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金是市场价的整整两倍,签下合约时,金百莉以为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直到她逐条读完那份冗长的附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份优渥的报酬也不是好拿的。
但给得实在太多,她会自动为那些古怪的规定镀上了一层“合理”的金边,从中餐禁止出现番茄炒蛋等具体到菜式,到所有葱姜蒜必须以液体形式存在,再到这栋房子里绝不能出现任何产地为南水市的物品……有钱人的怪癖罢了,金百莉这样告诉自己。
今天是入职第二周,她的工作很简单,准备三餐,做完即走。
她照例在完成早餐后准备离开,在门口与一位送报员擦肩而过,是个生面孔,不是之前那个人,这人抱着报纸进来时显得格外拘谨,眼神不敢乱瞟,只在看到她时局促地笑了笑。
金百莉回以微笑,错身而过,走出几步,她却突然蹙起眉头,刚才瞥见的报纸头版上,似乎印着中文字体?这与她过去两周见到的纯德文或英文的报刊截然不同。
这不是她该过问的事,她甩甩头,将疑虑抛在脑后。
陈皎皎今天起得比平日晚,往常这个时间,他该和孟津一起围绕着湖畔晨跑,但昨夜熬夜看书,有些疲惫,今天也就便偷了个懒。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三俩个佣人在安静打扫卫生,他缓步下楼,状态很好地坐在沙发上,准备等孟津回来共用早餐。
陈皎皎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尽管搜索引擎已经起步,但他始终偏爱油墨印刷的质感,喜欢指尖摩挲纸页的可触碰感。
他熟练地翻过本地新闻版块,目光落在国际版上,两个熟悉的中文字“上海”,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孟津推门而入,他今日休息,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刚结束晨跑,发梢还沾着潮湿的汗意,几缕黑发随意垂落在额前,浑身散发着未散的、蓬勃的荷尔蒙。
这和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很不同,家居服与随意的发丝,给孟津添了几分温柔,青春洋溢,竟让陈皎皎一时有些晃眼,呆呆地看着他。
“在看什么?”他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目光落在陈皎皎手中的报纸上,在看到国内新闻报道时,眼眸中飞快地划过一抹冰冷,黑沉至极,嘴角带着浅笑,不露痕迹地抽走陈皎皎手中的报纸,“下次可以先吃,不用等我。”
陈皎皎猛地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尖,试图掩饰方才一瞬的失态,耳垂悄然爬上热度,那点关于报纸的事情,在这份微妙的窘迫下,被轻飘飘地搁置了。
今天的早餐是简单的“白人饭”,长餐桌两侧,他与孟津相对而坐,席间只有刀叉偶尔碰触瓷盘的轻响。
陈皎皎正小口喝着牛奶,眼前忽然多了一颗光滑的剥壳水煮蛋,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飞快地将唇周那圈牛奶卷入口中,这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孟津眸色一深,他今天与陈皎皎慢吞吞的进食节奏截然不同,吃得很快,但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丝毫没落下,用过餐之后便打算起身上楼,刚推开椅子,就对上了陈皎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眉梢微挑,又重新坐了回去,报纸的事可以稍后,也不急于一时。
“吃太快了对胃不好。”陈皎皎咽下口中的蛋白,用叉子将盘子里剩下的蛋黄戳成两半,眉头轻轻拧着,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心。
孟津单手支着下颌,眼底的笑意遮掩不住,答应的干脆,“好,以后不会了。”
陈皎皎点点头,随即又现出几分扭捏,他轻咳一声,视线飘向窗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今天……可以不吃蛋黄吗?”
他抿了抿唇,小声补充道:“真的……不好吃。”
这在孟津听来和撒娇无异,又想到之前的皎皎,只会苦着脸咽下蛋黄,再快速地喝一口牛奶冲掉嘴里的味道,思及此,孟津眼底的笑意更深,知道表达自己的意见了,很好。
而且鸡蛋这种东西,可替代补品有很多,不吃也没关系,他长臂一伸,把蛋黄叉进了自己口中。
陈皎皎一愣,后知后觉红意爬满全脸,“你、你你,我……这是我吃过的。”
孟津起身,路过陈皎皎时,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轻飘飘地说,“我不嫌你。”
这根本就不是他嫌不嫌的问题,而是、而是…
四下无人,陈皎皎放下刀叉,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内心发出尖叫,他而是不出来,只是觉得很别扭。
但想想,他们是男男朋友关系,说不定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
想到这,原本凉下来的脸蛋又瞬间升温,不能再想了!陈皎皎你住脑!
此时二楼的孟津正双手搭在栏杆上,看向楼下的陈皎皎,心中不能再满足,好似被棉花糖填满,真好啊。
他眼中闪过势在必得,改注意了,这次他要皎皎心甘情愿的爱上他,皎皎,你之前不是总说,因为是哥哥,所以不能爱吗?但现在没有了,一切阻碍你爱我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你可以爱我了吗?
孟津处理完报纸,心满意足地去房间冲了一个冷水澡,再出来时,陈皎皎已经进入书房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书房特别隔音,哪怕打雷也听不到声响。
他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眼底爬满冰凉与威压,一个简短的电话后,管家莱斯特已经站在了偏厅。
莱斯特刚结束告假,接到电话便一路急赶过来,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重,当他踏入偏厅,目光敏锐地捕捉到木桌上那份被特意放置在显眼位置的、带有中文字体的报纸时,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孟津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狠狠地击打在了他的心上,“莱斯特,我是否曾明确说过,任何带有中文的报刊,都不该出现在他眼前?”
莱斯特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太了解眼前这位雇主了,越是平静的语气,往往意味着越大的风暴。
“先生,”他低下头,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这是我的严重失职,今早负责报刊筛选的汉斯因急事请假,临时顶替的人不清楚这份……‘特殊规定’。”
孟津缓缓转过身,似笑非笑,“不清楚规定?”
他重复了一遍,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空气却又冷了几分,“莱斯特,我聘用你,是让你确保这座房子里没有‘意外’,而不是让你在我面前,解释‘意外’为何会发生。”
他没有提高声调,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砸在莱斯特心上。
“是,先生,这是我的失职,我接受任何处置。”莱斯特将腰弯得更低,不敢有丝毫辩解,他知道,此刻任何推脱都只会让后果更严重。
孟津走到桌子旁,修长的手指在报纸上轻轻点了点。
“那个临时工和汉斯,结算工资后,立刻离开。”他下达命令时,目光依旧冰冷,“至于你,莱斯特……”
他顿了顿,看着管家瞬间绷紧的身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这栋别墅的任何地方,你明白后果。”
莱斯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一阵后怕,他并不想失去这份高薪工作,“明白。”
“出去。”孟津重新背过身,望向窗外,声音不辨情绪。
莱斯特如蒙大赦,几乎是屏着呼吸,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偏厅。
当房间里只剩下孟津一人时,他眼底的冰冷才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愫所取代,他必须确保在皎皎爱上他之前,任何可能唤醒皎皎过去的东西,都必须被隔绝在外。
此时陈皎皎在书房看专业书籍时,忽地想到报纸还没看完,而且第一次有国内的报道了,在他看到“上海”两个字时,莫名觉得亲切,想把报纸看完。
他放下书,走到楼下,目光在客厅的木质长桌上仔细扫过,空的。
陈皎皎微微蹙眉,明明记得早餐后就放在那里的。
“啪嗒——”
一声轻微的闷响从偏厅传来,像是橡胶塞的声音,他抬头,发现平时很少的偏厅竟亮着灯,便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孟津正站在酒柜前,为自己斟了一杯红酒。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孟津眼底尚未褪尽的冷意瞬间融化,他自然地又取出一个水晶杯,缓缓倒入红酒,声音温柔得能溢出水来:“怎么下来了?”
“我来找报纸。”陈皎皎走近,目光却被那杯红酒吸引,但还记得他下楼的目的,带着几分好奇,“早上那份,你看到了吗?”
孟津将酒杯推到他面前,眉头都未曾动一下,语气轻描淡写道:“许是佣人收拾掉了,想看的话,明天我让他们多送几份来。”
他话锋一转,抬眸凝视着陈皎皎,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敲,发出悦耳的声响,带着诱哄的意味,“要试试吗?”
陈皎皎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那点关于报纸的惋惜立刻抛诸脑后,眼睛发亮,“可以吗?”
孟津轻笑,没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嗓音低沉,“当然。”
他看着陈皎皎小心地端起酒杯,像只试探的幼猫般抿了一口,被那陌生的口感激得微微蹙眉,却又忍不住再尝一口。
而他不知道,只要他在往前一步,就能看到垃圾桶里那份被撕碎的报纸,他想要找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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