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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喊神

再过一个月,寨子里就要举办十年一次的喊神节。

届时,雷铮会像牲畜一样作为祭品被族人分食。

雷铮坐在河边久久没有反应过来,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被人预告了死期,这个炸裂的消息另他头晕目眩。

比这更糟糕的是,他失忆了,除了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毫无记忆。

他将自己浑身上下摸索翻检了一番,企图寻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他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寨子里的?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为祭品?还有寨子里村民对他莫名垂涎的态度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的心头疑问重重,百思无解。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即使没有失忆,他对这个寨子也是知之甚少,否则不会面对死路自投罗网,没有人会不恐惧死亡。

他知道现在的明智之举是无论有多少疑问都需要暂且抛之脑后,因为现在对于他来说唯一需要去思考的就是如何活下去。

醒过来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跑,待到龙木匠夫妻俩离开屋后,他便光着脚沿着墙根悄悄往外摸索起来。

这是一座木为墙瓦为顶的房子,出了屋外有一个四方小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木匠和他媳妇不知道去了哪里,院子中央矗立着一座木质的庞然大物,约么两人高,这座大家伙还没有完工,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只能看到它长了两片巨大的翅膀,底下还堆着许多碎木头散落着许多锯花。

另雷铮惊奇且欣喜的是,在这里可以看到大门似乎并没有关,能稍稍看到些门外的绿意来。

雷铮踮起脚快步向外走去,却听的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把雷铮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穿上鞋再走么。”

雷铮回头看到了左手提着刨子嘴里叼着半只烟的龙木匠,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被抓到了。

雷铮定立当场,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后生要去逛哟,我说你穿上鞋子再走嘛。”说着龙木匠弯腰向窗边捞了一双深蓝色布鞋出来,向着雷铮扔了过去。

“你肯放我走?”雷铮疑惑的问。

“放你走?”龙木匠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笑起来:“我又没有抓你,哪里来的放不放一说。”

“不是我放不放你走,而是你能不能出的去,来这个寨子容易,出去可就难喽!后生你可以尽管去试一试,我盼着你能成呢,你要真能出去,记得把我也带出去。”木匠说完不再搭理雷铮,蹲下在大家伙旁边忙活起来,锯花翻飞。

木匠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雷铮也是半信半疑,但看他神情不似作伪,也并无阻拦之意,雷铮穿上鞋飞也似逃出门去。

雷铮在一座座屋子,一片片水田中穿梭。

一开始,屋子旁晒太阳的阿婆,田埂间劳作的农夫,池塘边洗衣服的女人们还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或好奇审视或垂涎怪异的看着他,当他绕着寨子一圈又一圈的徘徊时,村民们也见怪不怪的麻木了。

随着体力的流失,雷铮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他发现这个寨子虽然不算大却像个迷宫一般,无论自己怎么变幻方向的走,都好像是在不停的转圈圈,这个寨子建的蹊跷。

他坐在池塘边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信念,就是活下去。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将所有东西都罩上了一层墨蓝,月亮也朦朦胧胧在天上现出一个影子,雷铮的头上时而飞过几只乌鸦啊啊的叫着。

一阵夜风吹过来,雷铮穿的单薄打了个寒战,不凑巧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好冷啊,好饿啊,跑了一天脚底板也在隐隐作痛。

雷铮揉着脚腕叹息,看来在被吃掉之前,也需要先保证自己不被冻死或者饿死才行。

雷铮思忖再三打算今晚还是先在龙木匠家住一晚修养生息,明天再从长计议也不迟,他还想咨询龙木匠这个村寨如此诡异的原因。

他不再犹豫绕过池塘向龙木匠家走去,只是雷铮自己却不知道,他的方向走反了,已是与龙木匠家背道而驰。

雷铮越走天色越暗,寨子里的村民日落而息,村路里已经不见村民,只能偶在寨屋窗中窥得一点油灯映出的豆光,几处屋顶处泄出柴火饭香,雷铮摸了摸肚皮,加快了步伐。

夜幕垂的很快,前方的巷子更黑了。

雷铮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了一个人,这一撞使得雷铮晃了三晃,那个人却像个黑色铁塔般纹丝不动,如果不是这软软的触感,即使与他擦肩而过也绝不会被人发现是一个人。

这个人高且壮,比雷铮足足高了一头,雷铮抬眼望去,却见这人面上戴了个木质面具,面具很诡异,一张面具上挤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宛若连体婴儿。

在夜色的加持下,状若幽冥,愈加邪典。

雷铮的心又揪了起来。

“嘿嘿。”

这时面具下的人发出一声憨厚的傻笑,随即把面具掀至头顶,铁塔般的身躯上顶着的却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头发剃的光溜溜的,只余头顶一小撮头发梳了一个猪尾巴一样的小辫子。

是傻子阿诺。

雷铮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阿诺的身后还有三个人影。

那是三个半大孩子,都是十几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背着一杆猎枪,长着一双鹰隼般凶恶的眼睛。另一个神情怯懦肩上背一个唢呐,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拉着唢呐男孩儿的衣角。

这几个青年很面熟,雷铮突然想起来,这几个男孩就是白天趴在窗子旁盯着他流口水的几个,只是现在这个队伍中多了一个女孩。

白天的时候这几个青年被窗户挡着,看不出来这几个男孩竟发育的这么好。

雷铮心头升起浓浓的危机感,他知道白天的时候,这几个孩子已经馋坏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令几个孩子垂涎三尺,也不知道这个村寨为何会推行吃人这种陋习。

总之夜深人静撞上这几个人,这样的处境对于雷铮来说实在是不太妙。

雷铮慢慢向后退去。

咔--

是猎枪上膛的声音。

背着猎枪的男孩有着一张英俊且凶恶的脸,看起来很是老成,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泄露出了一丝志得意满的情绪。

“喂!别退了,再退一步我就开枪了。”他挑着眉说。“你猜是你的腿脚快,还是我的枪快?”

“你们想要什么?”雷铮使自己尽量镇静下来。

“看你把我兄弟馋的。”青年瞥了一眼留着口水的阿诺,他正痴痴傻傻的盯着雷铮,好像对面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山珍海味美味珍馐。

“想吃我?”

“是呀是呀”阿诺真诚的望着雷铮,高兴的拍着手差点跳起来,肚子上的肉也跟着激动起来,一颤一颤的:“哥哥,你可以给我吃一口吗?阿诺好馋。”

“傻子,还要和食物打商量。”背着唢呐的男孩翻了个白眼,小声嗫嚅道。

“你们要现在吃我?据我所知,喊神节可是下个月才会开始,你们这样做家里大人知道吗?”

“你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巧的很,我爹妈都死了。”青年收回了原本嘴角那一抹玩味的笑,眼睛里只剩下冷的刺骨的光。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必急于一时,反正你们一个月以后就会吃掉我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雷铮迅速找补。

“算了乌东哥哥,他也很可怜的。”女孩儿轻轻扯了扯猎枪男孩的衣角,乌东垂下头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是啊乌东哥,让恩德叔他们知道了,一定没我们好果子吃,恩德叔打人好痛的。”唢呐男孩儿也附和道,他好像勾起了被恩德叔修理的回忆,不禁瑟缩了一下。

“哼,可我今天偏就要尝尝他的滋味。放心,我们当然不会吃你,今天就放你点血来尝尝吧。”

说着那个叫乌东的男孩儿从腰间抽出匕首,作势要去拉雷铮的手腕,打算给他放放血。

雷铮大骇,拔腿要跑。

没想到回头却又撞上一个人。

那种撞到铁板的感觉又回来了,雷铮抬头看去,是一个男孩儿,他有一双亮如极星的眼睛。

那个男孩被撞了却一声不吭,只是抬手紧紧捉住了雷铮的手腕。

“是你。”乌东见到来人知道品尝雷铮的事情大概率要泡汤了,面露不悦。

虽然同在一个寨子里,可这个男孩却是寨子里顶神秘的存在,他的出生便被蒙上了一层诡怪的面纱。

十年喊神,百年洞娘。

寨子里每一百年便会送一个女人进入神仙洞嫁给神,做他的新娘。

这个男孩便是十八年前洞娘产下的孩子。

那个女人被送入洞中一夜,第二天出来后就肚大如球,将近临盆,她熬了三天三夜产下了这个孩子。

寨子里的老人额手称庆均说这是神明显灵,寨子里诞生了神子。

他们说这个男孩是神的孩子,每个人对他都很尊重,甚至还带有一丝忌惮。

但乌东并不认同。

他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不要碰他,他是我的。”男孩语气平淡,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

听到男孩这样说,除了阿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吃了一惊。

乌东他们吃惊的是,男孩儿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参与任何活动,也不会与任何人产生瓜葛,除了在祭祀活动上,他们甚至很少听到过男孩说话。

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男孩儿亮明态度,甚至还是这样蛮横霸道的态度。

雷铮吃惊的是,怎么会有人将一个人当作所有物,这种狂妄的话绝不会出自一个正常人的口中,这整个寨子都透露出一种疯癫的气质。

“抢人?他可是我们先发现的,就算是抢人也要问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管他什么神子仙子,在绝对的火力面前都是浮云,乌东信奉,他的东西可以送,但绝不能被抢,重新上膛瞄准。

面对恶狠狠端着枪的乌东,男孩视若无睹置若罔闻,捉着雷铮掉头便走。

“喂!混蛋,你以为老子不敢开枪吗?”乌东高声大叫道。

男孩儿的步子依旧没有停下来,这让乌东的叫喊更显无力。

“混蛋!”

砰!--

枪管冒出一缕青烟,丝丝缠绕。

前方的男孩终于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好像轻轻皱了皱眉,但想了想仿佛怕麻烦似的,还是回头轻轻巧巧走了。

乌东摸着微微发烫的枪管怔了怔,子弹确实打出去了,而他的枪从来不会打偏。

他四岁跟着父亲进山学习打枪,天赋异禀百发百中,可现在,看着若无其事牵着雷铮一起离开的男孩,乌东第一次对自己的准头产生了怀疑。

乌东深深望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想要把他们洞穿似的,目送他们离去。

“呜呜呜,好吃的哥哥走了。”阿诺还在失望的哼哼,被乌东一枪栓砸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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