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奶奶眉毛一拧,“川”字纹里尽是不悦,她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平常来给我们帮忙时也不说麻烦,现在离离带你去趟医院,你还说不好意思?那以后你来给我们帮忙时,我们也说不好意思,行不行?”
江奶奶的这通人情攻势把夏荷堵得哑口无言,她现在不能说“不好意思”,却也不好意思回答了。
江奶奶看夏荷不言语,以为她还是不肯,假装气恼道:“小夏,你要是不去、我就生气了。”
虽然观者都知道她的气恼不是真的,可江离离看奶奶试图用情绪“逼迫”夏荷,不赞同道:
“奶奶,我想让你劝劝小荷、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逼她。算了,既然……”
“哎!”江奶奶连忙打断,说:“这事可不能算了!”
她好不容易盼着个机会、让自己孙子和夏荷有个“二人世界”,怎么能算了呢?
江奶奶眼看夏荷不懂得抓住机会、江离离不懂“人情世故”,两个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却没一个懂事的,同时她又不能挑明目的,这进退两难真让人抓狂。
略一思索,便说:
“离离你必须带小夏去看病,她这病还是因为这几天跟你到河边吹了风、才得的,你要是不把小夏照顾好,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小夏爸妈交代。”
其实夏荷的病,或许是她自己作的、或许是江家二老间接导致的,但唯独不该是江离离造成的。
因为江离离平日里既提醒夏荷饮食健康、作息规律,也不愿夏荷跟自己去河边吹风,奈何二老对夏荷溺爱十足、夏荷自控力也不够,任是他如何关心,夏荷就是想吃就吃、想熬夜就熬夜,他的关心毫无作用。
此时江奶奶却将责任归咎到江离离身上,显然是要不分青红皂白、强行绑定二人。
江奶奶命令完孙子后,转向夏荷,语重心长道:
“小夏,你听我的,这是为你好哈——一定得去,我叫离离陪你,他要是敢麻烦你,我就不让他进家门!”
江奶奶这招胳膊肘往外拐,不但给了夏荷台阶下,甚至还亲自上台把她接了下来。
夏荷心下感激江奶奶,便对后者报以微笑。
江奶奶一看这笑,知道夏荷是理解自己的用意了,当即欣慰地拍了拍后者的手。
那一老一小又是其乐融融,可江离离只当那夏荷是被“赶鸭子上架”,她不好拒绝江奶奶,只好同意去看病的事。
想到夏荷为了迁就江奶奶而改变心意,他不免心生惭愧,同时又对江奶奶的强人所难感到无奈。
孰不知,那江奶奶并没有强人所难,夏荷也没委曲求全,两人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唯有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这次看病之旅,也只有他一人认为这是去看病,二老以及病患本人则都当这是一场情感磨合的试验。
……
俗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人要想好看,就得靠一套得体的衣服,马要想威风凛凛,就得整副漂亮的鞍子——常人如此,更何况是本身底子就很好的江离离。
那江离离因为要带夏荷出远门,终于穿回他那套“城里人”穿的衣服了。
一路上,夏荷跟着江离离,也不知收到多少羡慕的眼神,那种与有荣焉的满足,让她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尤其是她与男子在车上并排而坐时,但凡她抬头张望,总会看到那么一两个人扭着头、瞪大眼、盯着江离离看。
若对方是女子,其一与夏荷对视,就像是被抓包一般,连忙收回视线——显然是不想让夏荷这个“女友”瞧见自己的羡慕之情。
夏荷非常满意那些人有自知之明,更满意江离离的“安分守己”,因为无论外人的目光多么放肆,他都不会看回去。
虽然夏荷知道,江离离不与人对视的原因是怕被人联想到“离离子”,但她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因为江离离那低眉顺眼的样子,活脱脱一个乖巧听话、不给女友惹事的贤内助。
再对比江离离在大银幕上的眼波流转,这种割裂的反差感,真叫人上头!
而等他们终于到了市区,步行往市医院走,看到路人对江离离侧目率和回头率都很高,夏荷更是高傲地昂起头,暗忖,这些人可真没见识,江离离略微收拾一下就能把你们迷成这样,要是他盛装打扮,你们岂不是走不动路了……
如此想着,她情不自禁勾起唇,脚步雀跃地追上江离离,尔后一抬手、挽起对方的手臂。
江离离看了她一眼,只见女孩笑意盈盈,稚气未脱,看着清白又无辜,像极了跟着大人见世面的小孩子。
见此,江离离只当夏荷是在依恋他这个做叔叔的,因而容许后者搂着他的手臂。
夏荷见江离离纵容自己,内心欣喜不已。
不过,她还有些小情绪——江离离为何不主动挽着她的手?为何只是被动地接受她的动作?
夏荷希望他们可以十指相扣,如同偶像言情剧里那般,情侣手牵手、在路上大步走,夕阳的余晖撒在他们的身上,宛若时空在给两人的情感盖章。
此时的夏荷已经完全沉溺在小女生的中二幻想里,也完全代入江离离的秘密女友的身份中,再加上这一路都是江离离在操心,而她只需要跟着对方走——夏荷没有资格挑剔江离离的貌美、能力、情绪价值。
理所应当地,她完全迷醉于江离离的光环里。
就在这梦幻的现实中,一想到她“会”与江离离共度余生,夏荷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望了、自己的未来有着落了。
其实,江离离作为“职业”梦中情人、作为被“大数据”训练好的爱豆、作为被“贵人”调教好的男友,他的婚恋素质,对于夏荷的择偶标准,无异于一场屠戮式的 “超标”。
这种超标是不公且残忍的,因为夏荷只是一个家境普通、身世平凡、眼界一般、能力平庸的普女,她把控不了人生的庸俗与无望,控制不了人性的贪婪与惰性,更没能力抵御“一步登天”的诱惑。
于是乎,面对优秀男的善良,面对自己的虚荣,她不可避免地认为那就是爱情。
他的善良是爱情,她的虚荣是爱情——
爱情,能创造一切不可能的爱情。
爱情,能把她从庸俗无望、碌碌无为的人生里解脱出来,能一劳永逸解决所有真正的问题,能回避所有人生真正的苦难的万能锁。
爱情,她的阿拉丁神灯。
夏荷觉得她能逃离农村了,逃离那个重男轻女的旧世界,来到无忧无虑的新大陆。
——逃离的途径就是婚姻,与优秀男结婚,她就能一步登天。
夏荷没意识到,她一方面厌恶“重男轻女”,一面又将创造男女平等的希望寄托在婚姻上,寄托在那个可以帮助她摆脱“招娣”魔咒的男人身上——此时的她已经在“招娣”,已经在践行重男轻女的理念。
夏荷不会意识到这些,因为这个想法有背于她骨子里的惰性,同时,她的生活环境也没有刺激可供她脱胎换骨。
夏荷沉溺在“爱情”的甜腻里,她模仿小说里、偶像剧里的小女儿之娇羞状,以至于她不愿独自进入诊室。
夏荷小声恳求道:“要不小叔叔陪我进去看医生吧,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说……”
她眼巴巴地看着对方,若非江离离是坐着、而她是站着,居高临下的姿势限制了她捏他衣袖的动作,她必然要捏着男子的袖口、轻轻拉扯、撒娇了。
江离离就是再包容“小孩子”,此时也不会为了安抚晚辈的脾气,而侵犯对方的**,更何况夏荷还是成年女性,且他们关系远没达到不分你我的程度。
介于此,他提醒道:“这可不行,要是我进去听诊,就是侵犯你的**了。”
夏荷咕哝着:“看个病而已,算什么**?小叔叔,你就去嘛,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离离笑道:“你不认为是**,但是我是这般认为的——小荷别为难我了。你见了医生,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也可以主动把生病的经历说一遍,比如时间症状,还有村医院的诊治过程……”
他看夏荷表情有些沮丧,安慰说:
“我相信你能做好,快去吧,待会医生过号了。我就在这等你哈。”
江离离目送夏荷离去,他正想打开手机消磨时间,坐在一旁的一名大爷就探过头来。
那大爷一对眼睛精光闪烁,面上神采奕奕,穿得还挺时髦,他问江离离: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像个明星?”
江离离哑然失笑,他本以为自己会被些少男少女盘查,不曾想会被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发现端倪。
他心下疑惑,也不知到底是这老人赶潮流,还是他的粉丝年龄跨度大,大到上至耄耋下至总角……
江离离腼腆一笑,说:“是有好多人都这么说,您也看出来了?大爷眼神真好。”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自曝身份,因而将计就计,来了出“我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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