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容有话要说。
她跟邹以珩结束得太匆促,也太不体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偶然的出神时、等红灯的间隙、睡不着的夜半……她经常会想一想。
时至今日,她依然说不清在那段争吵里,两人立场孰对孰错,就像刘犟犟说的,“不是说两个好人碰到一起,就不会有矛盾争吵”。
很遗憾,她同样应了刘犟犟那句“因为一丁点不痛快,就被踩了尾巴似的往回缩。”
后面那段琐碎的泄愤和指责,她不该乱说。
说实话,她后悔了,也很想挽回,但许多时候,过了那个节点再回头就像刻舟求剑。
一连半月,邹以珩没再跟她说一句话,她想他是真的生气了。
但她还是有话要说。
分开时的言不由衷,她得告诉他。哪怕无法挽回,至少不要留遗憾。
她希望与他进行一段走心的长谈,可时机是个问题,如今他一头扎进宏亚的事,已然焦头烂额,她总不好再拿感情扰他。
她就想着等到这次危机过去再同他说。
等来等去,越等越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直到京城起了场风,她等来他的电话。
京城地域使然,每年开春都会刮几场大风,这次是7~8级。
说小不小,确实挺影响出行体验;
说大,倒也不算大得离谱,她若连这种等级都怕,干脆别在京城待了。
恰是周日,祝云容没去上班,卫凝云找的朋友速度很快,纪录片已剪出一期,她正在看。
窗外沙尘漫天,听得到风啸声,她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却也远谈不上恐惧。
纪录片播完,她给卫凝云发去一个[强]表情。
就是这时,屏幕上跳出“邹以珩”的来电显示。
手机震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屏息,手也跟着直颤,险些握不住。
郑重地,祝云容清清嗓子,滑到接听键。
清了嗓子却也没出声。
电话线另一头,同样不出声。
陷入浓稠的沉默。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怎么不出声?被哪个悍匪堵住嘴了?”
“既然你打电话了,我就顺便说一下,那天的话我说的有点不对。”
“打电话干什么?七到八级小破风,难道还会吓到我?”
……
但她一个音节都没发出。
她心里,生出一个隐秘的猜测:
风刮得无伤大雅,他偏偏打电话过来,或许……是他想她了?
所以牵强附会了一个由头。
她允许他想她。
她没有挂断电话。
祝云容动作很轻地打开蓝牙耳机盒子,把外放换成内放,在空无一人的小房间,任由他的呼吸声充满两只耳朵。
两人就这样,在通讯的两头沉默。
半个多小时后,邹以珩那头有其他电话进来,他就“嘟——”一声断了她这边。
猝不及防,祝云容腾楞一下坐起,对着断掉的通讯,忿忿骂他。
骂着,又不由后悔:电话都通了,她明明就有话说,干嘛不吱声呢?说个话会死么?
直到四五分钟后,手机又震,邹以珩的电话再次打来。
他还是没有话。
祝云容也还是不说。
之后每当有事处理,两人就先挂断一阵,事办完了,挂断的一方又再拨回,就这样沉默着联系了整个上午。
祝云容能听到他那边敲击键盘的声响,浅浅的,时断时续,始终没彻底停歇。
眼见已过中午一点钟,敲击声依然没停。
祝云容忍不住开口:“沉默侠,没人告诉过你现在是午饭时间么?”
就听他在那头轻笑了声:“忙起来就忘了吃。”
“那你快去吃吧。”
“你不是也没吃?”
“我……”祝云容跟他通着话,没心思想这回事,就说,“我也忘了。”
“但还记得提醒我。”
祝云容:“。”
“你人怪好的。”
这part聊不下去,祝云容转问:“你给我打电话干嘛?打了又不说话。”
“居心叵测呗~”
祝云容:“。”
给她打电话干嘛?
实不相瞒,从天气预报最早出大风预警那天,邹以珩就盼着了。
他承认,他是个下作的人。
他都设计好了,到时候他就埋伏在她家楼下,在风最大最急最吓人的时候,敲响她的房门。
乘人之危,趁机复合。
她没有他过得更好,没关系,他可以变。
她嫌他烦,也不碍事,他可以不烦。
吃什么喝什么去哪玩可以都由她决定,反正他这人随和,什么都吃得惯,什么都玩得来;
看电影他也可以不跟她聊天,那点话不是非得摸黑说;
节日不想过可以不过,礼物不想送也可以不送,收下他送的就行了;
再有争吵,听到不爱听的,他就去亲她,堵嘴的方式那么多种,不是非得靠吵赢,以前还是太要脸,干嘛把路走那么窄?
……
他不信,磨合掉这些她不喜欢的,他就没半点她看上眼的地方。
可惜啊,大自然没给他创造机会,小破风只7~8级。
这点风力,他以脚踏七彩祥云的架势登门去装这一逼,只会显得他很傻逼。
但琢磨这么多天的事总不会说放就放得下,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折中给她打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他紧张得手心直出汗,所幸她没直接挂断。
至于为什么不说话,一开始,他有那么点近乡情怯,紧张得忘词了。
忘词忘了有半分钟吧,他发现她也不说话,却也不挂断。
氛围顿时就浪漫起来。
他合理怀疑,祝云容的心思也不清白。
他就压抑着,好险没笑出声。
“恶魔前任来烦烦你~”电话里,邹以珩又说。
祝云容无声翻个白眼,嘴角却没忍住翘起来。
除夕夜,漫天飞雪中,她感受过的那股天时地利人和的安宁去而复返。
“那我上报天使,收了你个恶魔。”
邹以珩下意识想说:“不如你亲自收。”
话到嘴边又觉油腔滑调,太不矜持。
他就人模狗样儿一清嗓子:“听你朋友说,你给她支了个拍纪录片的招。”
“嗯哼,不然光靠你?”
邹以珩就笑:“行,感谢祝大功臣鼎力相助,我有荣幸请你吃个饭么?”
“没有。”祝云容拒绝。
“怎么呢?”
“你居心叵测!”
“这都让你知道了?”
邹以珩顿了顿,收起玩笑语气,坦言:“没毛病,吃饭就是个幌子,我确实想找你复合。那天你说的那些问题……”
听到要复合,祝云容心神一漾,不待嘴角咧开,又听他提起那天,脚趾一缩连忙打断:“那天的事,我需要跟你解释。等最近这段忙完吧,到时候见面,我们聊明白。”
“那说好,不能驴我。”
“我又不是小恶魔!”
“嗯,你是个骗子。”
“你瞎说,我从来不骗人。”
邹以珩就跟她算账:“你骗我说,我生日时候给我唱歌。”
祝云容:“。”
啊。
这事儿。
她是真忘了。
何况当时宏亚那情况,她快快乐乐给他唱歌也不合适。
她感到心虚,转手就挂了电话。
其实,不止是心虚。
她心脏欢喜得快炸开,她需要时间消化。
祝云容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个来回,滚完又确认一眼通话记录。
真的。如假包换。
她和邹以珩是真的打了一整个上午电话!
她抿着唇,从胸腔溢出声失而复得的喟叹,
梦一样,突然就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了。
她哥说的没错,邹以珩确实挺是个人的。
接下来的日子,祝云容每天都在等待。
等宏亚的风波平定,也等着跟邹以珩把话说清。
第一期纪录片已公开放出,但播放量不算很高,祝云容也不敢大肆宣传,怕物极必反招人膈应。
违约赔偿尚未结清,客户那边还好,大都愿意理解,但康安秀园催得很急,生怕逼不垮他们,网上还不乏营销号隔三岔五散布点虚虚实实的黑料抹黑宏亚……
宏亚需要一个支点,彻底被撬出泥潭。
等待期间,祝云容在厉风凭的陪伴下,度过了二十八周岁的生日。
看出她心不在焉,厉风凭问:“真不用我插手?我虽没权限明晃晃给你站台,偷摸推你一把还是不碍事的。”
“不让别人知道。”他又补充。
“不用。”祝云容摇头,“拒绝厉钰帮忙,又偷偷摸摸找你,显着我多又当又立啊。”
厉风凭就哼一声:“你清高。”
“我就是清高。”
“你生日,姓邹的没表示表示?”舀着蛋糕,厉风凭又问。
“怎么表示?”
“送个礼物、准备个惊喜之类的。”
“没有。”
“真分了啊?”厉风凭感觉他俩这恋爱谈的……过家家似的。
“暂时。”
他听出点意思:“怎么说?以后还有机会和好?”
“公司的事忙完,我们就和好。”
“别光你说,人家愿意么?”
“他愿意,他先提的,今天零点他还给我送了生日祝福。”
厉风凭:“。”
“这就是你说的分了?干脆直接和好得了,真能折腾啊。”他露出麻烦的表情。
“你别这副不屑的嘴脸,”祝云容就说,“当初分的就稀里糊涂,复合可不能再马虎了。我们得梳理明白,不能俩人都做梦一样,你情我愿,这页就轻飘飘算揭过去了,早晚还会出问题。而且分开时候我话说得太欠揍,应该正式跟他道个歉,告诉他我不是那么想的。”
她像个长辈似的拍拍厉风凭肩膀:“你不擅长这个,看我给你打个样,以后你那比我还臭的嘴再跟颜偏姐发生矛盾,就知道怎么办了。”
厉风凭若有所思笑笑,没再说什么,只喉咙动了一下。
十来天后,恰是五二零,宏亚终于等来那个“支点”。
热心市民刘犟犟投身公益,捐款五百万元,用于贫困老年人的医疗费用。
刘犟犟接受了媒体的文字版采访,她称:“是最近的一部纪录片让我产生了捐款想法,老年人作为弱势群体,生活中本就有许多不便利,理应得到社会的照拂,却有一些黑心机构昧着良心赚钱……”
她平素为人很低调,但这一回,刻意外泄了部分个人成就,炒股界大佬的身份很快被扒出,她神秘又强大,引人探究,个人热度直接带火了纪录片,不仅把十年前化工厂污染的事重新带回公众视野,也让顶着赔偿压力坚守职业道德的宏亚收获了新一波好评。
没多久,不知迫于舆论压力,还是无暇他顾,背后的人停止了对宏亚的动作,开始陆续有银行借钱给他们周转。
看到采访那天,祝云容直接驱车杀到了刘犟犟家楼下。
进门时,江湖传说中的炒股界大佬正架着老花镜,对照网上教程用烤箱烤蛋挞。
回头看见她,说:“就知道你得来,等会儿啊,还得十分钟烤好,桌上有酒,咱们姐妹一起欢庆五二零。”
祝云容无心听她说了什么,只把珍贵的皮包随意丢在地上,三两步跨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犟犟!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犟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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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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