灵感都没有、指着水灵叫青春女神的理解力，就很给人一种盲人摸象的抽象感。
所以理智上来说，虞婧只要在阿隆佐伊和朱尔斯·格雷斯之间选择就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虞婧点开通讯录，衡量着点开朱尔斯的号码后，她盯着自己的手机，竟迟迟无法按下拨通键。
——为什么会这样？
虞婧问自己。
明明在这种时刻，化名为亚历克斯的朱尔斯·格雷斯，是她最好的询问对象，不是吗？
因为，一来，这位降临状态的国王陛下显然对新神话的内容了如指掌，并且他还是虞婧遇到的这么多人当中唯一一个会察觉到镜子里的视线、主动躲避镜子的窥视的人，由此可见他的灵感应该也极高。
二来，虞婧与这位国王陛下目前处于关系脆弱的合作状态，主动向对方求助，不仅不会打破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反而会促进两人的亲密感——哪怕是虚假的。
人总是会对自己帮助过的人更为信任，博取他人信任的最快捷的方式，并不是主动帮助他人，而是给他人帮助自己的机会。虞婧向来深谙此道。
三来，哪怕那位国王陛下洞若观火，心如铁石，并不被这小小的人性弱点动摇，虞婧也能很快拿出打动对方的利益，将虚假的亲近化作真实的利益交换——这是在面对阿隆·佐伊时无法做到的一点。
所以综合思考下来，朱尔斯·格雷斯绝对是虞婧的最优解。
但是……
但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横亘在虞婧胸口：
一周目的朱尔斯和阿隆·佐伊，他们两人在干什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制止天灾？
虞婧理解小侦探无法制止天灾的理由。
因为小侦探虽然聪明，却不能未卜先知。他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人，没有灵感，没有超凡的力量，甚至没有一个足够强健的体魄，所以在天灾开始之前，他就死于瘟疫的肆虐。
凡人的结局总是如此，就像是车祸前的虞婧一样，哪怕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在意外降临时总是难以抵御。
但朱尔斯和阿隆·佐伊是不一样的。
阿隆·佐伊是生命之主的第一圣徒，哪怕神女祭开始前的这几天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当天灾真正降临时，他也绝对有制止的力量——哪怕不是制止天灾，而是仅仅是警示人群、转移人群也行，作为主神的第一圣徒，虞婧相信他绝对可以做到。
但他没有做。
朱尔斯·格雷斯虽然比不上第一圣徒，但他本来就是带有目的来到这里的，并且灵感强大，所以，当神女祭上“老夫人”出现异状时、当雾山飞鸟开始变化时，甚至在雾山飞鸟大开杀戒时，朱尔斯都有无数的机会能够挽回。
虞婧没有动手，是因为她有回溯技能，她可以随时令这一切可怕的故事从头再来。
但朱尔斯又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如鲠在喉，令虞婧怎么都按不下这通电话。
而虞婧也没有为难自己，只迟疑了短短三秒就返回通讯录首页，果断选择拨通小侦探的号码。
——灵感低就灵感低吧，盲人摸象就盲人摸象吧。
虞婧这样想。
——反正我灵感高、看得清楚就行了。
手机那头，小侦探很快接起了电话，几乎像是电话刚一接通，他就直接按下了通话键。
“果然是遇到需要求助侦探大人的难题了吧？”
鸭子侦探得意洋洋。
“快说吧，作为参谋长，就让我来为你们排忧解难吧！”
可把这小鬼给得意的。
虞婧撇了撇嘴：“只是问你一件事而已，不需要你的个人观点——说实话你的个人观点只会拖我后腿。”
“什么？！你竟然说我会拖你后腿？！！”鸭子侦探大感震惊，大声呱呱，“这是对全世界最聪明的侦探的说话态度吗？！！”
虞婧没有理会，直白说道：“我记得你看过新神话吧？所以你应该也记下了新神话的所有典故所有故事，对吧？”
“当然！”
“把水灵的故事说给我听吧。”
小侦探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追问，而是按照虞婧说的那样，将水灵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虞婧。
从小侦探的口中，虞婧第一次听到了有关水灵的完整的神话故事。
传说中，“水灵”原本是居住在极遥远的群山之外的巨人，但突然有一天，她听到了大地上的哭声，于是她从山上走下，讶然发现太阳神此刻因贪玩留恋人间，在大地上疯玩不肯离去，于是炽热的日轮长久挂在天上，令世间只有白天没有黑夜，大地也因此变得干旱，江海枯竭，瘟疫遍地，无数生灵暴毙身亡，哭声遍野。
她为此倍感担忧，分外不忍，便不辞辛苦，从她居住的遥远雪山上搬来大量冰雪，化作河流，令其从大地上流过，化作滋润大地的江流。可这样终究治标不治本，于是最后，在面对大地上数不尽的哀鸣时，她选择纵身投入那条被她从雪山上引下的河流中，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令这条河流永不干涸、永不止息。
后来，大地母神在给贪玩的太阳神套上缰绳又驯服了桀骜的月神、令日月在天空严格轮值后，祂感念于这位巨人为大地为生灵的舍身与奉献之心，便令巨人化作四灵之一的水灵，永远守护这方土地上的生灵，也永远得到这方土地上的生灵的供奉。
而这位曾经的巨人如今的水灵，就被称为帕瓦阿彻罗斯。
——多了正神的戏份，并且将最重要的“瘟疫”隐去了，甚至还隐隐暗示“瘟疫”是因为太阳神的贪玩才出现在人间的，让人完全想象不到“瘟疫”与万物归一者的联系。
虞婧颇感微妙：这个故事是不是写得有点避重就轻，甚至都可以说是轻重不分了？
但这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虞婧追问道：“神话里没有提什么誓约、约定之类的东西吗？”
小侦探沉吟一瞬：“猜你想找，‘三位一体’？”
虞婧一怔，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收紧，一种莫名的预感袭来，让她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加快。
“三位一体？”虞婧声音发涩，“这是……什么意思？”
小侦探侃侃而谈说：“在新神话的世界观里，世界的结构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是神灵居住的虚界，也叫精神界；中层是人类居住的世界，叫物质界；下层则是一个混乱无序的、充满了噩梦与亡灵，魔鬼与黑暗的深渊界。
“这三层世界，组合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真正的世界，所以从世界本源中诞生出来的圣灵，当然也要像世界一样，由三层‘内容’构成，即神的本体、神在人间的投影、神与世界的联系纽带，这就叫做‘三位一体’。
“而在这个概念中，‘神与世界的联系纽带’也被称作‘神的誓约’，是神灵在点燃神火时对自己对世界发下的誓言，有点像是佛教里被称为宏愿的东西——你想要问的就是这个吧！”
这一刻，虞婧的心跳得越发快了。
神的本体，神在人间的投影、神与世界的联系纽带？
所以，这就是虞婧看到两个“帕瓦阿彻罗斯”的原因？因为雾山唯是“投影”，而神像是“誓约”？
“那……”虞婧说，“那如果……神的誓约……被打破了呢？”
如果那个发下宏愿要拯救世人的人，不，神……她后悔了呢？
小侦探说：“不知道哦，神话里可没说过这种事，不过按照常理推测，大概是被正神除名，或者直接成为另一名邪神吧？怎么了？你又发现了什么？”
虞婧没有回答，沉默地挂断了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老夫人房间下的密室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事件的最后一张面目模糊的拼图，终于也被虞婧擦去迷雾。
虞婧终于明白了阿隆·佐伊与朱尔斯·格雷斯这两人，在一周目的天灾面前选择沉默的原因。
二更在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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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78章 最后的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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