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路漫长,黑暗,带着无尽的未知与恐惧。
但小侦探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虞婧的步伐,踏上了这条现实与梦境的夹隙之路。
小侦探并不是不知道这条路的危险。
虽然他的确灵感低下,一辈子的跟头全都栽在了这不可用常理和逻辑推断的神秘领域上,但这不代表小侦探就是个毫无危险感知力的傻子。
事实上,早在小侦探被阿隆送上这个黑暗夹隙的瞬间,他便感到背脊发寒、毛发悚立,感到自己似乎正在被什么注视着,还感到一种无法遏制的悚然正如影随形。
小侦探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令小侦探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虞婧出现、在他面前升起星光与月色的那一瞬间,那些令他毛骨悚然的暗涌,竟像是摩西分海般,在不可思议的力量下狂涌回潮,显露出通向彼岸的道路。
——简直就像是有某种伟力在这一刻将这份黑暗恐怖彻底贯通!
小侦探震撼抬头,环视四周,发现此刻虽然黑暗依旧,但那恐怖之潮已经褪去,紧接着,一些像是全息投影的光点悄然涌现,组成了人像和景物,在黑暗中搭建出舞台,上演着一起又一起生动却模糊的默剧。
“咦?”
这是什么?
看着这样的神奇一幕,小侦探惊咦一声,好奇伸手探向光点,试探着捞了捞,但却捞了个空。
一旁的虞婧见了,微微一笑,而后就如同小侦探那样,也向这些光点探出手去。
但不同于小侦探的是,她真的抓住了那些光点,就像是抓住了一段历史,一段命运。
“你认识这个人的吗?”
虞婧将手中光点组成的人像递到了小侦探的面前。
小侦探看着自己面前的光点,最后一次尝试着捞了一把。
但捞不着就是捞不着,小侦探不开心地收回自己空荡荡的手,像是一只捞鱼失败的小猫咪那样愤愤瞪了光点一眼后,这才不甘不愿道:
“我知道他,他叫雾山永太,是雾山城的管理层之一。雾山族地里有很多人巴结他,有很多人忌惮他,但有更多人怨恨他,想来他这个管理层当得很不好,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方式很受人诟病吧。”
虞婧笑了一声:“‘处理事务的方式’吗?这样说或许也没错,但却不仅于此。”
远不仅于此。
小侦探目光凝重了起来。
虞婧则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平铺直叙地说起了“雾山永太”的故事。
“雾山永太,本名齐得宝,东国南平市太齐县人,十年前曾参与过火车大劫案,并在逃亡路上对追捕的警察悍然开枪,流弹飞射,击中了路上一辆路过的公交车,致使车辆侧翻爆炸。三名乘客来不及离开,当场死亡,十五名乘客受伤不一,而两个本来青春正好的中学生,更是因此这场意外双目失明,告别学校,甚至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之后,他来到雾山,通过神秘领域的方式顶替了原本的雾山永太,抛弃了他属于劫匪和杀人犯的过往,摇身一变成为了雾山城的高层,并且巴结上了雾山一族的代家主。
“可即便如此,这个人依然匪性难改,处理事务的手段大多自私蛮横,上下其手,吝于给他人留半点活路。雾山城的中下层人员对他的行为早已是怨声载道,但没有一个人敢公开与他作对,因为三年前,一位名为雾山美子的人就是在宣称要举报雾山永太违规行为的第二天,就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随着虞婧话语的信息递进,被虞婧握在掌中的光点,也开始重演历史。
小侦探看到了——
从齐得宝的出生,到他成长过程中百般溺爱他的父母,再到为他做牛做马的姐姐们;看到了齐得宝不甘平庸而决心去往南平市,半路又被人怂恿,以一腔匪气抓起一把枪、一张面罩,就踏上了劫匪之路。
然而,这场齐得宝以为自己会扬名立万、财色双收的道路,却以一场大爆炸结束。
当画面定格,那熊熊火光和血腥哭叫倒影在齐得宝的眼睛里时,这个无知无惧的匪徒终于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可是,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
小侦探看到了,在齐得宝人生的第二幕大戏中,齐得宝从东国南部流窜到北部的雾山城。
在这里,齐得宝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取代了雾山永太,从满世界流窜的通缉犯摇身变为大族子弟,甚至忝居高位,成为了全世界最有名的戏剧城雾山城的高层管理。
而当梦想实现后,这个匪徒彻底释放了自己的人心之恶,不但利用职权之便收受贿赂、逼迫手下演员出卖身体和色相,甚至在面对雾山美子的举报威胁时,二话不说就找来了雇佣兵,将雾山美子杀人抛尸。
当雾山美子的尸体被雇佣兵塞进小县城的焚化炉,以他人的姓名被大火烧成灰烬、后又被雇佣兵随意丢进附近的河流时,齐得宝正顶着雾山永太的身份,在声色犬马的场合里举起酒杯,笑容彬彬有礼,一派的儒雅随和。
画面定格,齐得宝的人生大戏的第二幕,就此落下。
这一刻,小侦探的脸色极为难看,几乎已经称得上可怕了。
虞婧看着小侦探,笑了一声,话锋一转:“但是,你以为那个雾山美子又是什么好人吗?”
虞婧松开了属于齐得宝的过去,手指顺着光点,抓出了“雾山美子”的人生。
“雾山美子,原名丁小女,东国太岚市肥县人。十五年前,也就是她十六岁的那一年,在厨房一边干活一边照看弟弟的她一个失误,将沸水浇在了幼弟的脸上,令幼弟受伤极重。
“自知自己没有活路的丁小女一不做二不休,在午饭里掺入老鼠药,毒杀了全家后,一把火将屋子烧了精光,踏上了流亡之路。之后,没有钱没有身份甚至还没有成年的丁小女很快踏上歧路,与一个人贩子集团搭上了线,靠着自己未成年女性的身份,成为了人贩子集团降低猎物警惕心的诱饵,八年下来贩卖人口达三百多起,很快成了这个人贩子集团的中坚力量。
“七年前,这个集团受到了警方毁灭性的打击,蛇鼠四散,丁小女也因此惶惶然逃到了雾山城。在这里,她结识了雾山美子,知道雾山美子父母双亡、人际关系狭窄后,就用计顶替了雾山美子的身份和一切,堂而皇之地以雾山美子的身份进入雾山城工作,准备风声一过,就用雾山美子的身份离开东国。
“但意外的是,丁小女在雾山城里干得出乎意料地不错,受到了上级的赏识,在雾山城内节节高升,很快成为了雾山城的中层管理,并且还与雾山一族的一名男子相恋,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变好。
“然而,就在丁小女开始觉得以‘雾山美子’的身份活下去也不错时,她的工作受到了严重的阻碍,那个阻碍,当然就是顶替雾山永太的齐得宝。
“数次在齐得宝手下受挫后,丁小女决定扳倒这个前路上的一大阻碍,只不过,这个时间段的丁小女已经被‘正常人’的生活所牵绊,再没有了十六岁时就毒杀全家的狠心,只想用‘举报’的方式让齐得宝投鼠忌器、知难而退。
“但很遗憾,当恶与恶相遇时,唯有更险恶、更狠毒、更不顾后果的出手,才能在这场恶意的对撞中胜出,所以齐得宝赢了,丁小女败了。”
再一次的,虞婧手中的光点开始组成影像,演绎着丁小女的人生。
第一幕时,丁小女是毫无顾忌的野兽。从没有被人爱过的她也不爱任何人,并肆无忌惮地向社会、向世界宣泄自己的恶意。
第二幕时,丁小女开始受到恋人的牵绊,开始贪恋正常人的生活,甚至似乎在找回自己的人性。
但第三幕,作恶多端、却试图用放下屠刀的方式迎接幸福的恶人,很快就被比她更恶的恶人砍下头颅,挫骨扬灰。
这象征着什么?
谁知道呢。
虞婧又说:“而如果我告诉你,丁小女的恋人其实根本就是她职场上的雇佣而来的牛郎、是为了让丁小女身败名裂而来的呢?”
虞婧放下了这段罪恶,又拾起了下一段罪恶。
“如果我再告诉你,丁小女顶替的雾山美子,其实也并非真正的雾山美子呢?”
“如果我还告诉你,这整个雾山一族的人,再没有真正的雾山族人;如果我告诉你,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顶着一个甚至以上的面具,做着律法无法捆缚他们的邪恶之事,但却光鲜亮丽地享受着万人的追捧呢?”
虞婧凝视着小侦探。
“这些,就是你注视不到的黑暗,是在超凡力量干扰下的、谁都无法约束的灰色地带。”
“那么现在,告诉吧,威尔斯侦探——你的回答是什么?”
小侦探沉默片刻,说:“真的没有揭露他们的办法吗?只要证明他们的真实身份,以他们的罪行,他们怎么可能逃脱得了律法?”
虞婧说:“认知的扭曲是不可逆的。威尔斯侦探,难道你没有见过那些通缉令上的脸吗?难道你超凡的记忆记不住那些人的特征吗?可你在他们面前走过,观察他们、审视他们、估量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真正身份。你觉得其他人又有什么办法?”
小侦探又说道:“那他们之后犯下的罪行呢?那些罪名同样可以被律法审判不是吗?”
虞婧笑道:“你觉得出卖商业机密的罪名,与杀人的罪名是可以比拟的吗?”
当一个杀人犯只能以经济犯罪的罪名被判刑时,当杀人者高床软枕期待未来受害者只能躺在六尺之下永恒沉默时,这又算哪门子的正义?
于是,又一次的,小侦探沉默了。
他垂下头,眼睫轻轻颤抖,那双像大海一样碧蓝的眼瞳开始变得晦涩,甚至变得悲伤。
但当他再抬起头时,他的目光恢复冷静,声音平稳有力:“‘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起就是正当的’。所以,如果有一天,法律无法再维护正义,那么……人们可以以自己的方式,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
他看着虞婧,肯定回答:“这就是正义。哪怕对许多人来说,私人报复和私人审判与邪恶没有区别,但在我看来,这就是正义。”
小侦探向虞婧伸出手:“让我来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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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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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88章 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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