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副“你不吃我就原地打滚”的架势，倒是冲散了不少房间里微妙紧绷的气氛。
路时于被他吵得有点头疼，但也知道这是胡烨表达关心和试图活跃气氛的方式，更重要的是，这给了他一个暂时避开叶明尘目光的完美借口。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等着！”
胡烨立刻眉开眼笑，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往厨房冲，经过叶明尘身边时还不忘招呼一句，“叶明尘，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叶明尘的目光从路时于微微泛红的耳廓上掠过，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他能明显感觉到，路时于这次醒来后，面对他时有种不同以往的局促和闪躲，那不仅仅是刚睡醒的懵懂，更像是一种……带着羞窘和不知所措的回避。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良好的修养和某种潜意识里的体贴让他选择了暂时不去深究；他对着胡烨微一摇头：“不用，谢谢。”
然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路时于身上，语气依旧平稳淡然：“那你先休息，吃点东西。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叫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就在房间。”
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只是陈述事实，却让路时于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嗯。”路时于低低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叶明尘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次卧，并体贴地轻轻带上了房门。
随着房门合拢的轻响，房间里只剩下路时于和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的徵羽，路时于肩头那无形的压力骤然一松，他几乎是脱力般地向后靠在了柔软的床头上，抬手覆住了依然有些发烫的眼睛。
脑海里，战神寝殿中那强势而缠绵的亲吻，与方才叶明尘冷静自持的模样疯狂交织碰撞，让他心乱如麻。
“……主人？”徵羽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您真的没事吗？脸还是好红哦。”
路时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他可能……刚刚面对了他失忆前的“男朋友”的转世，或者可能是本体？并且满脑子都是对方前世是怎么把他亲到腿软的画面！
这简直……太要命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
路时于坐在宽敞明亮的开放式餐厅区域，身下是线条极简却坐感舒适的品牌餐椅。
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上，只摆着一个素白的瓷碗，里面还剩着些许面汤，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胡烨煮的鸡蛋面确实出乎意料地美味，面条爽滑，汤底清鲜，卧着的溏心蛋火候恰到好处，一碗热食下肚，暖意从胃里蔓延开，似乎将那些翻腾不休的记忆和心悸也稍稍压下去了一些。
胡烨收拾了碗筷，却没立刻离开，而是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狐狸眼亮晶晶地，充满了按捺不住的好奇：
“小祖宗，面也吃完了，精神头好些了吧？那……现在能说说吗？您是不是想起来些什么了？你刚刚的反应可不像没事人。”
路时于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客厅极其宽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蜿蜒的车流如同流动的光带，仿佛将整片星河都踩在了脚下。
他沉默了片刻，赤金色的眼眸望着杯子里晃动的清水倒映出的璀璨灯火，语气平淡：
“嗯，想起了一些片段……很混乱。”
他斟酌着用词，避开了那些最关键也最令人无措的信息，
“只知道……我似乎是龙族，以前……大概喜欢独自待在一个岛上，比较安静，修行，练琴……”
他没有提及“殿下”的称谓，没有提及战神旻辰，更没有提及那位听起来就威势无边的“父神”。
那些信息太过惊人，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消化，更不知该如何对胡烨言说。
胡烨闻言，猛地一拍大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嘛！您身上那种威压，那种力量感，怎么可能只是蛟龙族的少主！阿蛟族长对您那态度，恭敬里透着熟稔，操心叨叨得跟个老妈子似的，哪是父亲对亲儿子该有的样！”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解开了一个大谜题：
“龙族！这就对了！肯定是更高阶的龙族！说不定还是特别厉害的那种！”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那……您想起自己具体是什么龙了吗？或者名号什么的？”
路时于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真实的迷茫：“没有，记忆很碎，名字……想不起来。”
这倒不完全是假话，关于自身具体来历和封号的记忆，确实仍笼罩在迷雾中，最先汹涌而至的，反而是与旻辰相关的那些……
一旁的徵羽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吧台凳上，晃荡着双腿。
他听着两人的对话，浅褐色的大眼睛里明明闪烁着知情的微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紧紧闭上了。
作为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与路时于灵魂相连的古琴琴灵，他自然知道更多内情，甚至可能比此刻的路时于自己更清楚他的身份。
但他更明白，对于神力未复、记忆残缺的神祇而言，由他人之口贸然告知过去，尤其是涉及真名与神职的关键信息，极易造成力量体系的紊乱甚至反噬，于修行恢复大大不利。
他只能担忧地看着主人，将所有话都咽回肚子里。
路时于瞥见了徵羽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了然，对胡烨道：“好了，别瞎猜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胡烨虽然好奇心旺盛，但也懂得见好就收，见路时于似乎不愿多谈，便也悻悻地打住了话题；他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站起来：
“行吧行吧，您没事就好。这大半夜的，狐狸我得回去补个美容觉了，皮毛光泽度都快下降了！”
他嘀咕着，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房间。
徵羽也乖巧地从高凳上跳下来，走到路时于身边，小声道：“主人，您也早点休息，我回去待着啦，有事随时叫我。”
说完，他化作一道柔和的金光，没入路时于胸口消失不见。
偌大的客厅顿时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运行的微弱声响和窗外无声流淌的璀璨灯火。
路时于没有立刻回房，他端着那杯喝了一半的水，起身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冰冷的玻璃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喧嚣，将辽阔而绚烂的夜景无声地框成一幅动态的巨画，繁华却又带着一种遥远的疏离感。
他靠在玻璃上，微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赤金色的眼眸望着远方，目光却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现代的繁华，落在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时空——浮空岛的静谧，战神殿的冷肃，还有那人低沉的话语和灼热的呼吸……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
龙族……浮空岛……旻辰……战神……那个强势而缠绵、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烫伤的吻……
以及，一墙之隔的主卧里，那个容貌与旻辰惊人相似、气质却冷峻疏离的叶明尘。
记忆的碎片和现实的困惑交织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那些被旻辰点燃、却又因时空转换和记忆缺失而变得暧昧不明的情愫，此刻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细微而陌生的悸动。
客厅里落针可闻，只有窗外遥远都市传来的、被玻璃隔绝后只剩模糊背景音的低喃；路时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主卧方向传来轻微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他心尖一跳，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叶明尘从主卧走了出来，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丝质睡袍，只是腰带系得稍稍整齐了些；他似乎只是口渴，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从嵌入式饮水机接了半杯温水。
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路时于看着他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侧脸的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利落而冷峻。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莫名地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属于战神的剪影重叠，让路时于的心跳又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叶明尘放下水杯，玻璃杯底与大理石台面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这才转过头，目光准确地捕捉到站在落地窗边，仿佛与窗外夜景融为一体的路时于。
看到路时于依旧维持着那种放空般的姿态，叶明尘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记忆了？怎么醒来就在发呆？”
路时于回过神，赤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复杂的光泽。他抿了抿唇，避开对方过于直接的视线，低声回答：
“……算是不开心的确实有，”
他想起了人间的遗憾与最终的绝望，但更多的画面却是浮空岛上无忧无虑的岁月，以及……那个总是扰他清静的身影，
“不过更多的，还是无忧无虑的开心日子。”
................
更[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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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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