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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孤注一掷

黑影世界。

红色的水面逐渐干涸,然而整个空间已经被飞渡、攀爬、跳跃,以各种姿态行进远去的恶灵占据。

白金色的透明立方屏障开始黯淡,郑观火脸上的汗越流越多。

这时,一只从附近刚爬出来的灵突然停住了奔跑的动作,它猿猴形状、獠牙暴突、满是白色鬃毛的巨大头颅高高扬起,嗅闻几下空气,青蛙似的白色蹼足猛地调转方向,留下一地的粘液和被腐蚀出的一串大脚印。

糟了!颓丧呆立在原地的几人皆被那直奔而来的巨大怪物慑住了心神,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时,“观火!你们快跟我离开这里!”

天上传来那位老者的声音,眼前一晃,几人就出现在一个刻纹着莲花、渡船形状的飞行道具上,就见泛着金光的莲花般若船一飞冲天,速度极快朝着那道金光赶去。

“宁折!!那宁折呢?!”像是突然被人从灵魂里敲了一棍,向星祈忙上前着急地询问,“就是那个一直在战斗的异能者!他的武器是两把弯刀!”

席廷之也走过去紧紧盯着郑观火的师父。

“来不及了,先走!”

“求您救救宁折!”

万衡和郑观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平日里最不可一世,既冷又傲的青年竟然毫不犹豫下跪祈求!

万衡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脸上,和那个黎若亦一样疯魔而痴狂的神情,半口气堵在胸腔下不去也出不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用异能维持飞船的老头叹口气,带着歉意,“找不到了,也没法找,没有哪个异能者能躲过如此多灵同时的攻击。等咱们回到那边的世界,你们也要自求多福了。”

然而这时,飞行中的异能船突然开始剧烈摇晃,那只猿首蛙身的白色恶灵从船底爬了上来,重重一跳攀了上来,与此同时,飞行漂浮在空中的灵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开始聚拢过来,它们云一样庞大的躯体瞬间将四周的光线尽数遮挡。

继续维持的异能方块空间将船上几人都笼罩了进去,但是无法罩住整艘船。

对飞在空中的‘物体’感到疑惑的恶灵们,只是随意而试探性地释放攻击,却将莲花船顷刻间破坏成几瓣,船上几人被四散抛开。

“格老子的!咱也走不了了!”老头边骂着阴魂不散的恶灵,一边忙用异能继续维持完好的部分。

刚好处在裂开位置的向星祈只来得及抓住裂开的木板,半个身子都掉出了异能空间外,眼看着就要滑下去。

向星祈眼眶通红,目光落点是一片空茫,手也逐渐脱力,比起对之后遭遇的恐惧,他早就被那样浓重的悲痛攥住了心神。

至少这样就能葬身在一个世界了,他有些乏力地想。

就在手彻底脱离之前,另一只手猛地拽起了向星祈,是同在一个船只碎片的席廷之拉住了他。

抬眼看去,救起他的人眼神依然坚定,“相信宁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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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有什么东西翕动着,从逃命中的青年胸前最贴身的口袋里挣脱了出来。

浅紫色的异灵蝶像一只误入狼穴的迷途羔羊,飞往高处的姿态是那样天真、轻盈,挥动翅膀的动作纤弱又美丽,它穿过层层降落的水滴和枝叶,径直进入了金风镇的绝对攻击范围。

无形的细丝立刻穿透了细细茸茸的羽翅,无数粒紫色光点随即飘散在空中。

恶灵肆意玩虐欺凌着闯入的小小蝴蝶,没注意到紧随其后追来的人,眼神里爆溢的凛冽杀意和无可抑制的暴戾……

顾恣闲蜷缩在仅能容纳一人的山洞里,血水混着雨水沿着泥泞的地面汩汩流向掩蔽的杂草从中,顾不上浑身一个叠一个的伤势,他跪在地上,从不离身的万华剑被他丢到一边,只捧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异灵蝶。

异灵体和异能者一体同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异能者当下的状况——除了异灵体直接遭受攻击而消亡的情况外,如果异能者即将死亡,他的异灵体自然也会彻底消失。

从战斗开始顾恣闲就没能再联系上宁折了,朝异能通讯器发出的问话皆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这只从他们初见后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灵蝶,是他现在唯一能获得宁折现况的方法。

那双翅膀在顾恣闲手里微微翕动着,通体流动的紫色变得更加浅淡几乎透明。顾恣闲轻柔地晃着它,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焦急,“飞啊!怎么飞不了了?受伤了吗?”他明明已经用异能温养过了,顾恣闲无论如何也不去思考另外的可能性。

联系不上宁折后,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点淡淡的紫色,脸上不知是泥水还是血水的液体滴落在纤薄的羽翅上,激起一阵颤动,“对不起,弄脏你了!”青年小心翼翼地想上手擦拭,却又怕造成更大的损伤而不敢触碰。

然而那本来还在微颤的翅膀却就此凝固,无论顾恣闲怎么晃动也不再做出任何反应,顾恣闲愣愣地瞪大了眼,一根崩在心里的弦,断了。

那根弦扯着他走过无数同伴的死亡,浑浑噩噩地活下来,撑着他的脊梁,让他一意孤行,决然背负起沉重的宿命。

嘈杂臃肿、混乱扭曲的信息迅速占据了他已经空荡的大脑和五感。

亡者们的面孔在眼前交叠变换,他们的嘴唇机械重复地张合,讥讽的,嘲笑的,茫然的,困惑的,呵斥的,怒骂的,质问着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金风镇真的能被杀死吗?多少次?杀过它多少次也毫无意义!那真是人类能杀死的存在吗?放弃吧,没有人完成过,这不是你应该负担的责任。]

[金风镇真的存在吗?顾恣闲,你早就疯了!那种恶灵根本就是你为了逃避现实捏造出的幻想!]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接受人类终将灭亡的现实吧,那是自然的选择和更替!]

[毁灭有什么不好?一切存在都是没有意义的,万物的最终不过都是微尘。你的世界即使没有金风镇,也会走向其他终结的结局。]

[如果不是你自私的选择,他们的世界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既拯救不了自己的世界,还拉了其他世界下水,顾恣闲,你可真是个废物,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以为在保护别人,反倒害死更多人!你比恶灵更罪孽深重!连自己的爱人都被你的计划亲手送葬,你还好意思苟活?!早点下地狱赎罪吧!]

嘶——嗞啦——

脸颊上突然传来软翅扑棱的触感,所有话语和景象像潮水一般渐渐隐去。紫蝶落在他潮湿阴郁的眼角,仿佛落下一个爱人的吻。

等顾恣闲从幻听和幻视中脱离出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又在呼喊着宁折的名字,像是穷途末路的旅人发出生命最后绝望的嘶吼,

“宁折!!!!宁……”

“咳咳……顾恣闲,还活着吗?”通讯器里忽然传来了宁折的声音,有些微弱模糊,嗓音低沉。

金风镇从高维覆写了宁折的五感,此时此刻,他像一个被装在黑箱子里的玩偶,只能凭藉着对杀意的敏锐感知和系统的提醒躲过从未停止过的攻击。但刚一找回声音的控制权,他还是立马向听筒对面的顾恣闲报了平安。

是宁折!顾恣闲忙不迭应答着,繁杂愁绪如烟云,就这样被宁折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挥散。

然而,宁折听不到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就当你没死了,听着,我已经知道了金风镇的企图,在引爆灵潮拖住我后,它的本体逃去了西城,半小时内、不,更短的时间内,也许是几分钟!它就会带着从两个世界剥离出来的西城市侵占下一个新世界,所以,这是最后能杀死金风镇的机会了!!”

“接下来,我会以你能配合作战为前提行动,我即将彻底杀死西城内的金风镇,同时,你要杀掉你那边的本体,也就是你曾完成过上百次的事。”

“我要开始行动了。”听筒对面的声音突然开始嘈杂起来,掺杂着激烈战斗发出的铮铮破空声,金属猛烈劈斩的声音,还有各种不明生物的尖利嚎叫。

鏖战中的宁折一直听不到对面的回应,一边乱杀着一边烦躁地吼道,“顾恣闲,握紧手里的剑!再把它杀一次给我看!!!混蛋!!!你知道这半个月我有多担心你吗?!我也很想见你啊,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绝对要跟你分手!!!”

而这边仍跪在地上的顾恣闲,身上骤然燃起了熊熊的战意,这次,他将为了爱和希望而战!然后,带着铭记在灵魂里全部的过往和仇恨,带着这条路上无数个注定失败却义无反顾的亡灵的意志,为了那个不确定却必须要到达的未来,孤注一掷!

“绝对不会答应的。”顾恣闲轻轻收好了爱人的异灵体,提着剑站起身。

与此同时,船上几人正挤在异能空间内,周围围满了飞行的灵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虽然老头异能还很充足但耗尽也是早晚的事,几人正一筹莫展,焦头烂额地想逃生的方法。

这时云层下传来上百声巨大的爆炸轰鸣声,席廷之的双眼瞬间变得格外明亮,“一定是宁折!”

空出一片区域的地面上,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个完整人形的宁折晃晃悠悠地半跪在地,空地外一只灵理所应当地冲了上去,就见闭着眼的宁折猛地睁开眼站起身,飞身一踹就将那体型巨大的灵踹飞到千里之外!紧接着他借着那股力道跃入灵群,随机挑选了另一只‘幸运观众’,同样一脚踹飞!

而这两只被宁折触碰过的灵在宁折的控制下相撞后,瞬间爆发了一朵蘑菇云!半径几公里的区域竟是顷刻间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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