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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私心4

她说得语焉不详,江离离也猜不出“那个”是哪个,不过他看夏荷回应自己,那宽慰也算成功了一半,便转口问:“你现在大几?”

“大一。”

“大一啊,课业忙吗?”

“还行,反正就那样,一周四天早八,听学姐他们说,大一的日子是最忙的。我觉得还行,比高中轻松多了。”

一聊到自己熟悉的内容,夏荷便放松了许多,连着表情也丰富起来了。

她继续说:“不过以前都听老师说什么到了大学就解脱了,现在真看不出,感觉大学也挺无聊的,可能是专业问题吧……”

说着说着,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以自我为中心”、犯了谈恋爱的大忌,心下一惊,连忙想办法补救。

夏荷话锋一转,问:

“我听江奶奶说,你以前是传大的学生?”

江离离点点头。

夏荷见对方沉默,莫名有些愤恨,暗忖,他怎么不主动说说自己的大学生活?难道非得要我点名道姓说出口吗?可我怎么好意思说……

而两人就怎么沉默了十几秒,那江离离才突然意识到夏荷的意思,奇道:

“你想听我在大学里的事?”

夏荷“嗯”了一声。

江离离虽没有在意对方的变扭,却也觉得她这闷不做声的性子很令人无奈。不过各人的秉性是各自的事,他理由、更没资格置喙。

江离离略微梳理了一下措辞,尔后开始讲述他的大学生活。

若早些年,早到夏远山“治疗”他之前,他一定不会讲述那大学四年的生活。

就因四年级的那场面试,那群人、那瓶酒、那段话,一举摧毁他建构了二十年的信仰大厦,撕开岁月静好的虚伪面纱,将他从象牙塔里拖出来,赤身裸’体地推到血盆大口之前,供禽兽享用。

——他恨,恨老师的虚伪,恨自己的虚荣,恨过往二十年温室花朵的待遇。温室花朵的待遇就是一个骗局!骗他们荒废野性、耽于美好,以便在他们进入社会之初,由“前辈”倾轧、宰割!

——他恐惧,恐惧当时的孤立无援,恐惧被人淋酒的手足无措,恐惧信念崩塌的地动山摇。

——他羞耻,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才华技艺,在他人眼里不过是堆花里胡哨的假把式,而他们真正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性功能,他就羞耻地无地自容。

恨、恐惧、羞耻,三种情绪如同荆棘,捆扎他的过去,不但让他无法靠近,还将回忆刺得破碎不堪。

江离离至今不知道当初走廊里,那个救了他身体的女子是谁,但他清楚知道是夏远山帮他解开荆棘,令他释然。

于是他将对那女子的救命之恩,一通倾倒在夏远山身上。

江离离不认可苦难有功,也不认为苦难有罪——他认为,对于事实,除了坦然接受,无需多言,无需多事。

他从不幻想另一种可能,不去幻想他没被潜规则的可能、不去庆幸遇见夏远山的事实,他只是接纳,在接纳的基础上,争取,争取他更想接纳的事实。

江离离没跟夏荷讲述自己被潜规则、被霸凌的事。

他的故事半真半假,真实到这个故事可以套在任何一个普通大学生身上,假到听者会为那么个普通的过往、却有个如此闪耀的当下,而感到匪夷所思。

江离离说完,又体贴地问:“你还有什么好奇的地方吗?”

夏荷说:“所以小叔叔不是一毕业就当艺人的?”

“对,我还gap了两三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夏荷一愣,尔后讪讪道:“没什么……”

江离离见她又在退缩,只好主动问:“你是问我,为什么要gap一段时间才去当艺人吗?”

夏荷重重地点头。

因她围着围巾,同时又披头散发,再加上冬装本就厚实鼓胀,她整个人如同小熊一般胖胖的,此时的点头显得她可爱又俏皮。

而夏荷也是故意做出此般动作——这是她舍友给她的建议。

虽然舍友的恋爱经验为0,但她通过阅读言情小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直接化作夏荷的恋爱军师,当即给夏荷提了“斩男108计”。

这“点头杀”便是其中一计。

不过面对夏荷与舍友的精打细算,那江离离却不以为意——他见对方点头,就收回目光,对女子的可爱没有一点感想。

江离离解释说:“其实原本我没打算做艺人——我想过进入各种行业,但从没想过要进娱乐圈。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兜兜转转,还是回去了。”

这原因,当然是指夏远山。

原来那夏荷通过看攻略,知道人际交往中,越是有人了解自己、越是自我展露、就越是喜欢对方。

于是她将话题引到江离离自己身上,让江离离分享他的经历,以便自己更了解他、体贴他,从而赢得他的喜欢。

然而,她想得美,现实却是骨感的。

如那“了解-自我展露-喜欢”的逻辑链,其中很重要的因素是两方的共情,只有真正走进对方的内心、确切照顾对方的情感,才能引起对方的喜爱。

但夏荷却简单理解成信息分享,她的了解,与其说是了解,不如说是长见识,因而这喜爱,她是一点也得不到。

再者,她并不知道,江离离的演艺生涯是与夏远山绑定在一起的,只要江离离谈到娱乐圈相关的内容,自然绕不开夏远山。

所以,夏荷虽然意在引起江离离对自己的注意,却在无意间,让江离离对夏远山念念不忘了。

而当她看到江离离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时,她不知那是因他想起爱人、欣喜不已而微笑,只当是攻略奏效,他是在为她的倾听而愉悦。

夏荷暗自欣喜,突然觉得获取异性的喜欢是件及其简单的事。

等江离离说完,她问道:

“所以,学表演的,一般都会进娱乐圈?”

江离离思索一番,答:

“如果你说的娱乐圈是特指靠闹绯闻、立人设炒作、拍剧来赚钱的圈子——不是,大部分人从事地方文娱工作,比如在宣传队做宣传、在小剧院演出,稍微靠近娱乐圈的是去做配音。进入娱乐圈的人是很少的,而常年待娱乐圈的人更少……”

夏荷一听,不解道:“那些人为什么不去?当明星又风光、又赚钱,他们是傻吗?”

“小荷,不要把娱乐圈想得太美好,也不要认为当明星有多光彩。你知道有钱不赚是傻子,大家都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

江离离见对方一脸茫然,心知祛魅这种事,只有自己能行动,别人无法代劳,他就算说得再直白,例数各种潜规则、强调有得必有失的哲言,夏荷也不会理解。

思及此也只好作罢,住口不言了。

夏荷见江离离端起长辈的架子,有些不服气,问:“那你呢?你不就是常年待娱乐圈吗?而且,我感觉你很……”

“很”什么,她没说出口,但联系情景也知道是类似于“光彩”的字眼。

闻言,江离离又露出了先前那般的笑容,他的眼睛流光溢彩,自豪与甜蜜溢于言表。

他说:“我命好。”

交谈间,二人已经回到家。

二老见两人肩并肩走回家,当即对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又是羞赧一笑。

江离离无意看见三人的互动,也没多想。

不过,明明作为二老的孙子,他反而还没“外人”与二老亲密,这种“反血缘”却让他有点酸涩。

再看到爷爷假意责骂夏荷,奶奶则维护后者时,三人融洽又惗熟,那番其乐融融的场面,令他不由得嫉妒夏荷,甚至不满她插足到他们爷孙间。

可转念想到夏荷陪伴二老的时间,甚至比自己这个孙儿陪伴二老的时间还要长,他也只能心服口服,同时对夏荷心生感激,感谢她对二老的陪伴。

也因这层原因,早饭后,当江离离注意到夏荷手背上的数量不少的针眼时,他关心道:

“你的手怎么了?”

夏荷先是瞄了一眼江奶奶,二者相视一笑,然后才说:“感冒,去吊水了。”

言外之意便是那手上的针眼就是注射器留下的了。

江离离奇道:“你手上那么多针眼,这输液输了多少天?这么久还没好吗?”

依江离离的经验,像感冒发烧这种常规病,都是去医院开药治疗,一吃药,病就好了。

除非是什么棘手、猛烈的疾病,医生才会选择输液,而就算是输液,顶多输个三四次也就没什么输液的必要了。

可看夏荷两手都是针眼,就算没个十次、也有七次——哪种感冒得连续输液一周还不好?

江离离不由得怀疑夏荷的病,不是单纯的感冒,甚至可能误诊、或是治疗方式有碍……

正暗自纳罕着,就听夏荷说:“断断续续得有十次了吧,不过应该好了,昨天我喉咙就不疼了。”

她一脸风轻云淡,甚至还攥起手,打量那血管上的针眼,显然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江离离又问:“什么叫断断续续?你是喉咙痛就去吊水、不疼就不去吊水吗?”

夏荷见对方不依不饶,虽然他是关心自己,她还是有些尴尬。

原来那断断续续是因为她管不住嘴,总是贪吃零食,零食火气大,同时她作息不规律,免疫力也不行,所以一吃零食就会喉咙痛。

而这感冒反反复复,其中有很大原因是她自己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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